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
你當時待的那家修車行,現在還開著吧? 開著,老劉現在生意越來越火,把旁邊門面房都買下來了你是想去他那檢查么? 奚遲點點頭:嗯。 這個老劉,應該是最了解霍野的人了。 霍野詫異了一秒,馬上道:那當然好。 他想了想說:不如這樣,明天我正好打算回去看老劉,你和我一起去,順便在他那吃個晚飯,老劉做菜手藝算是一絕。你把車放那一晚上,第二天中午就能取。 奚遲猶豫道:我去太打擾你們了吧。 霍野笑了笑:他那一群糙人,有什么打擾的。 奚遲當天晚上回去有點失眠,這一天他和霍野著實說了不少話,書房墻上的那一頁紙,添了許多字跡。 新奇的經歷讓他的神經元還在自顧自地放電,他好像離真相更近了一步,又好像轉彎拐進了一間新的門廳,面對著新的上鎖的房間。 第二天是工作日,他們到的時候太陽剛下山。 畢竟是突然到別人家吃飯,奚遲去的時候還是拎了點東西。 霍野看到的時候視線掃過去,揶揄道:等會兒老劉見你,還以為你是來提親的呢。 奚遲已經對他不著調的玩笑習慣了,面不改色地跟著他走到車行門口,店面規模確實不小。 門口有個圓寸的小伙計正在給車打蠟,看見他們立馬上來熱情地招呼。 哎,野哥!他看向奚遲,笑得曖昧,眼睛都看不見了,嘿嘿,這位就是奚大夫吧?一看這氣質就是高等人才。 霍野懶洋洋地給他一眼:收收你的浪笑,別人以為進了土匪窩。 奚遲沖那小伙計淡淡笑了下,打了個招呼。 伙計又瞟了瞟奚遲,美滋滋地晃著腦袋,知識分子就是平易近人,跟有些人畫風差得太大了。 霍野不想理他:老劉呢? 師傅跟文哥一塊做飯呢,你等等我喊他去。 小伙計一溜煙兒跑了,霍野帶奚遲進了修車行,拿紙杯給他倒了杯水。 奚遲剛坐下,忽然從角落竄過來一大團黑影子,他差點把水撒出去。 皮蛋! 霍野厲聲喝道,抓著狗的后頸,把它從奚遲跟前扯開。 奚遲才看清這是一條大德牧,站起來估計能齊肩高,耳朵高聳,眼神鋒利,十足的帥氣,然而現在被霍野捏著脖子,也慫了起來。 霍野松開它,命令道:坐。 德牧在他身旁坐下了,紋絲不動。 其實它就是看著嚇人?;粢皩蛇t說。 他伸出拳頭放在德牧面前:握手。 德牧乖乖地抬起爪子,搭在他手背上。 他又抬高手:轉圈。 德牧起身原地轉了一圈,又坐好眼巴巴地看著他。 霍野伸手胡嚕了一把毛絨絨的大腦袋,奚遲本身也不怕狗,跟著輕輕摸了一下,德牧立刻轉頭看著他,吐著舌頭一臉期待。 奚遲又伸手拍了拍它的腦袋。 它也是撿的,霍野笑道,老劉就喜歡撿東西。 正說著,老劉從屋里出來了,看見奚遲,笑出了一臉褶子,你好你好!小霍的朋友吧?一看就是一表人才。 跟他小徒弟打招呼的方式都如出一轍。 奚遲站起身,規矩地問了聲叔叔好。 老劉看他斯斯文文的樣子,更難掩眼中的喜愛之情,笑道:哎呀,來還帶什么東西,就跟回自己家一樣的。 奚遲飛快端詳了一下對方。 老劉看著五十出頭的年紀,短寸的鬢邊已經長出來白發茬,眉宇間的匪氣路上小孩估計都要繞道走。配上他現在系著的花圍裙和笑瞇瞇的表情,莫名有幾分滑稽。 孟一文從老劉背后探頭出來:奚哥,你們來啦! 他滿是炫耀之意:劉叔,跟你說,奚哥賊厲害,是濟仁醫院的哦。 真不錯。老劉看奚遲的眼神更加贊賞,語氣里充滿了不可思議,你倆還能認識這種朋友? 霍野無奈了:你們就打算讓人一直站著? 老劉一拍腦袋:來,小奚,進來坐會兒,飯馬上就好。 修車行后門出去是個院子,中間擺了一張大木桌,透過頭頂上架著的葡萄藤能看到空中隱現的月亮,是四四方方的一片小天地。 對面坐了幾個半大的小伙計,吵得翻天,霍野稍稍湊近了些說話:他們整天露天吃飯,你要是不習慣,等會兒就去屋里。 沒事。