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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夫腦后竄起一陣寒意,張了張嘴,“治……治得了?!?/br> 一旁的賀招遠同情地瞥了他一眼,繼續朝蕭九秦開口,“侯爺,人已經送到醫館了,我們便先回吧?!闭f著他往老大夫懷里扔了一錠銀子,“人交給你了,若是不好好治……” 他手指按住桌角,“咔嚓”一聲,老大夫嚇得身子哆嗦了一下。 “治,一定好好治!” 蕭九秦最后往那榻上的人看了一眼,與賀招遠一前一后離開。 待他二人身影消失,老大夫吐出一口濁氣,一直提著的心終是放下。 他顛了顛手里的銀子,轉身……“嗬!” 方才還直挺挺躺著的人居然坐起來了,而且目光直勾勾地盯著門外。 老頭兒今日幾次被嚇個半死,忍不住拍著胸脯噓氣,“你,你們這是不叫我老頭子活啊,一個個,一個個的要將人嚇死么!” 柏硯不發一言,端端起身,自顧自將衣衫穿好,他垂首往自己衣帶處看了眼,又抬眼往老頭兒那兒走過去,伸手,“拿來?!?/br> 老頭兒:“?” “銀子?!彼抗鈽O冷,老頭兒原本縮回去的手顫了顫,哆哆嗦嗦開口,“這,這是方才那人給的……” “不給?”柏硯眸子像是淬了冰碴子,老大夫一瞧就慫了,不情不愿將手里的銀錠子遞給他。 柏硯收了銀子,轉身就走。 老大夫無比怨念:原以為好不容易開了個張,還是個有錢的,沒想到銀錠子都還沒捂熱,就被搶了,真是世態炎涼,人心不古??! “砰!”一個什么玩意兒砸在腳下。 老頭兒俯身撿起來一看,哎?是個不小的金瓜子! 他滿是褶皺的老臉終于瞇起笑來,不錯不錯,這比起銀錠子來值錢多了。 柏硯回到府里,狼狽的模樣先嚇了蕭叔一跳。 “阿硯,您這是怎么了?”蕭叔面上俱是擔憂,愣是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衣衫又潮又腥,褶皺臟污不少,臉色更是蒼白如紙,最教人擔心的是,他額上粗糙的纏著一圈紗布,腦后那處已經有血滲出來。整個人瞧起來都沒有幾分鮮活氣兒。 “我先沐浴?!卑爻巵G下一句話便回了偏院。 主院一直空置著,這是柏府上下都諱莫如深的事情,這多年來也就每逢七月十五,柏硯才會一身素衣進去獨自待上一夜。 偏院不算小,但比起京中其他府邸來說,著實荒涼破敗不少。 柏硯進去,伺候的人都被他驅走了,他解了外衫,隨手卷了一塊布巾慢慢擦著身上的污穢。 蕭九秦回來了。 直到這會兒,他才像是心中徹底認知了這個事實。 柏硯想起今日的事,手下動作便慢了,蕭九秦眼下的那一道疤,他熟知內情。 三年前,北狄第一將達納罕親率三萬鐵騎南下,一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北狄蠻子骨子里就帶著嗜血,但凡攻破一城便在劫掠干凈后屠城。 大梁九日被屠四城,無數人家破人亡。 就近的府縣兵馬一個個退縮不敢應戰,最后是蕭九秦急行軍率千人趕來,與北狄三萬鐵騎打頭遇上。 不到千人對上三萬精騎,幾乎所有人都覺得此戰蕭九秦必敗,但出乎意料的,三日后,達納罕退兵五十里,與蕭九秦陣前對賭。 其中曲折無人知道,但傳到郢都的軍情中描述的是,蕭九秦只率百人與北狄萬里挑一的千人精騎展開一場廝殺。 死生不論,只看最后哪方留下的人更多。 這樣的對賭荒謬至極,但是蕭九秦偏偏用這贏面只有百分之一的機會扭轉戰局。 達納罕輸了。 蕭九秦險勝。 達納罕折損千人,蕭九秦卻命懸一線。他眼下那一道疤,也是在那時留下的。 柏硯攥緊了布巾,腦中模模糊糊全是蕭九秦那會兒的冷戾態度,“平津侯府的門,可進白丁,可進廢奴,但你,沒資格再踏進一步!” “叩叩!” “公子?”屋門敲響,柏硯回神,他斂去面上的神色,隨意披了件外衫開門。 蕭叔跟著婢女過來,還帶著一個不小的藥箱子,柏硯知道自己推拒不了,只得先去沐浴,熱水洗了三遍,總算將一身的污穢徹底清洗干凈。 “公子也太不小心了,傷口沾了水萬一起了炎癥怎么辦?!”侍女落筠擔憂不止,替柏硯擦了發,而后小心揭開紗布,倒吸一口冷氣,“這,這傷口果然都浸了水……” “快去請大夫來?!笔捠蹇戳艘谎劬腿滩蛔“櫭?。 “是?!甭潴揶D身匆匆離開。 柏硯不語,神色不屬,好半晌才開口,“蕭叔,我碰到蕭九秦了?!?/br> 蕭叔處理傷口的手一頓。 柏硯好像什么都沒有意識到,繼續道,“他現在,不大像了……”嘴邊的笑要露不露,“脾氣更臭了,人也瘦了一圈,就是……嘴皮子利落了不少?!?/br> 說到這兒他輕輕笑了笑,“說來也是倒霉,明明想避著他,但偏偏與他碰上?!?/br> “阿硯?!笔捠迮牧伺乃募绨?,權做安慰,但他知道,不論安慰的話說了多少,都不足以填補心底破開的那一處大洞。 他看著柏硯被平津侯帶進府,看著兩個孩子長大,說二人親密無間不為過,比起府里的大公子和二公子,他們二人更勝似親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