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0)
春雨看著外面站著的人便來氣,他替他們家殿下難受,殿下好不容易快忘了,走了便走了,為何還要回來。 要么別走,一直陪著殿下,要么走了就別再回來,殿下本來日子便不長,全都耗在這人身上了,整日郁郁寡歡枯坐東宮,未曾釋然過。 這是殿下讓我交給你的,春雨心說這可是歷代姑蘇帝王一脈的傳給下一任的秘寶,如今他們殿下輕飄飄地送了人。 林似錦接了東西,他唇角繃直,想要問小殿下如何了。 未等他問出來,春雨語氣不怎么好,帶著些許責怪的意味。 殿下這次暈過去都是因為你,他身體不好,情緒不能受刺激,你若是想讓他多活一些日子,就少來見他。 話音落了,嘭地一聲,門在他面前合上。 * 作者有話要說: 沒寫完,明天繼續 第159章 無論如何,我都會一直陪著你。 林似錦在東宮碰了壁, 他在殿外站了好一會,里面的人似乎已經睡下了,侍衛嚴陣以待, 他站了差不多兩個時辰。 直到東宮的燈熄了,他才折回將軍府。 回去看見了人, 守闕還在等著他,看見他的神情,守闕關懷地問了一句。 他唇邊想扯出來一個微笑,但是笑得有些牽強, 守闕在茶幾邊坐著, 他坐到了旁邊。 小奉不在?林似錦沒有回答守闕的問題,看了眼偏殿的方向。 守闕把人打暈了,若是奉如皋清醒, 不會讓他跟過去, 他倒了兩杯酒,現在已經是深夜,院中只有他們兩個人。 他今天睡得早。 林似錦沒有多想, 以為奉如皋是又生氣了, 他現在自己的事還是一團亂麻,守闕倒了兩杯酒, 他指尖放在茶杯邊緣, 里面的酒倒映著月色。 守闕,你信不信命?良久, 他才開口這么輕聲地問一句。 信不信命?守闕眼睫落下一道陰影,陷入良久的回憶之中。他出生時便有長老給他算了命格, 甚至妖族祭司親自逞了天書, 說他會給三千世帶來一場滅頂之災。 守闕唇角扯出來一個細微的弧度, 嗓音溫和,無能之人才會信命。 這是守闕會說出來的話,林似錦平日里聽倒覺得沒什么,此時聯想起來小殿下,心里晦澀難受,指尖摩挲著茶杯,嗓音略低。 你說的是我也怕我救不了小殿下。 他后面一句散在晚風里,守闕卻聽清了,杯子里的酒沒有動,輕描淡寫地問,你想救他? 林似錦嗯了一聲,如今也沒有別人可說,若是和奉如皋扶衡說,他們兩人一定會攔著他,說不定以后都不讓他再見小殿下。 這么一句,守闕指尖略緊,面上如常,你要用獻祭魂契? 古籍上記載,若是用獻祭魂契,我們的命格便會連在一起。壽命也會分給對方,這般,他的殿下能夠和他活到一般年歲。 守闕冷白的指尖略微遮住眉眼,那一對朱紅的耳飾略微晃動,深長的眼眸微微抬起來,眼里遮掩了全部的情緒。 你真是守闕似是嘆了一口氣,眸中深不見底,想做便去做吧,可能結果不盡人意,你不會后悔? 答案自然是不后悔,林似錦最后沒碰桌上的那杯酒,他回了自己的房間,在燭燈下摩挲著慕容翡給他的那個黑匣子,上面的陣法是小殿下設的。 他打不開。 小殿下給他留東西自有用意,他沒有執著,把黑匣子放起來,燭燈亮了一夜,他一夜未眠。 接下來的幾天,東宮一直戒嚴,實際上他想混進去并不是沒有辦法,忍了那么多天,到底還是忍不住,他避開守侍進了東宮。 他捏了隱身術,旁人看不見他的身形,里面春雨在折新的紅梅,他見到了慕容翡。 殿中的藥膳味蓋住了落梅香,慕容翡在床榻邊坐著,面容蒼白,身上披著狐裘,正在床邊數信件。 林似錦認出來那是他寫的信,他的小殿下正在拆開信一封封的看,看完又小心翼翼地折好,信件上一條折痕都沒有,可見平日里他的小殿下多么寶貝。 并沒有看多久,慕容翡精神不濟,信沒能看完,人就又暈了過去。 殿下來人春雨顧不上沒有修剪的紅梅,喚了人過來,很快房間被擠滿,又是把脈又是看診,人沒一會又散了去。 是老毛病,診來診去沒什么意思。 林似錦出現在殿中的時候,把春雨嚇了一大跳,林似錦立刻捂住了春雨的嘴巴,擔心驚動外面的侍衛,他嗓音很低。 我有辦法能救殿下,但是需要你幫忙,你老實點 春雨還在掙扎,聞言老實下來,他半信半疑。 所謂獻祭魂契,一方為主一方為奴,實則是主為奴死,奴為主生。這般的魂契能夠中和另一方的命格,換個難聽的說法,便是林似錦要用自己的命拿去給慕容翡。 