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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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時回道:我記得。 花聞燈錯愕:你說什么? 因為我記得。容時重復了一遍。 景淮笑了笑,證實道:前日我們下棋時,他并沒有觀棋,只最后掃了一眼棋盤。 花聞燈默然半晌,然后道:我是第一次見到過目不忘者,原來這是真的存在的。 容時微微瞟了一眼景淮。 景淮含笑睨著他,緩聲說了四個字:天降璞玉。 容時嘴角微微扯動了一下,露出一個不明顯的笑。但這笑轉瞬即逝,快到景淮以為自己看錯了。 花聞燈琢磨了天降璞玉四個字,不由得認可道:然也。 景淮饒有興致地瞧著容時,問道:你方才說你不會下棋? 容時回他:是的,公子。 過來,我教你。 容時抬起眼睛看他,正對上他溫和含笑的眼眸。景淮時常這樣笑,卻并不知此刻他眼里已帶上了幾分真心。 容時目光停頓片刻,從四方桌的側面走到景淮那一側。景淮則伸手欲收起棋盤上的棋。 等等!花聞燈叫住他,這好不容易擺好的棋,干脆下完吧。 景淮手停在半空,然后收回:也對。鳴玉的勞動力可金貴著,不能浪費。 容時立刻表明態度:沒關系的。 景淮與他解釋道:我師兄只是想下棋罷了,什么好不容易之類的都是借口。 景淮和花聞燈還是下起了棋。 引竹站在一邊,早就被震驚得目瞪口呆。此時景淮與花聞燈二人正在下棋,容時在一旁看著。四下除了落子聲便再無旁的聲音,他才漸漸晃過神,神色復雜地看了看容時。 他原以為公子從宮里帶來的這個小宦官是個和他一樣的人,哪里曉得這是一個被神眷顧的人。心里一時受不了這個落差,有點不是滋味。緩的時間就有點久,好一會才平復了他這一顆不平靜的心。 他戳了戳容時的背,在他耳邊低語道:我怎么從未聽你說過你有過目不忘的本事? 容時低聲回他:你也沒問。 也是。引竹被說服了。 下完棋,花聞燈左思右想,終是沒忍住,開口問道:鳴玉,你可愿拜我為師,與我學醫術? 容時一怔,似乎有些意外。 花聞燈行醫數年,第一次生了惜才之心。 怕少年人不知自己的厲害,他也厚著臉皮把自己在江湖上的名聲說了一遍,最后又問道:愿意嗎? 不愿意。 這個拒絕之干脆利落,讓花聞燈著實愣了好一會。 他露出受傷似的表情,不甘心地問:為何? 容時道:不想拜師。 若是拜了師,就和景淮錯了一個輩分,他就得叫景淮師叔容時只一想就覺得不怎么好,覺得二人的距離在無形之中拉遠了。因而便立刻出聲拒絕。 對方拒絕得如此果斷,花聞燈也不是個愛強求的人,只得遺憾作罷,留下一句我還有事就先行離開了。 這一盤棋下了大半日,收棋時天已擦黑,屋內點上了燭火。燭火搖曳,照亮了大半個房間。 景淮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然后目光一頓,像是留意到了什么東西,眼睛里的溫度冷了下來。片刻后,他收回目光。 轉過頭看向容時的時候,景淮已經收斂了眼中的冷意。 他對容時道:看來今天沒時間了,教棋的事,只能等下次了。 容時道:沒關系的,我什么時候都可以。 那你早點休息。景淮叮囑了一句,然后也便離開了。 半夜時分,容時已經睡著,房間里僅點著一盞昏暗的燭燈,窗邊的光影半明半昧。 一個人影倏忽出現在屋內。 他穿著一身黑衣,劍袖緊束,一條黑色的線從手腕延伸至手背。 此人正是皇室影衛,影十六。 影十六受命查探景淮帶走廢太子的真實目的,但晉安公府不僅守衛森嚴,而且機關重重,他踩了近半個月的點,確定有十足的把握了才在今日潛入晉安公府。 他隱在暗處觀察了一日,對于皇帝吩咐的任務,他尚未有明確的答案。不過他自有對策。 影十六無聲地靠近容時的床頭,借著昏暗的燭燈,打量起這個從前的太子殿下。 這位前太子殿下此刻躺在床上,緊閉著雙眼,長睫柔順地垂著,燭光在他的眼下投出一片淺薄的陰影。 影十六肅立在昏昏燭火照不到的陰影里,不覺又往前走了一步,他仔細看了看床上的少年。 少年的樣貌氣質很是不凡,是再深重的病氣也無法掩蓋的絕色。 以及尊貴。 