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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人早就走了,前面空空蕩蕩,砸也是砸不到的,純屬撒氣。 李長明冷靜了好一會兒,垂頭喪氣趴在案上,心里苦悶得人都快成個藥罐子了。 他與步六孤辰相交多年,向來極有默契,他沒想到步六孤辰在這件事上的想法會與他有那么大的不同。 他明白步六孤辰在擔心什么,他知道步六孤辰的擔憂都是為了他。 可是,他知道這些隱患,知道前方艱難,他并不需要別人為自己擔憂這些。他更希望步六孤辰是跟自己一樣,明知前方艱險,卻能陪著自己向前。 可他總能理解自己的吧? 殿外起了陣風,幾片孱弱的綠葉被卷了下來。 步六孤辰輕輕嘆口氣,往宮門外走去。 皇太弟殿下如今是鐵了心要重用那些剛剛歸附的胡人。若這些人能安分守己,為大虞效力自是最好……若是他們膽敢對殿下不利,他也不會讓他們好過。 宮門外就是三省六部九寺十二衛所辦公之處,獨孤循似乎是剛剛去了兵部辦事,見步六孤辰路過,便上前道:“步六孤大人,這是剛從宮中出來么?” “嗯。獨孤將軍要回軍學么?”步六孤辰點頭,微笑道,“正好有事出城去一趟軍學,獨孤將軍可否載我一程?” 獨孤循當即連連點頭:“正是!正要去牽馬呢,大人若是不嫌棄,自可隨我一起出城?!?/br> 步六孤辰便與他并肩而行,獨孤循似乎覺得兩人不說話有些尷尬,便尋了個話頭,問道:“大人今日進宮,是去見皇太弟殿下的么?” 步六孤辰道:“是,皇太弟召我進宮。商議賑災之事?!?/br> 獨孤循奇道:“賑災之事不都進行得好好的?還有什么好商議的?” “自然還有別的……朝廷為了賑災大把花錢,偏偏這時候還有人不知收斂,大肆揮霍,傳到殿下耳朵里?!?/br> 獨孤循立馬想到近日玉京城中傳得風風火火的斗富之事,道:“是平康坊斗富之事么?朝廷上下為賑災節省開支,連宮城之內都在節衣縮食,這個節骨眼亂來,的確是有些找死。那人還是戶部尚書女婿,戶部尚書不會因此被免官吧……” 步六孤辰道:“肯定了……盧尚書又是舅舅門生,殿下定然要借此機會提醒眾人的……” “???”獨孤循有些不明白了,“既然是相國門生,為何殿下還……” 步六孤辰一笑:“舅舅因助陛下清除吳黨,有擁戴之功,才得如今地位,可舅舅若是成了下一個吳士忠呢?雷霆雨露……皆是恩澤?!?/br> 君臣君臣,他們之間總是有那么一層身份在。 傍晚時塔吉才又一次走進御書房。 李長明在里面看了一天奏報,暫時把跟步六孤辰那點不愉快放下了。但那事還是在影響著他,他就那么郁悶了一天,此時臉上也還陰郁著。 塔吉看他嘴角都快塌到地上了,溫聲道:“怎么了,這么垂喪著臉?!?/br> 李長明垂眸:“我跟阿辰吵了一架……” “吵架……你們?”塔吉也是一驚,印象里這兩人好到跟親兄弟似的,好像就永遠不會吵架。 這倒還真是新奇。 “也沒什么……就是朝政之事……”李長明嘆氣,把看完的文書放到一旁,“他不會真的生氣了吧??墒沁@事,我沒法讓步?!?/br> 如果是別人在政事上有什么異議要跟他吵,他一點都不會怕??赡鞘遣搅鲁?,向來很懂他心思的人。 塔吉寬慰道:“只是政見不和,總不會傷了情分?!?/br> 李長明嘆口氣,道:“不想他了……我看邊境奏報,說火羅近來頻頻向南用兵……雖然火羅南邊與我大虞相距甚遠,可火羅這動作……要是他們侵吞南邊土地,怕是以后這塊骨頭就難啃下了。依你看,滅火羅,需要多久?” 塔吉略一思索,道:“火羅雖是西域最大的國家,要與大虞相比,還是差遠了。當年火羅借我十萬兵馬收服草原各部,幾乎是傾舉國之力。想滅火羅其實比想象的要容易很多?;鹆_如今是慕容靈在把持朝政……慕容靈的心思一直是篡位復國,到那時,火羅內部必然大亂。大虞如今已撤隴右道大行臺,要騰出幾年時間偃武修文,休養生息,正好為此備戰。這幾年內,火羅必定大亂?!?/br> 李長明沉吟許久,道:“看好你的人,幾年后,還要靠他們為我出征?!?/br> 塔吉一愣:“是?!?/br> 李長明的意思,以后滅火羅的功勞,會有烏環的一份。 翌日,戶部尚書因女婿斗富一事遭皇太弟當堂怒斥,眾人為其求情,才得以從輕處置?;侍芤患埥塘?,便讓人回家養老去了。僅僅是離任,而沒有其他處罰,按理來說還有機會被任其他官職,然而誰都知道,他沒有那個機會了。 接著許國公王昌彝和懷義郡王阿史德塔吉上奏,請求將自己所有封邑內一切賦稅上交國庫,皇太弟下教令應允,并對懷義郡王大加贊賞。緊接著一眾宗室親王郡王國公侯爵全都跟著上奏,把自己今年的食祿乖乖送上。封邑在災區的,更是提議免除賦稅力課。 有重臣帶頭,下面的人不能不跟著。尤其塔吉是個胡人,都這樣主動把自己的錢往上交了,他們這些肱骨之臣不做點什么可說不過去。 皇太弟殿下就這樣借著斗富之事狠狠往世家臉上扇了一巴掌,逼得世家“自愿”交出家產充盈國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