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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是要買些嗎?”柏硯才剛走到攤子前,對方便殷勤地招呼起來,他看上去叫賣的十分生疏,不大像是做慣了生意的。 柏硯看到他手上的繭子,基本有了底,拿出一塊碎銀子放在他面前。 “公子這是?”對方先是眸子一亮,而后就有些疑惑,隱隱還生出一點防備來。 “與你問些事?!卑爻幍?。 “公子盡管問?!睂Ψ讲辉J識如柏硯這樣氣質清雅的公子,雖身著簡單,但僅憑那通身氣質便知不是一般人,因此說話時也多了一分恭敬。 “若是你答得好,另有銀子給你?!卑爻幦绱嗽S諾。 “公子有話但問無妨,我一定知無不言?!?/br> 柏硯點頭,“我且問你,永州府潰堤是哪一日?” 對方聞言微愣,他沒想到是這樣簡單的問題,不過也沒多想,便老實回答,“我記得很清楚,是八月廿六夜里……堤壩沖毀了十多處,等到官府的人去堵已然來不及了,畢竟前兩日便一直是瓢潑大雨,那夜又是豆大的雨滴,砸在人臉上都疼!” “確定是八月廿六?”柏硯心里沉下去。 對方點頭,“這樣近的日子我怎會忘,那夜雨大,沖毀了隔壁村子的田,還有人被沖走,都是我們去救的……” 柏硯陷入沉思,如果是這樣的話,時間便對不上了。依著他之前的得到的消息,潰堤的日子起碼要推后七日。 這七日……于人命而言,不算短,而且拖延上報朝廷的意義何在? “公子?”那人見柏硯皺眉,以為是自己答得不好了,便再三解釋,“潰堤之事旁人也記得清楚,公子若不信,再問問其他人亦可,我是萬萬不會撒謊的?!?/br> “我信你的話?!卑爻幠抗饴涞絼e處,繼續問,“你既在此地擺攤,想必與不少人打過交道,我問你,自潰堤那時到現在,永州府有沒有發生過什么異常的事?” “異常的事?”對方撓了撓頭,“每日都有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也不知公子問的大概和什么有關?!?/br> 柏硯示意他往知府府邸的方向看,“譬如知府大人做了什么事……聽聞方大人是遠近聞名的好官,他應當愛民如子,到任這幾年做出不少政績吧?” “呸,就那個大貪官,哪里做過什么人事,自上任以來便魚rou百姓,時不時借著巡視各處的借口到處占田,而且瞧見漂亮女子便哄著騙著往府里弄,有那烈性的不肯跟著他,那畜生便拿父母兄弟威脅,三個月前便有一女子被活活逼死!” 一說到方粵,攤主就氣得咬牙,“欺男霸女是一說,他還養著幾十號打手,私莊不少,鋪子也多得很,大多經營的是布帛買賣,還有不少是糧面。自潰堤之后,老百姓田地都被淹了,一時米糧價格飛漲,那方大人不肯開倉放糧不說,還勾結了其他的米商抬高米價……” 柏硯心道果然。 又聽攤主怒罵,“永州府原本豐饒,但是這一次潰堤嚴重,官府的人不作為,只有各村的村正帶村民去堵缺口……” “永州府駐扎的兵士呢?” “帶兵的是方大人的小舅子,他素來以方大人馬首是瞻,二人也不知打什么算盤,一邊以要剿匪為由不肯出兵鞏固堤壩,一邊又千方百計收斂銀子,如今公子看看,這府城都沒什么人氣兒,也就是拿準了朝廷有人通風報信……” 柏硯眸子微沉,“什么叫‘朝廷有人通風報信’?” “嗬!”攤主這會兒也發現自己不小心把要緊的說出來了。 “你盡可全部說來,我另有銀子給你?!卑爻幱帜贸鲆粔K碎銀子。 說起來也是巧,柏硯原本是想找個當地的百姓打聽一二,可沒想到這攤主不知哪來的消息來源,竟然頗為熟知,連永州府這些“不為人知”的消息都知曉不少。 “公子,實話實說吧,我本來是獵戶,打獵來的野物都是直接往知府府邸送的,方大人府上有一位少爺好這些野物,還每次都要活物,銀子給得不少,所以很多事兒我便來來去去總是比旁人知道得多一些?!?/br> 他面有無奈,“只是前段時間,我獵來一只野貂送去,結果傷了那位少爺,遂這樁買賣斷了……”說到這兒他蘊上一層憤懣,“本也不是我之過錯,但是對方不僅不給我結清所有銀子,還將我一通好打!” 他指著自己額角的傷,“這便是那些打手打的,”他嘆了口氣,“堤防毀了大半,加之天氣無常,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進山了,但是家中還有老母幼子,生活無以為繼,只能弄點平日里曬得干菜出來賣……” “你還知道什么?”柏硯心里大概有了些底。 “其他的,”攤主想了想,“嗯,再就是上一次我去送野物時無意間看到幾個錦衣衛往里走?!?/br> “錦衣衛?”柏硯一愣。 “對,我不會看錯的,的確是錦衣衛。飛魚服、繡春刀我還是認識的,還有,我記得去歲便有錦衣衛來永州府,只是那時我剛往知府府上送野物,被人呵斥了一頓便沒有再敢看,但是當時有管家作陪,應當不是一般人?!?/br> 說到這兒,柏硯便生出更多的疑惑來。 原本只是堤壩潰毀,但是隨著一個又一個蹊蹺出現,他隱隱覺得自己好像勘破了什么,但是那根線還沒有完全串起來。 “方粵欺男霸女,為禍永州,便沒有一個人去告發他嗎?”這一點是柏硯方才就想問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