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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復來歸[重生]在線閱讀 - 分卷(11)

分卷(11)

    晏暄裝作毫不在意,站在木桌一側,拿起那個空布囊把玩。這時就見岑遠終于思考完畢,在紙上落筆

    愿晏小將軍,每逢出征必定披荊斬棘,載譽而歸。往后一生戰無不勝,所向披靡。

    他一字一畫地寫完,垂眸盯著自己的巨作,臉上卻看不出絲毫滿意的神情,也沒有任何要送給晏暄的意思。過了少頃,他將寫著字的紙片往旁邊一推,又重新撕下一張空白的紙。

    這一回,他只寫了四個字

    平安而歸。

    寧桓二十三年,七月初一,夏苗如期而至。

    在每年四次的狩獵活動中,秋狝最盛,春蒐次之。夏苗雖不是規模最小的一環,但相較于前兩者,還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就此次出行來說,隨行的除了必要的太醫和皇子們,只有秩千石以上的官員能夠位列其中。而后宮之中,也僅允許蔣昭儀和段昭儀兩位昭儀得以同行。

    但即便如此,一行車馬依舊浩浩蕩蕩,于正午時分抵達白鹿林的行宮。

    按照計劃,在行宮用過午膳,加之小憩之后,便是此次最核心的狩獵比賽。申時開始,戌時結束,共耗時兩個時辰,狩得獵物的數量最多者則取勝。比賽結束后會開設筵席,當夜眾人居于行宮,次日再出發回宮。

    岑遠一貫不喜歡帶太多下人,便只允許婁元白一人同行,不過除此之外,行宮里會有另外安排好的宮女,來負責這兩日的飲食起居。

    當他一進入居住的偏殿,那宮女便迎了上來,低下頭道:二殿下,奴婢名喚碧靈,這兩日之中負責二殿下的起居。無論二殿下有何要求,只需使喚奴婢便是。

    一路舟車勞頓,又剛用完午膳,岑遠本想小睡一會兒,剛要揮退,卻在聽見那名字的時候動作一頓。

    你說,你叫什么?

    宮女回道:回二殿下,奴婢名叫碧靈。

    第 14 章 夏苗

    院里烈日當空,岑遠緊緊盯著那顆低垂的腦袋,語調卻冷冽如冬日冰窟:抬起頭來。

    是。碧靈應道,而后緩緩抬起腦袋,只剩雙眸微微垂下,落在地面上。

    那張臉不說有多么驚艷,不過倒是比一般人家的女子多了兩三分秀麗。

    岑遠在上輩子也曾見過這張臉,次數不多,無非就是在他進宮看望母妃的時候瞥見幾回,只有依稀的印象。而當岑遠徹底記住她的時候,這張臉上的秀麗已經不復存在,只留下可以與脖子上纏繞的白綾交相輝映的慘白。

    那是在蔣昭儀去世之后。

    上一世,岑遠曾被指派前往蜀地,負責勘查柳木鎮在多年前鼠疫過后的重振工作。而當他從蜀地回到長安時,得知的卻是母妃蔣昭儀自他走后不久就開始出現癆疾的癥狀,當時已是重病在床。而沒過幾日,她就溘然長逝。

    當時太醫聲稱死因并無可疑,寧帝就沒有讓人深入調查,但岑遠總覺得事有蹊蹺畢竟蔣昭儀一向身體并無大礙,怎么會這么突然就染上癆疾?

    因此,他私下查了一個多月,矛頭最終指向當時錦安宮中的一個宮女。那個宮女是自一個多月前開始負責蔣昭儀的飲食,悄無聲息地將無色無味的慢性藥加入蔣昭儀的飲食中,短短時間內,就能讓人看上去像是因為疾病自然死亡。

    而那個宮女,正是這名換作碧靈的女子。

    當岑遠查到這一步后,帶人前去捉拿碧靈,誰知對方已用一匹白綾自我了斷。只是這真的是自盡,還是被封口,就只能被埋在黃土之下、心照不宣了。

    在這之后,岑遠才明白,有些東西,不是他不想去爭、裝作不爭,就可以讓其他人徹底消除對他的芥蒂的。

    只要二皇子還生存一日,只要最受寧帝寵愛的蔣昭儀還存活于世,便是如鯁在喉,永遠是那些人心頭一根不拔不快的刺。

    前段時間岑遠入宮看望蔣昭儀之時,得知錦安宮的宮女換了一批,其中并沒有叫做碧靈的女子,他還稍稍舒了口氣,沒曾想竟會在這里見到她。

    甚至還成了他這兩日的服侍宮女。

    為什么?

    岑遠這正疑惑,那邊碧靈也遲遲不敢抬眼直視二皇子,甚至不敢說出一句話來,只能沉默著等待指示。

    一旁婁元白見岑遠臉色不對,問道:殿下,您怎么了?

