分卷(41)
顯然不是六歲小朋友的力度,奚遲被他勒得喘不過氣,讓他不許抱這么緊。 霍聞澤有點小失落,很快又好了,頭埋在他脖子里蹭來蹭去。 快點睡覺。奚遲把燈關了。 黑暗中,霍聞澤輕輕地說:我覺得,你像 奚遲心說總算是發現,他像六歲的自己了。 緊接著,霍聞澤說:像爸爸。 奚遲整個人僵住。 不過不是我爸爸,霍聞澤解釋,是童話里的爸爸。 奚遲深吸一口氣,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 閉嘴,睡覺。 作者有話要說: 遲遲:我能怎么樣,還不是像父親般把你原諒 第39章 找到他 大概是像爸爸這個形容帶來的沖擊感太強烈, 奚遲第二天早上試圖做早飯時,系上圍裙,總覺得自己沐浴在一種慈愛的光輝下。 他表情有點別扭地鏟著鍋里的蛋液, 霍聞澤從旁邊鉆出來, 用打蛋器去攪碗里的雞蛋, 認真道:我來幫你。 奚遲把他推到一邊:你去桌子旁邊坐著。 霍聞澤不情不愿地去了。 奚遲握著鍋鏟, 覺得這種奇異的父子感更加濃郁了, 連連搖頭把它揮除出去。 他做了兩個簡單的雞蛋餅,想了想,用番茄醬在霍聞澤的那份上畫了個笑臉。 端過去之前,他嘗了一口自己的那盤,不禁皺起眉頭。 他一直不明白做飯這樣平常的事,到他這里怎么就像進入了黑洞,因此和霍聞澤在一起的這幾年, 也沒給對方做過什么吃的,倒是霍聞澤學會了好幾道他愛吃的菜。 奚遲把早餐放上桌,看到霍聞澤把旁邊盤子里的藍莓和果仁擺成了愛心的形狀,嘴角彎了彎。 霍聞澤發現了兩份蛋餅的不同,把自己面前畫了笑臉的一份推過去:你吃這個。 奚遲看著他亮亮的眼神,心里一軟, 把盤子放回去:我的這個咬過了。 霍聞澤只能吃了有笑臉的餅, 眼角都露著滿足的光。 奚遲忍不住問:你說實話,我做飯是不是很難吃? 霍聞澤眨眨眼, 好像想起了不能騙人的原則, 過了片刻才伸出一根手指:只有一點點難吃。 奚遲啞然失笑。 但是我很喜歡,霍聞澤連忙補充,比披薩和火鍋還喜歡。 奚遲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 問:你還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嗎? 從昨天清晰地見識到霍聞澤在什么樣的環境中長大,他就更加想對面前小小的霍聞澤好一點,彌補對方童年的缺憾。 霍聞澤的眼睛頓時盛滿了期待,歪著頭仔細想了一下:我想要一個飛船模型可以嗎? 奚遲想這個要求也太好實現了。 當然可以。 霍聞澤眼睛彎彎地喝著牛奶,過了一會兒,忽然有點忐忑地問:我可不可以換一個愿望? 奚遲點頭:什么? 我想去看一眼遲遲。 奚遲愣了一下。 悄悄地看一看就行了?;袈劃赡抗饫锖诖团卤痪芙^的擔憂,就在他們教室的窗戶外面。 奚遲感覺心臟像是被猛地一扯,在許多年前,真正六歲的霍聞澤,會不會也曾偷跑到他的學校,踮起腳尖趴在窗臺上,往他的座位匆匆望上一眼。 他看著霍聞澤,很難開口拒絕,可是這個愿望該怎么實現?現在哪里還有六歲的他啊。 而且想進學校都很難,現在小學管得比哪里都嚴,他們兩個成年男人不太可能隨便進去。 看出他神色中的猶豫,霍聞澤立即開口:沒關系,我只是隨便說說。 奚遲看他依舊陽光燦爛的模樣,有點遺憾不能替他實現這個愿望,決定下班就去把飛船模型買回來好了。 等到一天工作結束,他查過房換了衣服下樓,打算到旁邊商圈的樂高店里看看。 從外科樓出來時,他卻看到個熟悉的身影,扎著雙馬尾的小姑娘背著書包,垂頭喪氣地在門口轉圈。 恬恬?他喊了一聲。 他同母異父的meimei回過頭,向他跑過來,哭喪著臉:哥哥。 奚遲忙問:就你一個人么?怎么回事? 救救我!方思恬抬頭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到底怎么了? 方思恬抽了抽鼻子:我數學才考了八十分,咱媽要罵死我了。 奚遲哭笑不得,本以為是什么大事,安慰她:八十分不是挺好的么。 