若是他還有一百年壽命可活,兩人的命格中和,加上魂契的副作用縮減兩人的壽命,換過去的壽命,實際上只有二十五年。 這般能夠讓慕容翡多活一些年歲,在魂契生成之后,他同時要承受慕容翡的病魔,以及未來慕容翡身上所有的傷痛與寒苦,他都要代為承之。 魂契生成需要七七四十九天,兩人身上會逐漸連上一條紅線,這四十九天里,需要每日在慕容翡身體里嵌入咒文。 在慕容翡清醒時自然無法辦到,林似錦把咒文交給了春雨。 春雨其實有一些糾結,他沒想到這人能為他家殿下做到這一步,若是殿下知道了,一定不會愿意。他并沒有糾結多久,心是偏在自己主子這里的,他更想自己主子能夠多活幾年。 這是第一日,需要取血,林似錦用匕首劃開掌心,鮮血覆蓋在咒文上,咒文像是擁有了生機,密密麻麻地在兩人身上翻涌。 疼痛會隨之轉移,他之后日日過來,有時慕容翡是清醒的,他在殿中和慕容翡對上視線,總有一種殿下仿佛知道他在的錯覺。 他也正大光明的來找過慕容翡,慕容翡清醒的時候愿意見他,他經常來東宮,而且隨著魂契逐漸生成,殿下清醒的時間越來越久。 這是好轉的預兆,林似錦被巨大的喜悅覆蓋,都忽略了自己身上的異常,他整日被病氣籠罩,奉如皋最先看出來了不對。 為何你身上會有淤積的病氣?你去東攮賵宮做了什么?奉如皋握著他的手腕,渾身氣息冷凝,明顯是非常生氣,嗓音像是結了冰的冰碴子。 林似錦此時感受到了平日里慕容翡遭受的痛苦,他更加心疼,也有些慶幸,幸好轉移到了他身上,日后他的小殿下便不必再遭受難忍的痛苦。 小奉,松開我,林似錦知道瞞不住,他不想奉如皋干涉他,原先還有些耐心,我哪里都不去,你先放開我。 不準再去找他,你是不要命了。 他不值得你救,若是你再過去,我不介意親自告訴他,他是如何連累你的。奉如皋握住他的手腕,使了些許力氣,一字一句嗓音冰涼。 他原本身體便不濟,何況小殿下一向是他的底線,誰碰誰死。 林似錦眉眼慢慢地抬起來,里面壓了一層冷意,他這般看著奉如皋,重復了一遍,松手。 奉如皋沒有見過這般陌生的眼神,他被林似錦眸中的冷意刺痛,慢慢地松開了手。 他依舊在原地站著,人已經離去。 這是四十九的最后一天,林似錦踏進東宮,床榻上的人仍在昏迷,如今臉色已經好很多,只差最后一次,便能咒成。 林似錦并沒有碰到什么意外,最后一次咒成的時候,他在一邊守了一會,眼見著紅線要系在慕容翡的手腕上,他腦海里一片眩暈,已經十幾夜未曾合過眼,此時提著的心稍微放下去。 他眼前一片漆黑,人直接暈了過去。 春雨小聲喊了一聲,殿中亂作一團,有守侍立刻出現,此時此刻無人顧忌慕容翡這邊,想顧忌也完全無法顧忌。 正殿角落里,守闕的身影出現,這兩個月以來,他每日同林似錦進來,看到了林似錦是如何被病擾纏繞,身上一點點地沾上死氣。 床榻上的這個人如何值得? 他遇到想不通的事,經常會從林似錦身上尋求解答,這次卻沒辦法去尋找答案。他只能遵從自己的內心。 平日里他舍不得讓林似錦受一點苦痛,林似錦想學無生劍意,他便教給他,痛苦他代為承受。畢竟他飽受邪咒纏身的折磨,再多一些疼對他來說也無關緊要。 想贏無相山的第一,他便讓給他。 想要救人,他便讓他救。 他以為自己可以忍到那一步,心里無數陰暗的念頭冒出來,到底還是難以忍受。 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憑什么要為了這么一個廢物受這般的苦。 守闕在原地站著,從他身邊蔓延出來若隱若無的黑霧,眉眼釀出來些許陰沉,床榻上的人仍在昏迷,此時手腕上的那條紅線密密麻麻地被黑色咒文吞噬,最后在空中不斷繃緊。 砰地一聲,紅線斷裂開來,無數的咒文在空中化為了灰燼。 黑霧在正殿里消散,床榻上的慕容翡周遭被無盡的冰冷席卷,那寒涼像是來自地獄深處,浸透他的骨髓,疼得他清醒過來,慕容翡眼前略有些模糊,他指尖略微僵直,看到自己手腕上無數黑色密密麻麻的咒文在涌動。 嗬嗬嗬骨頭里像是有什么東西要冒出來,慕容翡臉色蒼白沒有血色,他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嗓間艱難地擠出來聲音。 春雨來人。 慕容翡指尖攥出數道血痕,他聽見了動靜,緊接著傳來一聲尖叫,無數黑色的咒文蔓延至他的身體,這么一聲,所有的侍衛全部涌進來。 