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帆腳步沒停，回了一句：找你兒子。

    外面的天已經黑了，暗色陰影覆蓋住高高的建筑，路邊燈光亮起，光明與黑暗交互割裂。

    唐云帆打了車后，才發現自己竟然穿著拖鞋就出來了。

    算了。

    他打了唐時蘇的電話。

    跟楊婉秀說的一樣，電話鈴聲一直在響，但就是沒人接。

    他心臟也跟著這一聲一聲的鈴聲跳動，直到自動掛斷。

    過了一會，車就來了，他坐上車，接著又打了個電話。

    但這次，鈴聲在響第三遍的時候突然接通了。

    哥。

    唐時蘇的聲音清楚地落入他的耳里。

    唐云帆抓著手機的手指收緊，語氣平靜地問：你在哪？

    我還在學校，哥，對不起。

    很突然的對不起。

    唐云帆像被一個尖銳的物體砸到了心房一角，泛起酸麻的感覺。

    他猜到唐時蘇騙了他。

    他說：發生什么事情了？

    電話里的聲音有點失真，唐時蘇說：有外校的人堵了我，把我關在廁所里，他們剛剛離開。

    唐云帆面色幾乎凝成冰，他按捺住怒氣說：你在哪個廁所，我現在來找你。

    我在一樓靠左的廁所。唐時蘇說完后，遲疑了下說：哥，這里好黑。

    唐云帆幾乎可以想象到他一個人被困在黑漆漆廁所里樣子。

    一樓靠左那邊的課室是高三藝術生的，且大部分人都去集訓了，少數沒去的人也在畫室里練習。

    放學后，那邊的廁所基本沒人會過去。

    唐云帆吸了一口氣，放低了聲音，等我，我很快過來。

    下了車，唐云帆想進校門的時候，卻被門口的門衛攔住了。

    你不能進去。

    唐云帆差點要問為什么，但他看到門衛的眼神時很快反應過來，他是洗過澡后才出門的，大晚上沒穿校服，怪不得門衛攔他。

    他當即編了個謊做出保證：我只拿作業本，十分鐘后就出來。

    門衛無情地說：有什么事情明天再來，規矩就是規矩。

    門衛說完后，就往保安亭里走了。

    唐云帆只好去問系統：［有沒有別的辦法進學校？］

    系統：［你這種舉動對劇情毫無益處，我不會幫你。］

    連系統都不幫他。

    但也說明系統是知道的，他不信忽悠不了系統。

    ［怎么沒有益處，我現在去幫唐時蘇，他等會肯定很感激我，之后我要他跟沈曜在一起他也會比較聽我的話。］

    系統：［但你會偏離人物性格。］

    ［我的人物性格重要嗎？我不過是個炮灰，只要完成目的就好了，更何況我也有理由解釋幫他的原因。］

    系統：［］好像有點道理？

    經過一段的數據檢測后，系統回答：［靠近校園后門的墻被拆了一半，那里可以進去。］

    唐云帆得到消息斷順著指示摸到后門那邊，接著穿過灌木叢，找到了被拆了一半的墻。

    草叢里很多蚊蟲，而且黑漆漆的沒有燈，他踩上墻的時候，裸露的皮膚被咬了幾個包，泛著癢意。

    然后他縱身一跳，并沒有落到地上，反而是撞到了人，和那個人絆倒在一起。

    陌生的聲音在抽氣：誰??？

    唐云帆嚇了一跳，鬼知道他隨便一跳還能撞到人。

    對不起。唐云帆說道，他站起來后把一起摔倒的人也拉了起來。

    借著淡淡的月光，他看見這人的臉，長相有點稚嫩的男生。

    第一次點外賣就這么倒霉。男生抱怨著。

    唐云帆大概知道這墻的用處了，大概是內宿生點外賣或者翹課的秘密通道。

