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周鯉又扒了幾口飯,抬頭看向對面,認真地問,“阿秋是誰?” 少年的動作明顯頓了一下,“你說什么?” “阿秋是誰?”少年的反應全部落在周鯉眼里,他又問了一遍。 “你不記得阿秋,”少年皺眉,“那你記得我嗎?我是韓良?!?/br> 周鯉搖搖頭。 “你記得你自己是誰嗎?” 周鯉又搖搖頭?!澳D:?,記不清,只知道我叫周離?!?/br> 韓良臉色徹底變了??粗荃幟H坏哪?,心下泛起不忍,拍拍他的背脊,“你別著急,這事先不聲張,我馬上去告訴首領?!?/br> 周鯉點頭,“韓大哥,你能不能,先給我講講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韓良體恤周鯉的處境,這聲韓大哥又讓他想到以前的情誼,溫和道,“前幾日,你和子敘他們出任務,回來路上中了埋伏,事情還在查,本來活捉了兩個死侍,但都服毒自盡了。估計找不出來什么線索?!?/br> “什么任務?” “護送玄云大師回京。玄云是護國寺的高僧,此次從東瀛講經歸來,宣揚佛法。很受官家重視,只是沒想到,竟會有人使壞?!?/br> 周鯉想了想,玄云大師的名字他自然是知道的,但這和尚前往東瀛不過是半年前的事,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他故作鎮定地咽下一口菜,“現在是……太安幾年了?” “太安?”韓良睜大眼睛,他大概知道周鯉腦袋傷得有多嚴重了?!艾F在是宣德九年,不久前今上才舉行了祭祖大典。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你以后可千萬別再提了?!?/br> 周鯉心里咯噔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他舔了下嘴唇,小心翼翼地問,“今、今上是哪位?” 韓良猶豫了一下,湊近他耳邊,低聲說出了那個讓天下人避諱的名字。 “蕭承鈐?!?/br> 這三個輕飄飄的字猶如有萬鈞之重,周鯉感覺胸口仿佛被什么東西刺了一下,一股苦澀的疼痛彌散開來,他有些說不出話,呆愣愣地點了點頭,說了聲“哦”。 韓良輕嘆口氣,“你先吃著,我去找一趟莫首領,上報你的情況。晚些別忘了換藥?!?/br> 周鯉回了聲“好”,沖他揮了揮手,算是告別。 韓良年長周鯉兩歲,這動作其實不怎么恭敬,但周鯉做得很自然,就像對待自家親大哥似的。韓良也不是什么矯情的人,反而覺得周鯉對自己好像親近了許多。 韓良的印象中,周離以往在禁衛營是出了名的孤僻,對誰都一副冷冰冰的模樣。但實在是能打,別人也不敢惹。除了韓良和阿秋,他基本不和誰交流。韓良認識他近三年,自認還算相熟,也不曾聽他提起過家人。 倘若撞一次腦袋,能讓這小子變得有人情味些,倒也不失為一樁好事。 韓良邊走邊笑了笑。 送走韓良,周鯉已經沒了食欲,他放下筷子,把亂糟糟的頭發扎成一束垂在腦后,又換了件黑衣,推門出去了。打算四處轉轉。 前世的周鯉十三歲就被他親爹送進禁衛營,待了三年,熟得跟自己家一樣。后來又做了一年太子貼身侍衛,這才隨周老將軍去了漠北軍營。他還記得第一次到漠北那天,大雪紛紛揚揚地下,凍得他縮在盔甲里直哆嗦,站崗都站不穩。氣得老周直罵他沒出息。 想到老頭子那時候跳腳的模樣,周鯉覺得有些好笑,不禁勾起了嘴角。 他抬起頭,月光亮堂堂的,照在遼闊的校場上,像結了一層白霜。有幾個少年還在那邊訓練,傳來噼里啪啦的打斗聲。周鯉站在圍欄后,盯著他們看了一會兒,估計是太專注,誰也沒注意到他。 他以前經常這樣站著,監督自己營下的兵cao練。有時候,那個人就站在他旁邊,鎏金廣袖下,會伸手悄悄勾住他的小指。 風輕輕吹動周鯉的衣衫,傳遞來絲絲涼意。這時他才真切感受到,自己這短命鬼,的的確確是又活了一遭。 第02章 小小年紀就一把年紀 周鯉在床上渾渾噩噩地躺了一宿。這身體他還不怎么適應,而且腦袋里一下子被塞進的東西太多,他理來理去。一覺醒來,跟沒睡差不多。 以前在漠北時,連著幾天不合眼也是常常有過的。不過顯然,這具年幼的身體還經不起這種糟蹋。 韓良來敲門的時候,他感覺整個人都是暈乎的,眼睛都困到睜不開。 “怎么了你?”韓良一開門就看見他眼下兩片烏青,“晚上不睡覺干嘛呢?” “沒干嘛,”周鯉邊搖頭邊打了個哈欠,“睡不著?!?/br> “小子,聽說你撞壞腦袋了?” 一個渾厚的聲音傳來。 兩人同時轉頭,只見一個高大的男子站在門口,身后還跟著個提著藥箱子的太醫。周鯉瞟了一眼那人的衣著,判斷這應該就是韓良口中的莫首領了。 果不其然,韓良恭敬地行了個禮,“首領,盧太醫?!?/br> 見周鯉站著沒動,韓良扯了扯他的衣角,小聲道,“快行禮?!?/br> 周鯉屈尊彎了彎腰,“首領?!?/br> 莫釗不知道為什么,感覺這小子仿佛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不情不愿的氣息??磥泶_實是腦子撞壞了。 “行了行了,”莫釗倒也不是拘于小節的人,自顧自邁進屋子,“進去說吧,讓盧太醫給你好好看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