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真是沒用啊貓都吸不到! 放著本君來好吧! 這個念頭一冒出,玄微怔愣當場。 簌簌的雪在窗后壓低了枝頭,溫暖如春的內室里貓咪與少年卷著張絨毯,紀沉關讀著書,烏云蓋雪則揣手在肚下與橘子皮較勁。 雪天里炸響了聲驚雷,貓咪猛地向外看去,紀沉關則用空出的手安撫著它的脊背。 這聲悶雷里,唯有玄微不得安寧。 明明是心魔陣內的附靈,不知不覺間他卻已完全代入了紀沉關。 即便共通感官,起初他也是以旁觀者的心態審視這凡人的人生,然而現在,他無法做到不隨之而喜,不隨之而悲。 不會如此了。 玄微心道,再不可如此了。 自此后他寧愿閉目不視,若有可能還會選擇不聽,卻每每不能堅持多久。 他開始告訴自己,這是心魔陣內本身帶有的蠱惑人心的能力。 可他與烏云蓋雪相處的時光過得這樣快,快到聚沙成塔,他的不聽不視轉瞬成空。 天渺宗的懲戒閣中,妖丹的異光刺痛著玄微的眼睛,呼吸間盡是濃郁的血腥。 他撿起匕首狠狠扎向柳木術靈,將烏云蓋雪抱在懷中。 昏過去的貓咪軟軟的像是沒有骨頭,在這一瞬間,他仿佛不再是無所不能的仙尊,而僅僅只是個力有不逮的凡人,純粹的為自己的無能深深內疚著。 玄微在紀沉關昏迷后掙扎出絲意識,滿地柳木的枯藤殘葉,交織在淺淺的水泊上。 懷中的烏云蓋雪氣息均勻,妖丹順利回到體內。 他感受著紀沉關舌頭到嘴唇的發麻,手指微動,竟是能控制這具身體。 然而玄微并未去思考這個異變是否為心魔陣的新花樣,他僅是抬手將烏云蓋雪抱緊。 漫長的夜晚無星無月,玄微僵直地坐在原地。 不可能! 這不可能! 九天的仙尊如同被撕裂成了兩半,他不想承認這只烏云蓋雪竟這般愿意為紀沉關去搏命——他們明明才相處多久,即便是十幾年、幾十年、上百年,對于玄微仙尊而言皆是太短,他們甚至分不清愛和依賴。 可一邊玄微又不得不去面對,就在這短暫的、上千個稀松平常的日子里,他早已與紀沉關一樣,無法自拔地對烏云蓋雪釋放著喜愛。 不—— 不應該是這樣! 可是這自深處涌上的悲喜,又如何能被開脫為心魔法陣的作用。 掌下烏云蓋雪溫熱的體溫guntang到心房,在這縱橫著枯死藤蔓的小室里,紀沉關治好了口吃的舊疾,卻在玄微的身上,喚醒了沉疴。 在軀干傳來的劇痛里,玄微清晰地意識到—— 紀沉關便是我。 我便是紀沉關啊…… 烏云蓋雪的這些年,正如冥府中所言,對于妖物而言實在是極其平凡。他雖生活在修仙宗門,卻并不常出紀沉關的臥房,得了興致才會出去逛,活得優哉游哉。 爾后新的天星陣得以啟動,紀沉關留在天渺宗的舊址里,歲年的日子更是簡單而平常。 他要紀沉關給他做秋千架,在空無一人的宗門里肆意地撒歡,屋頂上曬滿了魚干,在星河璀璨的夜里,共枕著春風爛漫。 歲年并不勤于修煉,但閑來無事便與紀沉關切磋干架,慢慢他能變成巨大的獸形,迎著風身上的毛如飄揚的黑海白浪。 他和紀沉關從青坡上沖下花田,卷起上百朵蝴蝶蘭在身間,仿佛這愉快的一生才剛剛開了個頭。 紀沉關亦不再是荏弱的少年,他終于迎來了遲到的抽條,有了青年穩重的模樣。 可他仍會在沐浴時將皂角搓出的泡泡堆在烏云蓋雪頭上,仍會被撓出血杠杠,尤其是在要沐浴時,必要和烏云蓋雪折騰一番才算洗完。 這樣的日子平淡的像是流水,可流水沖刷千千萬,亦在心石上留下痕跡。 玄微開始自認為的自暴自棄,他終于不再抵抗紀沉關的體驗,有時甚至會忘記自己身在何處。 他記得天渺宗哪里是烏云蓋雪最喜歡藏著的地方,若是惹他不高興了,便只要去那幾個地方找,帶上好玩的好吃的和不怕撓的心意。 烏云蓋雪實則是很好哄的貓咪,他要的東西無不細致,挑剔到任性,可紀沉關覺得歲年要的太少。 這是他的貓咪啊,縱然想要天上的明月,又有什么不能。 歲年化形的那日,明眸皓齒的少年自床榻深處探出頭來時,玄微才像是第一次真正張開眼睛,看清了他人形的模樣。 烏黑的長發捧住手中,像是銀河水在指尖流淌,歲年的雙頰因悶在被褥間變得有紅潤,唇色卻不比臉色好。 可他的唇瓣冰涼柔軟,吻上去時,像是在親吻一捧月下殘雪。 實際上剜出半枚妖丹對歲年頗有損傷,烏云蓋雪卻裝作滿不在乎,與他置著無關緊要的氣。 玄微突然驚覺,他竟從來沒有過問為何烏云蓋雪作為大妖,只有半顆妖丹。 而那剩下的半枚,曾被他握在手中,硌著他的掌rou。 歲年有時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身體,在外流浪時發狠了與其他貓狗搏斗,被咬出血窟窿,被弄斷骨頭也不是沒有過,甚至連雷擊都挨過。 烏云蓋雪似是有引雷的體質,以前紀沉關的舊屋被劈過兩回,紀沉關從不放心他在雷雨天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