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時蘇的手頓了下。

    不是因為唐云帆說他，而是他想到了楊婉秀在樓下和他說的話。

    他永遠不會接受我們母子的。

    幫你也是想要害你。

    不要信他。

    可是已經晚了。

    他相信著眼前的人不會傷害他，如果連唐云帆都不能信任，那世界上沒有人再能讓他信任。

    *

    沈家最近亂成了一團。

    沈莊是鐵了心，甚至還找了家庭教師，隔天就要過來給沈曜補習。

    他清楚沈曜的脾氣，肯定不會輕易低頭的，他也有耐心跟沈曜熬。

    葉春湄連跟別家太太出去喝茶聊天的心情都沒有了，她的寶貝兒子被打得全身是傷，話都不愿意跟她說，她只好另想辦法在沈莊面前求情。

    阿曜也是嘴硬，你怎么跟小孩計較呢？熟練地替沈莊的領帶打著溫莎結，她柔聲勸道。

    沈莊一聽這話，面色沉如黑水。

    沈曜這性子再不管還得了？

    他冷硬地說：別勸了，不如讓他在家好好反省反省。我走了，今晚不回來吃飯。

    這樣怎么行葉春湄咬著唇，看著他大步離開的背影。

    她站在原地想了好一會，又上到二樓敲沈曜的門：阿曜，你的傷怎么樣了，我幫你再看看？

    沈曜就在里面，但他懶得出聲，心底有口惡氣悶著。

    究竟是誰在論壇發的帖子，誰他媽有膽子這樣害他？

    帖子都被刪干凈了，那些人去查也只查出些沒用的東西，查到的ip地址也不是這邊的地方，發帖賬號也是最新注冊的。

    明顯是有預謀的發帖，目的就是他。

    是誰？

    他盯著那些保存下來的曖昧照片，不僅他有，可能現在整個學校都人手一份了。

    好幾個場所，甚至一些私密的地方都被拍下來，但他一直沒有注意到有人跟蹤他。

    可見拍攝的人追蹤能力很強。

    他腦海里迅速閃過可能的懷疑對象，至少有十多人，他得罪過的人太多了，但他沒想過會被報復回來。

    他還想到了唐云帆，卻但沒懷疑到他身上，如果是他拍的，絕不可能嘔吐吸引他的注意力，而且他覺得以唐云帆的脾氣，惹火了直接動手才是他的選擇，而不是背后使小動作。

    說到唐云帆，他還沒忘唐云帆打他的事。

    背后使手段的人他遲早會抓住，但唐云帆他也不會放過。

    哪怕他現在出不了門，也自然有辦法收拾他。

    他現在打算先對唐云帆開刀，出了這一口惡氣先。

    修長的手指劃開通訊錄，他連通叫羅貴的名字。

    鈴聲只響了一下，就接通了。

    對面的男生聲音恭敬：曜哥。

    雖然他比沈曜的年齡大，但給錢的就是他哥。

    沈曜開口：記得上次我讓你整的那個人嗎？

    對面頓了下，說：記得的，叫唐云帆是嗎？

    上次你弄錯人了，這次我給你加錢，你找人把他打一頓。

    羅貴很自信：找人？我一個人就可以了吧。

    沈曜蹙起眉，煩躁說：唐云帆打架有兩把刷子，你多找幾個人去。

    羅貴：好，校門口找人堵他嗎？

    沈曜：不行，校門口有他們的司機，所以你最好在學校里把事情解決了，記得拍視頻給我看。

    羅貴：好的，這次一定要哥你滿意為止。

    *

    第二天下午，倒數第二節 課下課。

    唐時蘇從辦公室里出來后走到走廊，過道上來往許多學生，他走到靠著欄桿的地方，不經意間看到了個男生。

    他瞳孔猛地緊縮，停在那男生身上 。

    倒三角眼，右側眉毛上有顆黑痣，面容很普通。

    不同的是他今天沒戴口罩，但他還是認出了他來，是在樓梯上要推唐云帆的人。

    羅貴也看到了他，視線對上之時，露出了一抹森寒笑意，做出口型：是 我 。

    *

    作者有話要說：

    沈曜之后也會虐的！

    第12章 發覺

    午后太陽很熱，唐時蘇的手卻在發涼，腳步僵硬走過去，腦子里飛速地思忖著對策。

    一定又是沈曜，他以為計劃通了后可以永遠擺脫掉這個人，但他沒想到，沈曜竟然叫了別人來報復。

    羅貴等他停下腳步，眼里閃著不善的光芒，說：唐時蘇？

    是上次他誤推下樓的人。

    唐時蘇：你想干什么？

    羅貴直切入主題：放學后，我找你哥有事，你把他帶到一樓靠左的廁所那邊，明白嗎？

    他見唐時蘇氣質干凈，放松了警惕。

    你找我哥有什么事？

    唐時蘇清澈的眸子讓羅貴有點心虛，他接著說：你管這么多干嘛？按照我說的去做就好了，不然的話，你會很慘。

    也別想著跑，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而且這次我不是對你下手，你只要把唐云帆帶到廁所就可以。