    他問：有受傷嗎？

    孫栽樹這才看清他的臉，覺得有點眼熟：沒有。

    唐云帆還想著唐時蘇，對他說：我有事要走了。

    孫栽樹迷茫問他：你誰??？

    人。唐云帆說完這個字就匆匆離開，留下孫栽樹一個人干瞪眼。

    唐云帆走了好一會后，孫栽樹打了個寒顫，哪有人說自己是人的，他這不會是見鬼了吧？

    *

    漆黑的廁所隨著開關的按鈕聲響起，一下化為了光明。

    唐云帆喊了聲：唐時蘇。

    好一會，安靜的廁所里，回應了他：哥。

    唐云帆在解廁所門把上的繩子，繩子像是從拖把上硬扯出來的，并不難解，但偏偏是這種平時最容易忽略的東西，在某刻會變成別人欺凌的工具。

    繩子扯掉，門被他推開。

    里邊的少年站著，琥珀色的眼眸似乎沁著淚水，白皙的側臉紅了一大片，有明顯的手掌印。

    唐云帆原本要說的話頓時忘了，只看著他沉默。

    少年挪動了腳步，很慢的速度靠近他，不自覺抬起手，低聲說：我給你惹麻煩了。

    但他的手還沒觸摸到唐云帆的衣角，又遲疑著想要縮回去。

    一只溫暖的手突然伸出，抓住了他的手。

    就這么簡單的動作，唐時蘇眼睛眨了眨，眼淚突然掉了下來。

    晶瑩的水珠從臉頰滑落，哪怕他沒有說一個字，唐云帆卻能感受到他的情緒。

    唐云帆就這樣看著他哭，沒說話，不知道等了多久，他見差不多了，問道：哭夠了嗎？

    唐時蘇纖長的睫毛微微一顫，聲音澀而?。嚎迚蛄?。

    那跟我回家，告訴我發生了什么事。唐云帆想松開他的手了，但唐時蘇一直緊緊抓著他。

    唐云帆此刻意識到，唐時蘇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少年，才剛上高一，他會開心也會難過，但他在這個年齡承受了太多的不公平。

    別的同齡人在十五歲會做什么？

    大概是交新的朋友，下課后可以盡情玩耍，有無數好玩的八卦可以分享，不會像他一樣，每天一直在學習，因為沈曜的原因被別人排擠，生活在氣氛緊張的家里。

    唐云帆光是想著這些，就覺得要喘不過氣來，他以前上中學時候，經常和那些混混打架，他深深知道那些人能惡劣到怎樣的地步。等他姐上了大學后，他更是不怕那些人，甚至到了高三時，那些人見了他繞道就走。

    不好的是，他練成了唬人的氣勢，在剛上大學時候，經常被人懷疑是混社會的人。

    之后他刻意改變了些，雖然也沒有多大成效，但熟悉的人會知道他沒有外表看著那么難以接近。

    但沒想到在平平無奇的大三生涯中，他被系統帶到了這里。

    *

    回去的時候，唐云帆順著來的地方回去，畢竟從正門出實在是太明目張膽了。

    打了車，唐時蘇在車上給楊婉秀回了電話。

    我沒事對的，是哥來找我的。

    我會注意安全。

    好的。

    唐云帆瞟著他的臉，提醒道：你臉上還有印子。

    唐時蘇在他說完話后，有些慢地反應過來，哥，你剛剛說了什么，我沒聽清。

    唐云帆覺得有點奇怪，其實之前他就有這種微妙感覺。

    唐時蘇的聽力好像不是很好。

    他再次問系統：［唐時蘇還是原來劇情里的唐時蘇嗎？］

    系統：［這個我無法回答，世界的軌跡扭曲、劇情被破壞，讓我失去了對人物情感、劇情的推理能力，我現在所知道的，包括原劇情的基礎設定及所有的不變因素，類如校園地圖，人物名字］