這種尊貴與生俱來,深刻在骨血里,從不曾被遭遇和劫難磨滅一絲一毫。 他很像已故的姜皇后,不論是氣質還是容貌。 剎那之間,影十六心念微動。他丟出六枚銅幣,卜了一卦。 皇室為了抵抗神殿,對于影衛的培養有一套極其嚴苛的體系,所學的知識以及培養的技能涉及面極廣,包括各種奇門異術,諸如奇門遁甲、神學、經論等等。除了練武之外,所有的影衛還要學一門或者幾門獨特的技能,學成多少全憑自身能力而定。 影十六曾學過一段時間的卦術。不過卦術深奧,他也只習得皮毛。 但此刻,從這個少年的身上,影十六隱約感覺到了宿命的味道。 影十六看著面前成卦的六枚銅幣,覺得匪夷所思極了。 命運玄妙莫測,像他這樣對卦術認知淺薄的學徒,窺探到的命運玄機,無非兩種情況: 要么是他感覺錯了; 要么是對方身上的宿命昭示太過強烈,強烈到連他這種半吊子的人也能卜測。 影十六不大相信這是錯覺。 只是 他看著手中的卦象,眼前好似出現了一片漆黑的漩渦,漩渦之中偶有幾點星芒閃爍。漩渦的深處仿佛有什么無形的東西在吸引著他。他隱約感覺到這種東西能使天地變幻,但他看不清楚。 這個卦象所昭示的命運是什么,他完全解讀不出來。 影十六收起銅幣,右手握住了藏在腰帶內側的一把匕首。 然而,還未等他拔出匕首,就只見房間內一道寒光乍起,緊接著一柄泛著冷意的利劍在他沒能反應過來的時候,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來人武功比他高強。影十六憑借著武者的本能第一時間做出了判斷。 他不敢輕舉妄動,眼睛慢慢往旁邊瞟過去,余光中看見了一個身高八尺有余,形貌俊美風流的年輕公子。 此人正是最近上京都城里聲名正盛的晉安公府世子,魏先生的學生,公子景淮。 景淮像是剛從睡榻中醒來,墨色的長發半束,未冠,只穿著一件單薄的寬袖衣服。冬夜的冷風從黑衣人沒有關嚴的窗戶里吹進來,他卻絲毫沒有感覺般,眼皮都沒動一下。 他握著那柄架在黑衣人脖子上的長劍,帶著殺意而目光淡漠地審視著這個黑衣人,嗓音清冷:你是何人? 第10章 聽見景淮的聲音,容時眼睛忽然睜開。 他的睡眠淺,早在黑衣人進來時就已經醒了。此時黑衣人注意力轉移,他就飛快起身,像陀螺似的一陣風過就躲在了景淮的身后,抓住了他的袖子。 景淮和黑衣人對于容時的動作都有點驚訝,顯然是都沒想到,躺在床上睡著了的小少年會因為這點動靜醒過來,他們都還沒有開打。 影十六卻來不及多想,因為架在他脖子上的劍逼近了一點。 鋒利的劍刃輕易就割開了他脖子上的肌膚,鮮血順著他的肌膚往下流淌。影十六相信,如果這劍再繼續往前移,他的頭顱恐怕也會被這樣輕易割斷。 影十六暗道不妙,他過分小瞧了此人。 景淮眼風掠過身側的容時,嘴角微微向上,而后手腕微動,長劍又逼近了稍許,其中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霎時間,無數想法在影十六腦中飛過,要如何說、說什么才能讓對方放過自己?若情勢不妙,則必有一戰,對方武功明顯高于他,那要如何戰、如何取巧才能讓自己全身而退? 他雖出身于皇室影衛,卻并不是死士,無論什么情況保全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任務失敗以后如何與上面交代,那就是以后考慮的事。 暫且走一步看一步。 景世子好雅興,半夜不睡,出現在偏院里。 有客來訪,過來招待一下。 世子的待客之道影十六伸出兩根手指夾住長劍一端,十分獨特。 影十六暗運內力,然后眉心微皺他不能使這個劍移動分毫。 招待雞鳴狗盜之輩,我已算客氣的。景淮輕描淡寫地對影十六道,說吧,你到底是誰,受何人指使,有什么目的? 影十六放棄抵抗般垂下手臂。忽然,他心念電轉,轉而指著容時道: 世子這么多問題,怎么不問問你身邊這位?他是誰,有什么目的,又為何隱瞞于你? 焦點忽然轉移到自己這邊,容時五指捻著景淮的衣袖,面無表情。他毫無溫度的目光看向影十六。 影十六剛剛才窺見過這少年身上的宿命,內心深處的影響尚未消散,被容時這么一看,心里有一瞬間的不適。但他好歹是影衛之首,不可能被一個小孩子嚇到。 見景淮不為所動,影十六又道:不信我?那你看他的眼睛,這樣的眼神,尋常小孩可不會有。 