    岑遠如夢初醒:沒事。

    而后他轉向碧靈,若無其事道:沒什么事,你下去吧。

    碧靈稱是,很快就退了下去。

    看著那宮女走遠,直到消失在院墻之后,婁元白才壓低聲音問道:殿下,可是這宮女有什么問題?

    唔岑遠沉吟片刻,沒什么,就是不認識的宮人用著別扭,多看了兩眼。

    婁元白又朝那宮女的去處看了一眼,然而岑遠卻打了個哈欠,擺擺手道:困了,等快到時辰了你再來喊我吧。

    婁元白沒再注意宮女,點頭道:是,殿下。

    未正三刻不到,不等婁元白來喊人,岑遠倒是自己醒了。

    這個短覺他睡得并不安穩,閉上眼后的意識分外清晰,眼前不斷閃現著上輩子母妃去世時枯瘦的模樣,以及碧靈自縊時慘白的面容。

    他口中干渴,但也不敢碰這里的水,便只有忍著。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有人敲門,一道女聲喚道:二殿下。

    岑遠掃了眼門口的方向,沒有應聲,不急不緩地收拾好東西,才踱去門口,一開門就見碧靈候在門外。

    什么事。他語氣中沒有太大波瀾,冷冷地道。

    奴婢碧靈抬頭看了他一眼,又立刻低下了,奴婢就是想問,是否需要準備好醒酒茶,以備不時之需。

    晚宴時喝酒在所難免,岑遠酒量不說一杯就倒,但也說不上能好到哪兒去。平時宮里開設筵席的時候,他也的確會讓府中下人備好醒酒茶,一回府就能用上。

    只是這時,他卻道:不用了。

    碧靈聞言,張著口像是要再說什么,但岑遠徑直截住她的話頭:退下吧。

    碧靈便不好再說什么,應過聲后老老實實地退下去了。

    離狩獵正式開始已經不剩多少時間,岑遠卻依舊慢吞吞地收拾東西,仿佛接下來的事情都與他毫無瓜葛。

    但其實,他沒有自己的馬,也沒有用慣的弓,這時輕車簡從,只拿了把未展開的折扇。

    而等他終于步出偏殿側門,就遇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你怎么在這?

    晏暄一身暗青金紋窄袖輕袍,一手牽著自己的馬,只身一人候在外邊,目不斜視地看著側門的方向。

    他道:等你。

    岑遠心道:看你這樣子就知道了,我何必多此一舉地問

    可他接著又問:為什么要等我?

    晏暄答:聽聞你還沒走。

    岑遠又道:那你怎么不在正門等?

    這回晏暄并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垂眸想了須臾,方道:你習慣走偏門。

    行吧

    岑遠別開視線,忽然腹誹:如此浪費人生的對話,也虧得晏暄能同他一句句地對下去。

    這么想著,他低著頭輕笑了一下,感覺方才夢魘帶來的陰郁都被一掃而空了。他甩開折扇,扇出的清風幾乎將他的雙眸襯得發亮。

    走吧。岑遠道,再晚父皇該說了。

    好。晏暄應了一聲,牽著馬跟在岑遠身側。驀地,他回頭朝側門的方向望了眼,就看見門口佇立有一道身形。

    那道身形發現他看來,旋即閃進了偏殿。

    晏暄似乎想到什么,長眉微微皺起,收回了視線。

    行宮距離白鹿林其實不遠,等他們抵達白鹿林前時剛到申時。

    寧帝坐在高臺上,正與臺下的五皇子說著話。

    老五,上次春蒐你表現得不錯,今日也給朕好好獵。

    五皇子整面表情都仿佛洋溢著光:定不辱父皇所望!

    寧帝笑了兩聲,轉頭又與五皇子的生母段昭儀道:有時候朕真是覺得,老五這孩子,和你倒是不同,血氣方剛。光是這么看著,就讓朕也想去親自牽匹馬來,和他們一同去狩獵了。

    段昭儀為人文靜,平日里最常做的就是在佛堂念經,一念就是一整日。

    她低下頭去,緩緩說道:讓陛下見笑了。岑儀這孩子,陛下說他血氣方剛著實是抬舉了,在臣妾看來,該是莽撞才對。

    莽撞也不是壞事。寧帝笑道,撞得多了,等頭破血流,就自然而然明白正確的度了。

    說罷,他視線一瞥,正好看到趕來的岑遠與晏暄二人。

    老二,晏卿。寧帝轉而喊道,這都什么時辰了。

    岑遠一掀袍裾,跪下作禮:兒臣睡得迷糊,忘了時辰,還望父皇恕罪。

    罷了罷了。寧帝擺了擺手,將目光轉向晏暄,晏卿,你也睡迷糊了?

    臣晏暄跪在岑遠身側,正要解釋,就立刻被岑遠打斷:回父皇,兒臣睡前擔心會忘了時辰,正好碰上晏少將軍,就讓他走前喊兒臣一道,結果兒臣醒時賴床,反而耽誤了時辰,還請父皇莫要責怪他。

    寧帝一手撐著膝蓋,望著兩人的雙眸微微瞇了起來:朕說要責怪他了嗎,你就這么猴急想攬過責任?