你騙我,你一直都是考滿分的。恬恬無情拆穿,抹著眼淚,跟你一比我就是垃圾場里撿來的,難道一家就不能有一個笨蛋嗎! 奚遲忍住想笑的沖動,跟她說:你不笨,就是沒發揮好,你從學校跑過來太危險了,我送你回家。 方思恬一聽,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我不敢回去,我沒法見人了!求你讓我去你家躲躲吧。 奚遲知道他母親的脾氣,有時候是喜歡著急,而且恬恬的成長過程中,肯定沒少被按照他小時候的樣子比較。 他只能把恬恬拉起來,拿紙巾給她,然后給方琴發消息說她在自己這待一晚上,明早再送到學校去。 出了醫院,他忽然想起來自己家還有個小朋友,頓時頭疼起來。 沒想到霍聞澤跟他家人第一次見面,會在這種情況下。 他神色略顯不自然地說:我家里還有另一個大哥哥,等會你可能會覺得他言行舉止有一點奇怪,希望你能包容他。 方思恬此時心情又輕松起來,好像聽懂了什么,眼睛伶俐地一轉。 奚遲去買了一套飛船的樂高模型,順便給恬恬也買了套城堡的。 站在自己家門口,奚遲做足了心理準備,打開門后,還沒說什么,霍聞澤已經上前緊緊地抱住了他。 我好想你啊。 奚遲臉上表情凝滯住,手懸在空中,旁邊的恬恬也睜大了眼睛。 霍聞澤這才發現還有個小女孩,愣了一下放開他,眼神里似乎有一絲受傷。 大概是原來你還會帶別的小朋友回家。 方思恬戳了戳奚遲,等他彎下腰后,小聲地問:這是我嫂子么? 奚遲不知道該說什么,耳根微微發熱,直起身跟霍聞澤介紹道:這是我meimei,恬恬。 聽到是他的meimei,霍聞澤又開心起來,笑著伸出手:你好,我叫霍聞澤。 方思恬愣了一下,還是第一次有大人要跟她握手,她伸出兩只小手若有其事地晃了晃。 奚遲本來還在擔心會出亂子,沒想到他接一個方琴的電話的功夫,兩個人就已經混熟了。 他出來看見霍聞澤和恬恬并排坐在沙發上,一起專心地看動畫片,看到緊張的時候都在屏氣,不禁揚起了嘴角。 吃完飯,恬恬又在和霍聞澤湊在一起,研究兒童電話手表的拍照功能。 奚遲過去無情地告訴她:你mama讓我給你講一下錯題。 方思恬立刻皺起了臉,把卷子從書包拽出來攤在桌子上。 小學四年級的數學題沒什么可說的,奚遲給她講了一遍,又拿出張白紙,出了一套類似的題讓她做。 恬恬一邊看題,一邊抓頭發。 霍聞澤悄悄坐在她旁邊,看了看題目,跟她說:我幫你寫。 方思恬像找到了救星,驚喜道:我可太喜歡你了,希望你們明天就結婚。 霍聞澤歪了下頭,沒明白她在說什么,把紙拿過來低頭認真地一道道寫起來。 你好聰明??!恬恬真心實意地夸贊。 如果是真的霍總,此時估計會嘴角抽搐,但六歲的霍聞澤還是很受用的,不好意思地笑笑。 學校好玩嗎?霍聞澤忽然問。 方思恬點頭:不學習的時候就好玩,我同桌特別有意思。 霍聞澤眨了眨眼:我也想跟他坐同桌。 方思恬覺得大人戀愛好rou麻,嘖嘖兩聲,又自豪道:那當然了,我哥可是學霸,誰會不喜歡和他在一塊。 這時奚遲看完論文,回來打斷了他們的聊天,看到紙上稚嫩的字跡,明顯跟試卷上不同,把恬恬批評了一頓,又把霍聞澤塞回房間不讓他摻和。 過了異常熱鬧的一個晚上,去書房睡覺前,恬恬依依不舍地問:哥哥,我們這周要開家長會,你能來給我開嗎?我好怕我爸媽回去訓我,而且我跟我同學說我哥超帥,她們都想看你。 奚遲無奈地看著她,覺得自己不太應該影響別人家教育孩子。 猶豫之間,他想到了她也是在自己讀過的長安路小學,也許可以趁這個機會帶霍小澤進去轉一圈,稍微完成點心愿。 他同意后恬恬開心得要跳起來:家長會前還有親子運動會哦,你和我一起參加吧,把你男朋友也叫上。 家長會那天,奚遲和霍聞澤提前到了學校。 去之前,霍聞澤拉著他到超市,買了兩大盒巧克力。 一盒給恬恬?;袈劃裳劬镩W著期待的光,一盒給遲遲。 他的學校還是和二十年前一樣,鐵質圍墻爬滿了綠油油的藤蔓,橙紅色的凌霄花朝陽般燦爛。 