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奚遲耳朵有點癢,我小時候在奶奶家也這樣,挺愜意的。 幾個小伙計安靜下來,跟孟一文竊竊私語:蚊子,你覺不覺得今天野哥的話特別多? 他不對勁。 孟一文嘿嘿一笑:你們等著瞧吧。 我靠,什么情況? 不會是臥槽。 這時候,老劉從廚房探出頭喊:水煮魚要啥味? 酸菜!酸菜! 番茄! 幾個半大小子立刻忘了八卦。 你他媽是小姑娘啊,酸菜魚才有吃頭! 酸你個頭,我要番茄! 他們開始分成兩派吵架。 霍野靠著藤編的椅背,悠悠來了句:麻辣。 得,麻辣。老劉懶得聽他們爭,縮回廚房了。 忽然被偷家,幾個小伙計瘋狂哀嚎:野哥!搞鬼??!你什么時候吃辣了! 霍野毫無愧意,起身對奚遲道:你先坐一下,我去跟老劉說兩句話。 嗯。奚遲點頭。 霍野給孟一文使了個眼神,小眼鏡馬上噠噠噠跑到奚遲邊上。 奚哥,你嫌他們吵不?我去切水果,你跟我一塊兒唄? 顯然是怕他無聊,其實奚遲也準備找個機會,單獨跟孟一文聊兩句,現在正巧。 他們在角落里十分清凈,孟一文拿刀刷刷地切西瓜。 奚遲清了清嗓,試探著問:聽霍野說,你的貝斯是他教的? 孟一文點點頭:是呀,教了好長時間呢,可惜我笨,幾年了水平還是跟他們有差距。 他說過你很有天分。奚遲道。 孟一文有點不好意思地推了推眼鏡:真的啊,其實野哥真的特好,剛來我還怕他,后來發現他就是看著酷了點,教我修車,后來帶著我做生意,我啥都學不會也不罵我。后來我說想跟他一起玩音樂,他就真拒絕了一個很有經驗的貝斯手,帶著我從頭開始。 他覺得野哥哪都好,就是一直一個人,好不容易遇見奚大夫這么完美的對象,有意努力撮合他們。 奚遲看出來了,抿唇笑了笑。 孟一文接著拼命夸人:他跟我完全相反,不管做什么都能做好,尤其是超級有音樂天賦,我們的歌全是他自己寫的。施焱跟大雷其實都是挺傲的人,也都愿意跟著他,有娛樂公司老早就聯系他了,但他沒去,我覺得憑他的資質當明星肯定能火。 他為什么不去?奚遲問。 我也不知道。孟一文想了想,他一直挺獨立的,沒人猜得透他想什么。 奚遲順著說道:嗯,可能搞創作的人都比較有個性,我認識一個人,說走就走,經常聯系不到人。 沒錯!孟一文像小雞啄米一樣點頭,我也總一段一段地找不到他,可能他需要時間去放空找靈感。 奚遲看出他也不知道霍野人格分裂,究竟人格是在什么情況下轉換的?讓最親近的人也沒有察覺。 還有他之前懷疑過發匿名郵件的人是孟一文,現在基本在心里排除了這個可能,那發信人會是誰呢? 孟一文看到他若有所思的模樣,心里一涼,想著完了完了,他一不注意就說多了,奚醫生肯定會覺得野哥不靠譜,不會正在心里拼命減分吧,野哥還不宰了他。 他趕緊補救:但是,野哥絕對沒有任何不良嗜好,隔三岔五就有小姑娘還有小男生追他,演出之后投懷送抱的數都數不清,他都沒理過。 其實奚遲有想過,如果那天霍野在酒吧里遇到的是別人,會不會邀請對方去他家。 他明白從人格上來講,霍野和霍聞澤是獨立的,霍野的感情不歸他管。但是誰能接受,前男友和自己交往過程中,可能和別人有關系? 他沉默了兩秒,有點別扭地開口問:霍野他以前就沒有過 對面孟一文的表情忽然像是便秘。 要不,你自己問他吧。孟一文脖子一縮,他就在你后面。 奚遲耳朵邊上轟地一聲,回頭看見霍野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了,唇間含著根煙,眸光幽深不明。 孟一文在后面縮著脖子瘋狂切瓜,咔嚓咔嚓。 霍野把煙拿下來,準備說什么,奚遲忽然咳嗽起來,不知道是聞到了煙味,還是因為被撞破的不好意思。 他咳得白皙的臉頰上迅速染了一層薄粉,抬起頭來時眼角沾滿了潮氣。 霍野把煙掐了,他知道奚遲臉皮薄,這會兒最好裝作沒聽見。 