    看見唐時蘇逐漸沉下的眼神，羅貴說：如果你不做，倒霉的就是你，你不想被打吧？

    對付這種外表乖巧實際上懦弱膽小的學生，他很有經驗。

    先用言語施壓，讓他感到恐懼，再緩緩誘導：你把唐云帆帶到廁所后，我不會拆穿你，只會說我騙了你，那他就怪不到你身上。

    威逼引誘，這招他用過許多次，好用到不行。

    見唐時蘇沉默了，他很淡定，畢竟要給出一些時間做選擇。

    等了一會，他開口道：你想好了嗎？

    唐時蘇卻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反問了個不相關的問題：你不是本校生吧？

    羅貴想著他是要轉移話題，或者內心還在糾結，但告訴他也無妨：當然不是，這校服是我借來的快要上課了，我沒那么多耐心等你。

    唐時蘇終于答應：好。

    羅貴聽到后一點都不驚訝，唇角掀起嘲諷地笑，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其實不過如此，尤其對這些只會讀書的好學生，外表看著前途光明，心底卻比誰都要自私。

    羅貴：我喜歡你這種識時務的聰明人。

    他說完后，上課鈴聲就響了。

    羅貴混在了學生群中離開。

    直到看不見羅貴的身影，唐時蘇清澈的眼里覆了層陰郁，薄紅的唇抿得很緊。

    簡直沒完沒了。

    剛好要上課的嚴芳走出辦公室，在走廊與辦公室的夾角處看到站著的少年。

    她認出唐時蘇是她班上的學生。

    都上課了，發什么呆？

    她朝唐時蘇走過去，開口道：你怎么不回班里，上課都不知道？

    唐時蘇思緒被打斷，他視線聚在嚴芳的臉上。

    他想到：如果她愿意管這件事，至少今天的麻煩還可以規避。

    唐時蘇開口：老師，我剛剛看到了外校的人，我記得校規規定校外的人不能進學校

    嚴芳打斷：外校的人進來？為什么要進我們學校。

    我剛才跟那人說過話，他身上穿著校服，但我在他身上聞到了很重的煙草和汽油的味道，學校里嚴禁抽煙，更不可能會有這么濃的汽油味，那人還威脅我，讓我下課后去廁所找他。

    他隱藏了些內容，這件事情他不想牽扯到唐云帆。

    嚴芳眉毛擰起，她說：既然你說他穿著校服，也沒有足夠證據說明那人不是本校學生，說不定只是那人邋遢了些，身上氣味重，你不要想那么多。

    唐時蘇睫毛顫了下，沒有回話。

    嚴芳接著說：你是和他鬧了什么矛盾？直接去跟他說開就好了，不是什么大問題。

    言外之意，她不想管這件事情。

    唐時蘇明白了，他聲音很平靜：好的。

    嚴芳之前也見過一些跟她告狀的學生，但大多都是情緒激憤或者消沉，都不像是他這樣的平靜。

    跟死水一樣，好像她的話已經在他的預料之中。

    她有點的不自在，說：快回班上課吧，學習才是最重要的，別的都不重要。

    剛上課的教室還很吵，但嚴芳進了教室后很快安靜下來。

    唐云帆注意到嚴芳身后的唐時蘇，估計是嚴芳找他說了什么話。

    然后，他對上了唐時蘇的眼神。

    不過短短一瞬，他卻生出了些微妙感覺。

    有什么不對勁。

    明明唐時蘇表情和平時沒有什么差別，但他就覺得哪里好像有點奇怪。

    應該是他想多了。

    嚴芳站在講臺上讓他們翻開課本，唐云帆隨手抽出了化學必修課本。

    像其它的課他連課本都懶得翻，但嚴芳是班主任，他還是隨便翻到了對應的頁數。

    在他翻動的過程中，看到了劃線圈著的重點標記，甚至還有相對應的注釋。

    字跡工整，就紅黑兩種顏色，看上去也不會花里胡哨很悅目。

    但不是他寫的唐云帆眸光落到第三組二排坐著的少年身上。

    是他。

    唐時蘇是笨蛋嗎，這樣做有什么意義，明明只要幫他做了作業就好了。

    他接著從桌上抽出了其它的科目課本，隨便一翻，果然老師講過的都劃好重點。

    唐云帆心情有點復雜。

    下課鈴聲響后，嚴芳布置好作業出了教室。