校門口的保安師傅確認過名單,讓他們進去了,交代他們學生早上的課還沒結束,要在教室外先等一下孩子。 進去后霍聞澤忍不住左右張望,奚遲知道他肯定很向往這里,因為病情,他小時候一直是一個人在房間里上課。 但霍聞澤的注意力沒有被cao場上踢球的孩子們吸引走半分,徑直朝一間教室走去。 奚遲認出那是他從前的教室,只是已經裝修得大不一樣。 里面一年級的小朋友正在跟老師念課文,傳出陣陣童稚的讀書聲,霍聞澤站在窗外小心翼翼地朝里張望,眼睛許久才眨一眨,生怕錯過什么。 過了一會兒,霍聞澤失落地回頭,聲音懨懨的:他不在里面。 奚遲知道當然是找不到的,安慰他道:可能他今天有別的事。 霍聞澤目光擔憂地說:遲遲不會又去醫務室了吧。 奚遲一愣,沒想到他連這個都知道。 一年級的生活他沒有太多的印象,因為家庭突發變故,他經?;杌璩脸恋刈呱?,總聽不見老師同學跟他說什么,還一度出現了上著課突然頭疼干嘔的癥狀。 當時他是學校那間狹小的校醫室的???,在校醫室看完了一整套解剖圖譜。 霍聞澤憂心忡忡地離開了教室窗外,繞到走廊時,眼里的神采才重新點亮了。 走廊里擺著一排柜子,每個孩子都有自己的一格,平時存放運動服、球拍之類的東西。 霍聞澤伸出手指,從左往右數著,最后在一格停下了。 奚遲記不清當年屬于自己的柜子在哪了,他看到霍聞澤把那盒巧克力寶貝般地放進去,眼里閃著心滿意足的光芒。 原來是你送的奚遲立在原地恍然道。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的柜子偶爾里會莫名其妙地冒出一些東西。有時候是一盒巧克力,有時候是一套嶄新的故事書。 最神奇的一次,是他的生日,他mama忘了。那段時間他看得出他母親過得很痛苦,常加班到深夜,回來看著假裝睡著的他默默流淚,他也就沒提醒她。 然而放學后,當他打開柜子時卻愣住了,里面擺著一個超大的蛋糕,上面還插著蠟燭樣子的裝飾燈,一閃一閃的。 小時候,他曾經相信過世界上有魔法,長大后回憶起,又猜測可能是他父親或者班主任老師在默默關心他。誰也想不到,會是這樣離奇的故事。 零碎的回憶穿透了時間,像潮水般向他襲來,他的心臟被這股熱流包圍推擠著,泛出酸脹的感覺,直沿著神經到達指尖。 這時,耳邊響起了清脆的下課鈴聲。 我們快走,放學了說不定遲遲要來拿東西?;袈劃删o張道。 你在這里等,不就可以當面把巧克力送給他了?奚遲壓下鼻根的酸澀,語氣如常地問。 霍聞澤抓起他的手,拉著他離開了走廊,用力搖頭:不可以。 奚遲想,如果霍聞澤小時候就來找他,他們的故事又會是怎樣呢。 你為什么不直接去跟他說話?他問道。 這個問題對霍聞澤來說似乎很難回答,他沉默了一會兒,像下了很大決心,目光忐忑地對他說:我身體里真的有一個怪物。 奚遲眸色一頓。 我現在還不能控制他,但我在努力?;袈劃傻痛怪劬?,語氣有些沮喪。 奚遲呼吸變得艱澀,仿佛空氣吸進肺里發疼。 接著霍聞澤想到了什么,又抬起頭,眼眸比星星還亮:等我能做到的一天,我會去找他的。 奚遲想,如果不是這段時間的經歷,他一定不會相信,有一雙眼睛一直在暗處默默注視著自己,而他從未察覺。 就像陰冷角落里滋生的藤蔓,在無人之境瘋狂地伸展著觸須,卻不能在陽光下探出分毫。 其他人聽了這個故事,可能會覺得后背發涼,評價些諸如變態、偷窺狂之類的字眼。 但他卻不覺得害怕,那段日子里他的天空都是灰蒙蒙的,那一大盒巧克力他每天吃一顆,甜絲絲的味道化開時,烏云也暫時消散了。 奚遲?;袈劃傻穆曇舭阉乃季w喚回來,他才發現霍聞澤把他拉到了一棵樹后。 霍聞澤提議道:我們在這埋伏。 奚遲又被他稚氣的語調弄得有點想笑,問:你不是不見他么? 不是,遲遲班里有一個小胖子,上次我見到他拍遲遲的頭?;袈劃梢荒樥J真地說,等下我出去揍他一頓。 奚遲依稀回憶起,大概有這么個同學,長得又高又圓,但人不壞,只是看他沉默寡言就總愛逗他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