床榻邊的茶碗被碰碎,慕容翡整個人從床榻上栽下來,額頭碰到了茶幾邊角,皮膚傳來尖銳的疼痛,一片溫熱的深紅模糊了雙眼。 咳咳慕容翡欲說什么,那些咒文瞬間吞噬他的傷口,冷白的指尖沾著深色,暈開了一片刺眼的紅。 林似錦再醒來便被禁足,這回是扶衡攔著他,他臉色蒼白,扶衡在他床榻邊守著,面容陰沉。 扶衡我好疼。林似錦此時剛醒,心里正脆弱,見到扶衡便如同見到了倚仗。 蠢貨,還知道疼?以后不準再去見他。林扶衡氣不打一處來。 林似錦細聲細語,為什么不準,是誰告訴你的,守闕還是奉如皋? 扶衡沒說是誰說的,態度堅決,不準就是不準,也不準再對他有念想,他命不久矣,你就是請神,也救不回他。 是誰說的?扶衡你不要咒他,殿下一定能長命百歲,我不會讓他有事。林似錦看出來扶衡是生氣了,他掙扎著要起身,卻被扶衡按住,扶衡在原地布下了一道結界,有許多侍衛守著他。 以后沒有我的吩咐,不準小公子踏出去半步。 林扶衡說完便大步離去。 扶衡林似錦內心幾乎要嘔出來一口血,他此時不知道東宮的情況,這些侍衛并不難對付,他給守闕傳了音,讓守闕帶他出去。 守闕一向聽他的,很快便出現在他身邊,并未多問,他要出去,便帶著他出去。 他此時還不知曉東宮出了巨大變故,剛醒來時完全沒有力氣,守闕背了他一段路。 守闕總是這般順著他,從不過問緣由,他心里莫名有些不安,在守闕背上開口道:守闕,我有些擔心。 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守闕應的漫不經心,實際上那人的死活與他無關,他嗓音溫和,無論如何,我都會一直陪著你。 眉眼壓下所有情緒,守闕并未越矩,他在快到東宮時停下來,看著那人幾乎走不動路,兩個月以來種魂契非常消耗心力,何況剛暈過去,如今是勉強集中精神。 他要看著那人失去希望,讓那人再也見不到心愛的小殿下。 讓他眼里的光消失,以后只能看見他一個人。 * 作者有話要說: 前世篇快要結束了,應該就兩三章左右。 第160章 落筆俱是錦字。 林似錦并沒有踏入東宮, 他被春雨攔了下來。他此時不知曉發生了什么,心里有不好的預感浮現出來,整座東宮彌漫著極低的氣壓。 儲君身上染上異疾, 此事自然不會張揚。 啪地一聲,春雨幾乎是紅了眼, 林似錦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疼痛,他臉頰上多了幾道鮮紅的指印。 春雨現在無比后悔,他們的人已經去請了國師和祭司,此時看林似錦的表情, 一看便是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我不應該相信你, 你是要害死殿下。春雨嗓音咬地很輕,下手的力道卻分毫沒有留情。 林似錦長這么大,從來沒有挨過這般的巴掌, 他指尖碰了碰自己的唇角, 身上氣息斂了幾分,讓我見他。 他不知道春雨為什么打他,隱隱猜出了什么, 春雨也知曉攔不住他, 未曾攔他。 東宮侍衛肅穆,全程用長戟指著他, 他到了慕容翡床榻邊, 見到了人。 林似錦渾身被冰冷的氣息填滿,他在看清床榻上的人那一刻, 耳邊嗡然一聲,身上緊繃地那根弦幾乎要斷開。 整個人有些支撐不住, 林似錦指尖顫抖, 臉色變得蒼白下來。 床榻上的人已經昏迷, 那張艷麗的臉布滿密密麻麻黑色的咒文,那些黑色咒文仿佛擁有生命,在慕容翡身上不斷翻涌,慕容翡哪怕暈過去也不得安生,面容看起來非常痛苦。 砰地一聲,林似錦跪在了地上,他指尖去碰那些咒文,黑色的咒文分毫不受影響,它們纏繞著慕容翡,使慕容翡全身籠罩著沉重的邪氣與死氣。 這種咒文他從來沒有見過,他腦海里閃過什么,此時因為情緒太過于繃緊而沒有回想起來,握著慕容翡的手腕喚了一聲殿下。 可他的殿下聽不見,床榻上的人臉色蒼白如紙,林似錦握著慕容翡的手腕,那里沒有紅線,身上的魂契也沒有連上,前一天看明明是連上的。 林似錦整個人被無盡的負面情緒吞沒,他溺斃其中喘不過氣來,眼眶處有溫熱幾乎要落下,他握著慕容翡的手腕,耳邊鋪天蓋地傳來各種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