    岑遠伏地道:父皇圣明。

    寧帝無奈地揮手:行了,別跪著了,朕可不想出來狩個獵還聽這些阿諛奉承的話。

    等兩人都站起身后,寧帝又道:老二,你這幾年的狩獵成績都不理想。朕還記得,當年每次狩獵你可都是第一,這水平怎的突然就一落千丈了。

    回父皇。岑遠作禮,兒臣認為,并非兒臣水平下滑,實在是因為晏少將軍技高一籌,每回那頭冠都讓他給奪去,兒臣只能甘拜下風。

    妄自菲薄。寧帝指著他道,別當朕老糊涂了,以前你們兩可是旗鼓相當。

    岑遠笑了笑:那也是先前嘛,少將軍從實戰中積累了這么多經驗,早就不是兒臣能追得上的了。

    這話似是說服了寧帝,他哼了一聲,視線在晏暄與岑遠之間轉了兩圈,最后說道:那就不在這里廢話,讓朕看看你們真正的實力究竟如何了。

    岑遠道:兒臣必定全力以赴。

    才怪了。

    時辰已到,寧帝寒暄完這兩句就不再多說,讓參與狩獵的人各自牽馬拿弓。

    岑遠在馬群中隨意挑了一匹看上去比較順眼的,隨手拿了張弓,拉開裝模作樣地試了兩下。

    婁元白跟在岑遠身側,在對方試弓的時候輕聲說道:殿下方才為何要袒護少將軍?

    岑遠手中動作一頓,落在不遠處的晏暄身上。

    他道:本來他就是為了等我才晚到的,我那么說也無可厚非。

    婁元白道:陛下這幾日似乎都未曾提及殿下與少將軍的婚事,難道殿下就不怕這么一來,讓陛下誤會了什么嗎。

    岑遠牽住韁繩,一時之間沒有說話,一手順著馬兒身上的毛。半晌后他才道:誤會就誤會吧。若這晚到的原因在我,那父皇說我幾句也就過去了,而且我還巴不得他能把我從狩獵場上踢回偏殿??扇羰顷剃丫驼f不準了,更何況

    更何況,即便懲罰只是取消此次狩獵的資格,那也是岑遠不想看到的。

    他的這位小將軍,比起呆坐在眾官吏間做個八面玲瓏的傀儡,還是更適合去天地間御馬馳騁。

    他輕笑了下,沒有說下去,徑直翻身上馬。

    行了,又啰里八嗦一大堆。岑遠道,你自個兒在這玩著吧。

    婁元白:

    岑遠話音剛落不久,那頭就有將士開始擊鼓。

    足足十下沉重鼓聲之后,就聽一道號角聲響,一人cao著高亮的聲音喊道:狩獵開始

    只眨眼間,馬蹄聲轟然濺起,塵土飛揚,各路少年背弓馭馬,在橙陽下一一消失在郁郁樹林中。

    岑遠騎馬跑出一段距離,估摸著已經無法從外面看見他的身影后,就把韁繩一拉,讓馬匹悠哉悠哉漫步。

    他在進白鹿林后就特地朝邊緣的地方跑去,邊緣處通常獵物稀少,鮮少有人會往這邊走,于是理所當然地,一時之間只剩下了馬蹄踩在樹葉上的窸窣聲響。

    然而就在這時,岑遠卻聽到身后傳來一陣不同于自己馬下的樹葉聲音。

    他回頭望去,頓時愕然。

    你怎么跟來了?他對晏暄說道。

    第 15 章 比拼

    晏暄見他回首望來,隨即勒馬停了下來,順口一般回道:湊巧。

    岑遠:

    糊弄誰呢。

    白鹿林地域遼闊,但自寧桓十四年起,每逢狩獵,都會由人事先在四周加設圍欄,圈出一塊專供狩獵的區域。

    岑遠習慣從邊緣開始,沿著圍欄繞林一圈,就是因為平時兩個時辰都不見得能見得到一個人?,F在這人得是有多湊巧,才能與他一起湊到這一隅角落里來?

    岑遠對上一世的這場夏苗并沒有太深的印象,想來無非就是按部就班他邊打魚邊曬網地混過這兩個時辰,做出一個不足以讓寧帝疑心、又不會太過矚目的成績,將這狩獵應付過去。

    至于當時的晏暄,岑遠也記不太清了,只記得對方在號角吹響之后就深入林間,再見已是狩獵結束之后。那一回,對方也理所當然地拔得了頭籌。

    然而這一世重過夏苗,晏暄突然給他來這一出,是什么意思呢?

    晏暄見岑遠沒有回應,讓馬慢慢走到他身邊。

    晏暄□□這匹馬名喚戈影,是在寧桓二十年,由西域某國進貢給大寧的汗血寶馬之一。當時正值晏暄首戰告捷之后,寧帝便把這匹馬賜予了晏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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