    唐云帆聽了一大堆，只總結出來，系統只知道書里的內容，其它的什么都不知道。

    說了就等于沒說。

    唐云帆想了想后又覺得沒必要再提醒他，反正這印子一時半會又消不了，楊婉秀看到只是遲早的事。

    于是他說：你現在可以跟我說了吧，我要聽你說實話。

    如果不是這次，他都不知道唐時蘇演技這么好，不知不覺的情況下騙過了他。

    唐時蘇整理了下話，緩緩開口：倒數第二節 課下課的時候，我在走廊上看到了之前在樓梯上推我的人那個人讓我放學后騙你去廁所。

    唐云帆：

    那不就是沈曜的人嗎？

    沈曜經過論壇事件還能借別人的手出來作妖。

    唐云帆真的是開了眼，沈曜這種惡劣到極致的人還是第一次見。

    唐時蘇：我覺得這樣很不好，就自己去了。

    唐云帆聽得眉頭皺起：然后你被他們打了？關在廁所里。

    唐時蘇：對不起。

    但他的對不起對于那些人來說，只會覺得他好欺負。

    唐云帆覺得很有必要說明一下，不要跟我說對不起，也沒必要。這次我來了，下次呢？

    他身體逼近唐時蘇，想讓他察覺到危險感，這個世界好心的人沒有那么多，大多數人只是想看你的笑話，如果你不能保護好自己就只能被欺負。

    他的手指移至唐時蘇泛紅的臉上，這就是教訓。

    唐時蘇琥珀色的眼里有暗潮翻涌，好一會后他溫聲說：我明白了。

    唐云帆：我和你說這些，只是這事情也牽扯到了我，不要以為我是對你好。

    唐時蘇突然說：哥，我錄音了。

    *

    作者有話要說：

    第14章 離心

    唐云帆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

    他原以為唐時蘇只是被挨打，但沒想到唐時蘇竟然錄音了。

    他有種自己教育了大半，結果對面早已經明白道理的詭異感。

    唐時蘇補充道：因為我知道去廁所不會發生好的事情，所以我錄音下來做證據。

    他的機敏超出了唐云帆的預料。

    仔細想想也是，唐時蘇的學習成績這么好，像小說里任挨打受罵不作為才奇怪。

    他開始重新審視著唐時蘇。

    唐時蘇其實不想說的，他害怕唐云帆會發現他的性格不像外表那樣，他并不善良，且會算計人，偽裝在外的光鮮表皮下實際上是一顆腐敗的心臟。

    他知道這些不好，所以他通通不想讓唐云帆知道，那他依然可以保持外表那樣，讓唐云帆無芥蒂地接近他，相信他。

    他在最后一節課想到了解決辦法，只是這個辦法需要受一點苦頭。

    用沈曜派出的利刃，再反刺回去。

    唐云帆說：你這點做的不錯，讓我聽聽錄音。

    唐時蘇拿出了手機，又從口袋里拿出了耳機，插入手機里。

    一只給唐云帆戴上，一只給他戴。

    按下播放鍵，里邊響出輕微的噪音。

    事情還沒開始。

    唐時蘇細微地調整了下進度。

    事情開始有了進展。

    是推門的聲音，有人弄翻了棍狀東西，倒在了地上發出啪的一聲。

    陌生的聲音響起：你哥怎么沒來？

    唐時蘇：我哥他不會來，你們想干什么？

    你找死是不是，敢不聽我們的話？

    物體撞到門板的聲音，唐云帆猜想著應該是唐時蘇被推到了廁所門上。

    唐云帆抿著唇，眉間壓著一層陰郁。

    接著碰撞摔東西的聲音更大，那些人發泄著不滿：不就是好學生嘛，連阿貴的話都不聽，給他點顏色看看。

    隨后，就是一聲清脆的掌聲響起。

    唐時蘇悶哼了下，好一會問道：阿貴，是你的名字嗎？

    唐云帆眉頭皺得很緊，他仔細地聽著任何一條有用的消息。

    阿貴是你能叫的嗎？我他.媽叫羅貴！

    這小子叫你阿貴，哈哈哈哈真好笑

    你叫我一聲爸爸也可以啊。

    快叫爸爸，不叫就接著打你。

    唐時蘇：我有爸爸。

    隨后，又響起了清脆的掌摑聲。

    不叫爸爸就打你臉。

    唐云帆聽著頭皮發麻，他此刻很想穿過這個音頻和那幾個人渣打架。

    唐時蘇又調了下音頻，在唐云帆問出之前解釋道：這期間都沒什么。

    都是些沒用的話。

    好了。唐時蘇說完后，音頻里傳出聲音。

    你們為什么要針對我哥？

    那些人像是已經認定唐時蘇是個懦弱的人，有人開口：傻子，你到現在還不知道為什么替你哥挨打嗎？

    唐時蘇：為什么？

    惹了曜哥啊，你哥也是傻，什么人都敢惹啊，也不看看曜哥是什么身份，動動手都能碾死你們。

    沈曜？唐時蘇聲音大了些點。

    不然還有誰，連誰想打你哥都不知道嗎？

    唐時蘇：為什么他要這樣針對我哥？

    太子爺的游戲怎么能叫針對？曜哥叫我打的人我都要數不過來了，但結果怎么樣，誰又敢說出去，說出去的早就被封口了。

    唐時蘇聲音堅定：你們這樣做是錯誤的。

    哈哈哈，你們聽到沒有，他說我們是錯的，果然是好學生，想法天真得不行，你知道曜哥的爸是誰嗎？

    唐時蘇：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們在做錯的事

    唐時蘇聲音被打斷，有人呸了一聲。

    別說那些漂亮話，曜哥給我們錢，我們跟著辦事而已。我們替他做了那么久的事，就是因為他家里有錢，他爸叫沈莊，是市里最有錢的企業家，身價百億多，你說曜哥除了殺人放火，還有什么事情擺不平。

    那人的同伙嗤笑一聲：你怎么知道殺人放火擺不平，他爸丟個幾千萬不就填平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