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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九腳下一個踉蹌,頭開始發昏,而那些聽不懂話逐漸清晰起來,是消失已久的古老的語言,他卻每個字都聽的清楚明白。 那些人將所有的不甘、怨恨和詛咒一字不落地送給了重九。 在重九意識消失的前一刻,他聽見一聲嘆息。 暈過去和醒著唯一的區別就是時間過的快了,意識回籠的瞬間,重九眼皮還沒掀起,便感覺到了光,雖然微弱,卻帶著點皮rou的顏色投射進來瞳孔中。 即便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已經離開了原本的地方,刺耳的聲音依舊留了點余韻在腦海里,嗡個不聽。 重九拍了拍額頭,沉重的眼皮掀開一條縫隙,然而他看見的不是藍色的天空。 嗡鳴聲退去,他重新聽見了熟悉的語言,那聲音有些微弱,似乎是疼到了極致控制不住的呻吟聲。 聲音距離他并不遠,他歪過頭,卻被眼前的場景驚到。 他確實離開了漆黑的環境,腳下也沒了數不清的尸體,如今他躺在了一個廢墟中。 周圍都是碎石,他被半壓在一塊巨大的石頭下動彈不得。下半身已經沒了知覺,只能感覺到一股股溫熱的液體正在向外流,身體卻異常冰冷。 他只有上半身尚且能活動,但身體已經開始有些僵硬,按理說他應該時間不多了。 然而他不止是仙,也是個被詛咒的人,他有時候懷疑,就算將他的rou體全都攪爛,是不是還是要拖著一身rou泥掙扎的活著,怎樣都死不得。 這一想法從前還會讓重九有些焦慮,但那也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現在的他無論身體什么樣,面對什么樣的場景,都已經能淡然面對,就像現在。 重九能確定下半身基本上是個稀巴爛的狀態,只是不知道怎么到了現在這個地步。 他僵硬地轉著頭,看見不遠處的是石縫間有一只沾滿泥土的手。 那是個女人的手,比尋常的手要小些,細長的手指上沾滿了濕漉漉泥土,倒在血泊中有一下沒有一下的抽動,先前聽到的聲音便是來自手的主人。 重九這個角度看不見女人的情況,只能聽見微弱的呻吟聲中,偶爾能發出兩個字“救命”。 冰冷的雨水拍打在地面上,也敲到了重九的臉上,并不大,想來下了許久了,他躺在這暈了許久了。 幾道閃電劈下,照亮了眼前,雨水雖模糊了視線,卻依舊讓重九看清了附近的景象——這時一場災禍,很可能就是當初發生在南溪村的那場泥石流。 周圍巨石斷木橫七豎八的倒著,目光所及之處并沒有什么人,除了那個女人。 或許是因為雨天的原因,天還是黑的,看不出時間。 重九重新揚起頭,看著天空中飄落的雨點,他想他應該是進了某種幻境中了。 就在他以為他要一直躺到救援到來的時候,之前那個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這就是你當初經歷過的么?可憐的人,不遠處的那個是你的家人么?她好像很痛苦,虛弱的像個小貓一樣,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br> 如果這真是某人的親人,聽到這句話可能已經開始歇斯底里了,誰也忍受不了親人在自己面前一身傷痕的離開這個世界,而且還是在這種突發情況下。 那聲音繼續說:“他們是真的離開了對嗎?所以你才這樣放不下,想回到這個地方,找找親人曾經留下的痕跡。他們并不是真的想拋下你一個人留在世上,他們也想陪著你,只是沒機會了,他們離開的時候肯定也是不甘的,帶著對你的牽掛離開?!?/br> 重九仰著頭看著破了個洞的屋頂,洞口有些熟悉,那里還沒有長出藤蔓,是當初剛被毀壞時的樣子——正是他帶著于宋去的那間房。 原來他現在替了于宋的身份,現在經歷的就是當初于宋親眼見過的。 那聲音見重九沒什么反應,繼續用著涼颼颼的口氣,故意帶著悲傷哀怨道:“你看她多痛苦,在痛苦中掙扎死去,這樣死去的人下輩子也要落了殘疾,真是可憐,我知道你也是心痛的,你來到這里就是為了解救她不是么?還有那些埋在石頭下的人,那些親人曾經那么愛你?!?/br> 雨水順著重九的眼角流了下去,乍一看像極了他在哭,原本就沒有血色的臉如今更加蒼白,柔弱中帶著些可憐,就連一直徘徊在身側,用語言蠱惑他的不明東西都沒看出有什么不對,覺得自己三言兩語就能左右了這人的心緒,真的棒極了。 他說:“你想要什么,說吧,只要你說出來,我都能幫你辦到,遵從你內心的想法?!?/br> 重九身體更冷了,身體里血應該所剩不多。 他還記得于宋曾經說過,或許就是在他死后的那個混沌期,聽見有人說到了貓,故而強打著精神,問道:“什么樣的愿望,重生?” 聽見這話后,那聲音明顯有一瞬間的興奮,接話時沒控制住上揚的音調:“當然!” 說完他才發現自己這個反應不對,停頓了兩秒后又回到了飄渺:“主神會原諒你這點私心,你們都是良善的人,不應該就這樣結束生命?!?/br> 這句話聽著著實有些耳熟,當初許萍說過。 重九瞇著眼睛,仔細辨別著聲音的方向,接著問:“需要我做什么?” 他這話說的模棱兩可,并沒有說說明他要讓什么人活下去,也沒說想要許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