    班內的學生也跟著收拾好東西，陸陸續續地離開。

    唐云帆以為今天會跟以前一樣，唐時蘇收拾好書包跟他一起走。

    但他沒想到一下課，唐時蘇就走到他面前，跟他說：老師讓我去辦公室說些事情，你先坐車回去，我晚點再坐公交回家。

    唐云帆第一個想法是，哪個老師說讓他去辦公室的，他怎么沒聽到。

    接著他想到了唐時蘇和嚴芳是同一時間進班級的。

    應該是嚴芳叫他。

    他心里閃過念頭，然后把手機揣進兜里，無所謂說：隨便你，我要走了。

    唐時蘇第一次沒跟他一起回家，唐云帆竟然有點不習慣。

    司機不知道什么情況，問他：小蘇呢？

    唐云帆在順耳機線，插入手機里，老師找他有事，我先回，他自己晚點也可以坐車。

    司機：很久嗎，要不等等？

    不等他，回去。唐云帆把耳機戴上了。

    司機：

    回去就回去，戴耳機就是不想聽他說話唄。

    唐云帆聽著歌，習慣性看著窗外，直到他看見在紅綠燈口騎著電驢慢悠悠經過的嚴芳。

    唐云帆有點驚訝，嚴芳不是應該留唐時蘇說話嗎？怎么會這么快就好了。

    難道是別的老師留唐時蘇說話？

    回到家時候，楊婉秀發現只有他一個人，不由問道：時蘇怎么沒跟著回來？

    唐云帆：老師找他有事。

    他現在才發覺，好像身邊所有人都已經習慣了他身邊跟著個唐時蘇，當有一天唐時蘇不在了，就會各種詢問他。

    楊婉秀放心下來：原來這樣，現在阿姨在做菜，等會就可以吃了。

    唐云帆沒在意她的話，我爸又不在？

    楊婉秀：他出差去了，管著那么大個公司要忙的很多。

    唐云帆直白道：對啊，他公司以后都是要留給我的，只有我替他承擔這種煩惱了。

    楊婉秀面色一下子就僵了。

    表面看著是楊婉秀吃癟，實際上，唐云帆是唐政鳴的親兒子，但他們之間關系已經崩了，現在更是僵到不行，連唐政鳴出差的事都還是通過楊婉秀的嘴才知道。

    但楊婉秀就算是對著唐云帆次次碰壁，卻還是愈挫愈勇湊上前，這種堅韌似小強的精神，讓唐云帆佩服。

    幾十分鐘后，阿姨把做好的飯菜端到了桌上，唐云帆看見楊婉秀在一旁打電話。

    阿姨見只有他們兩個人，問道：時蘇不在嗎？

    楊婉秀回她：他還在學校怎么說個話能說這么久，我們都吃飯了，發信息給他也沒回。

    阿姨說：可能是孩子貪玩。

    楊婉秀：不會的，時蘇做事很有分寸，不可能短信電話都不回。

    阿姨：也可能是手機沒電了。

    楊婉秀：不是，那邊沒有提示。

    阿姨：別想這么多了，沒看手機什么的很正常。

    楊婉秀聽到鈴聲自動掛斷，心里有點發慌，可能是女人的第六感，她說：不管了，先吃飯吧。

    她這樣的態度，讓唐云帆察覺出了些不正常，但他并未說什么，腦里聯想到了些事。

    是很微妙的事情，跟著嚴芳走進教室的唐時蘇，跟他說老師留他說話的唐時蘇這前后并沒有什么大的因果關系，但他覺得如果唐時蘇留在學校里，除了嚴芳還會有哪個老師要留他那么久？

    可他偏偏在外面馬路上又見到嚴芳。

    他可能被楊婉秀的情緒給影響了。

    唐云帆和楊婉秀沉默地吃完一餐后就上了樓。

    大約又過了兩個小時，他洗完澡不久，門被敲響了。

    云帆。

    是楊婉秀的聲音。

    打開門后，楊婉秀的神情帶著不安，對他說：時蘇這么晚還沒回來，我打電話發短信也沒回，一定是發生什么事了。

    怎么還沒回來？

    如她一般的，唐云帆腦海里的一根線突然被剪斷，心里跟著躁動起來。

    他是知道劇情的，雖然劇情已經產生了偏差，但他沒忘唐時蘇是個倒霉體質。

    也就是，唐時蘇很可能遇見了麻煩。

    *

    作者有話要說：

    第13章 教訓

    云帆，你要去哪里？

    楊婉秀是實在沒辦法了才找的唐云帆，不明白他為什么一句話都沒說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