但看見他臉紅著移開視線,又讓人想要更過分地欺負他。 嘖,真惡劣。 他這么想著,上前一步,在他耳邊飛快地說:真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霍野:老婆,其實我還是哦(戴上男德班優秀學員獎章 遲遲:你開心就好吧 第9章 新人格 奚遲覺得四周的空氣更熱了,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撤了一步。 打聽別人情史被當場發現,他二十多年來都沒這么尷尬過。 吃飯啦!老劉在后面大聲喊道,及時地拯救了他。 大家自動把他們倆的位置留在一起,奚遲目光直視著面前的飯菜,麻辣水煮魚、辣子雞丁、麻婆豆腐總之避免余光瞟到霍野的表情。 霍野的余光則明目張膽地落在了他泛紅的耳朵上,先給他倒了杯清淡的烏龍茶,又夾了一塊水煮魚,放在奚遲的碗里。 老劉也跟著給奚遲夾菜:來,小奚,多吃點。 孟一文啃著蟹腿含糊不清地說:醫生坐在這兒呢,你得跟我野哥一樣,用公筷。 你小子眼鏡該換了,老劉瞪他,老子這筷子根本沒用過。 這時候院門口忽然傳來聲音。 劉叔做大餐也不喊我們!霍野你有良心嗎!周雷扯著嗓子控訴。 霍野嫌棄地看他一眼:又來蹭飯。 施焱跟著一起走進來,晃了晃手里提的啤酒涼菜:自帶酒水。 周雷過來瞄了一眼桌上的菜:呦嚯,今天這菜色咋這么紅火???全是辣的? 霍野又撇他一眼:挑什么,吃不了就滾。 奚遲表情頓了一下,想到霍野剛才去廚房,莫非是按照他的口味點菜去了。 兩個不請自來的人在霍野對面擠進去坐下了,沖他們打招呼:劉叔,奚大夫! 本就熱鬧的氣氛這下更火爆了,周雷他們喝啤酒跟喝水似的,抬手就要給奚遲添酒。 霍野把他杯子往后一撤:他不喝。 嘖嘖嘖。周雷掛著調侃的笑,那你來替唄。 我待會兒得送他?;粢暗卣f。 周雷被酸得呲牙,低聲嘟囔了句靠,也不再勸了。 老劉笑瞇瞇地跟奚遲講話。 當醫生好啊,現在誰不怕生???又穩定,就是太累了,我看電視里有的手術得做十幾個小時? 奚遲抿唇笑笑:偶爾有,習慣了還好。 老劉看向奚遲邊上的霍野,語氣明顯不一樣了;這小子,好好地非得搞搖滾樂,音樂是普通人玩的嗎?指不定哪天流浪街頭。 周雷噗嗤一笑,低聲對施焱說:你看,優等生來家里做客了,家里的差生免不了挨一頓批。 施焱無語:你不也是差生代表之一。 周雷滿不在乎地咧嘴。 施焱目光在對面倆人身上晃了晃,笑道:我倒是覺得,劉叔像看見家里的渾小子領回來一個白富美的老父親。 周雷哈哈大笑完,沒忘在劉叔那替霍野正名。 劉叔,野哥可不是隨便玩玩,他要是想簽約,過倆月,你就只能在電視上看他了。 老劉嫌棄死了:趕緊去,明天我就把電視賣了。 真的??!周雷死皮賴臉地解釋,全國最牛逼的娛樂公司主動聯系我們了,你不知道這代表什么!。 孟一文捧著臉,跟著起哄:就是,趕快跟國際巨星周大雷要簽名呀!再晚趕不上升值了! 那能跟人家小奚一樣有五險一金么?老劉繼續輕蔑地說。 周雷氣得抓頭:唉,迂腐!你明明不是霍野親爹,為啥和他倔得一模一樣? 霍野給他嘴里塞了塊瓜:閉嘴,別吵。 奚遲撐著下巴聽他們吵吵鬧鬧,卻意外覺得神經很舒緩很放松,頭頂葡萄架上的暖黃色燈光灑在身上,旁邊的大落地扇呼呼地吹,讓他回想起兒時溫馨的傍晚。 他印象里,霍聞澤并沒有什么朋友,那些生意場往來的人,不過追逐名利,霍聞澤每次接起他們的電話,眉間只有疲憊。和家人的感情也很生疏,從來沒有見過他提起或者聯系過家人。 現在以另外一重人格,他反而擁有了一群看著不靠譜卻仗義的朋友,沒有血緣關系但固執地關心著他的親人,讓他覺得挺神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