容時聽到他的話,表情冷淡,在景淮看過來時也沒有變化。他只是繃緊了嘴角,挺直了背。 他的眼睛里有什么,他自己并不知道。他在冷宮里討生活,只知道要活著,要食物,要炭火。 他的眼睛會有什么? 會有不甘,會有憤恨,會有殺念。他想。 因為他曾想過要殺光所有他討厭的人,要燒掉所有他看不順眼的東西,要毀滅這世間一切的罪與惡。 那么強烈的念頭,一定會留在他的眼睛里。 容時抬起頭迎上景淮的目光。 昏昏燭火里,光影跳動。冷夜的風吹過,火苗微弱,惶惶將熄。 景淮與容時對視片刻,然后伸手放在他的頭上,輕輕揉了揉。 影十六還在繼續對景淮說道:他絕不像表面那樣柔弱無辜,柔弱無辜在深宮可活不下去 影十六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景淮已經舉起手中長劍斷了他的右手。他抱著容時一個旋轉退開三步,剛好躲開濺射出來的血液。 景淮一只手持著滴血的長劍隔空直指黑衣人,另一只手按在容時的頭上,將他的臉按在自己身上,阻隔了他的視線和嗅覺。 這一切發生在瞬間。 容時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他悶在景淮的懷中,眼前一片黑,衣服上清雅的香味淡淡縈繞在鼻尖,十分好聞,且使人安心。 緊接著一道慘叫聲突兀響起。影十六面色煞白,他太大意了。心中也開始后悔今晚莽撞的行動。 景淮劍指著影十六,冷冷道:這是你讓我問第三遍的代價。別說那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回答我的問題。 影十六一咬牙,對景淮撒了一把白灰,然后在地上迅速翻了一圈抱起自己的右手。影衛中有人會斷手再續接的奇門絕技。 景淮揚起衣袖遮擋,灰塵落盡的時候,黑衣人已然不見。除了地上的血跡,和大開的窗戶還見證著剛才發生的事不是虛幻。 容時耳朵靈敏,聽動靜已經知曉黑衣人逃走了。他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動靜。 景淮掃了一眼地上殘留的血跡,垂眸道:看來,今晚這里不宜再住了。 容時沒吱聲。 半晌,景淮輕嘆一聲,道:太晚了,也不好打擾其他人。你跟我來吧。 景淮的院子在府邸的另一邊,此時已是深夜,萬籟俱寂,唯有他的院子里的一間屋亮起了燈。 院子里有兩名輪值守夜的仆人,正驚疑不定地面面相覷。 公子什么時候出去的? 不知道啊。 你打瞌睡了? 沒有,你打了? 我也沒有。 去上一壺熱茶來,然后你們就可以回去休息了。景淮走過來對他們二人吩咐道。 是,公子。兩名仆人飛快收回視線,轉身一溜小跑出去辦事了。 過了一會,其中一名仆人提著一壺熱茶在景淮屋子的門前輕叩三聲。 公子,茶來了。 景淮的聲音透過木門傳出:進來吧。 仆人推開門,把茶壺放在桌上。然后眼睛一瞟,往容時的方向看了過去。 容時正坐在床邊,身上披著一件于他而言過分寬大的衣裳,衣裳華貴而暖和,正是公子的衣裳。他身體單薄,臉色蒼白,卻天生一副好顏色,此刻正垂著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容時感受到他的視線,也看向他。 那仆人卻又立刻收回視線,低著頭,快速走了出去。 容時正看著那仆人離開的方向,然后一道陰影擋在了他面前。他抬起頭,只見景淮將一杯熱茶遞到了他的面前,道:先喝杯熱茶暖暖身子,然后我們好好談談。 第11章 容時接過杯子的手短暫地停頓一下。 他低頭喝茶,過了好一會,才低聲回了一聲:嗯。 天氣冷,容時四肢都是冰涼的,在景淮屋子里捂了好久才暖和一些。 他阿娘懷著他的時候,因為不慎動過胎氣,所以他自出生就不足之癥,從會吃飯起就吃藥。不過從前他是太子,不缺名醫修方配藥,他阿娘細心照料他數年,眼見著一年好似一年,姜家就起兵造反了。 姜氏兄妹江楓和姜蘅里應外合,欲謀亂天下,可惜最后功虧一簣,因為姜家出了一個叛徒,戚洲。 戚洲是姜家養子,卻在謀亂前夕秘密告發了姜家,導致姜家九族被滅,唯有一個他一人活了下來,位居高官,享盡榮華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