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
元真心道,于別的門派是??墒俏覀冞@里么他抬眼看了看丹陽。丹陽果然拒絕了。 師父讓我在弟子中選一個,沒說是我。 一直沒有開過口的元武叫了丹陽一聲:大師兄。見丹陽看他,才恭敬地抱拳,說,不知道師父原話是怎樣的。方便透露嗎? 他們幾個師兄弟,都是從小就吃住行在一塊兒,至今沒有隔閡和猜忌。所以元武直接這樣問,既沒有不信任丹陽的意思,丹陽也不會覺得他是在質問。很干脆地把金光令中的內容重復了一遍。一點也不怕別人聽墻角。 因為真的沒什么好聽的。 一點重要信息也沒有。 而且最可能聽他墻角的人,正因為那個揮劍兩千次而苦惱,一心想著如何溜走。 任為宗主。 元真重復了一遍,擰著眉頭,看向諸位師兄弟:我個人理解,師父說的其實是任你為宗主。你們覺得呢? 眾人皆應是。 丹陽卻一口反對:他沒有說你這個字。 元真微笑:他潛意思就是這個意思。 丹陽耍賴:沒說就不算。 元真還要再說,丹陽卻道:師父不在誰最大。 大師兄。 嗯。丹陽面無表情道,所以你們都要聽我的。好了。別鬧了。你們誰愿意當宗主,就先把名字候著。萬一師父真的羽化登仙,好及時做準備。免得措手不及。 就這么不想當宗主。別的門派為這個位子弒師叛兄,他們倒好,全都推著不要干。 元真失笑,問了另一個他剛才就很在意的問題:在說這個之前,大師兄,你為什么要一直盯著祖師父的畫像看? 丹陽動了動眼珠子:你想知道? 元真一下子謹慎起來:也不是很想。 就聽他說:你當宗主后,我就告訴你。 元真無語了一陣,揉了揉額角,我們還是先來談談渭水出了什么事吧。 所有人都能從那個誰當宗主的送命題中逃脫了出來,頓時大松了一口氣。這種不想回答的心情,和洪水猛獸面前先擋洪水還是先擋猛獸有得一拼。 眾人正尋了個位置坐下,好方便討論。就見為首的丹陽忽然站了起來。 大師兄? 丹陽道:我去去就來。 說著,徑自推開房門走了出去。徒留房內幾個人面面相覷。 話說到緊要關頭,丹陽當然不是無故尋事,故意將師弟們甩在房內不理。而是他忽然想起一個人,一個外人,一個可能會聽他墻角的外人。丹陽雖然不大管事,卻也知道,談重要的事情的時候,最好不要有外人在場。就算這個人一到門外就能被他發現也不行。 如果丹陽記得沒錯,這個人應當是在無極廣場上揮劍。 他當然記得沒錯。 但是他罰的這個人不是本門弟子,沒有義務要聽他的話。 所以此刻的季柯,正在劍門內四處溜達。 季柯原本是想下山的。 可是守門童子不讓。 太陽已經落山,山路崎嶇,不好走。先生明日請早吧。 說得十分客氣親切,體貼人心。 季柯想了想也是:難道你們平時一到晚上就會留客嗎? 不啊。童子響亮地回答,他們會飛。 季柯: 守門童子打量了一下季柯的身板:但是先生的話,一個崴腳就會滾下去的。 劍門的人都這么肆無忌憚地說真話的嗎?好恨吶。 魔尊腦子一轉,既然山不放我,不如我自留山。劍門是三門之首,地位堪比蓬萊赤焰峰,在這呆著,說不定還能套到一些話。獨自下山,反而孤立無援。這樣打定主意后,他連態度都軟化了許多,擺出自認最親和的笑容:那么,請問廂房怎么走? 劍門的人,多心思純粹。 守門童子見這位手無縛雞之力的先生不再去尋死在他眼中不自量力就是尋死。立時欣慰,更加親切地同季柯說:過了無極廣場就是祖師殿。祖師殿后面往東是明心堂,往西有一座吊橋。你過了吊橋,右轉繞過菩提禪院,直走三百米,是弟子晨讀的地方。那里還有一座橋,不過橋后左轉,繞過一片竹林,就是給客人休息的廂房。 季柯沉默了很久:你們這樣去休息,不累嗎? 童子睜著閃亮的大眼睛,十分天真無邪:我們會飛呀。 季柯默默咽下了一口血。 丹陽立在一處房頂,沉默地看著這個陌生的外來客四處和弟子搭訕。以他的耳力,當然能聽到季柯在說些什么。大抵是噓寒問暖之后問路。順便打聽劍門的情況。他覺得這個人挺閑的,直接問不就好了,非要拐彎抹角,真當弟子們聽不懂話外之音嗎? 季柯渾然不覺自己的行為全部被人一覽無余。他只是沾沾自喜:這些傻子,隨便套個話,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果然沒腦子。 殊不知在他離去,劍門弟子疑惑道:這位先生講話好啰嗦,想問大師兄的情況,可以直接說的么。非要扯東扯西。 旁邊有弟子道:可能他腦子不好使吧。 還好季柯現在耳力不行。 不然他可能在回魔界之前,要先氣死。 一代魔尊被氣死在太華山之巔,傳出去也挺丟臉的。 季柯摸著下巴思索,原來劍門宗主不在門內,大師兄是天下第一劍丹陽。丹陽啊他想到那人天人之姿,魔性好色一時占了上風,自言自語道:雖說是個男的,暖暖床也是可以的。畢竟長了那樣一副臉,還是劍門之首,將那樣的人壓在身下,滋味一定好極了。 想到那樣的場景,即便太華山上如冰雪一般寒冷,魔尊心中竟覺得沸騰起來。他得意洋洋地一個轉身,就看見腦補得不行的那張臉在身后,幾乎貼著他后腦勺。頓時嚇了一大跳。 丹陽面無表情道:干什么。 季柯怒道:我才要問你干什么。嚇死人啊。 丹陽干脆道:你聽力不行,不能怪我。 隨后說:你劍練完了嗎? 季柯:他強自道,我沒義務聽你的話。 丹陽點點頭。 然后季柯看他伸出手,他的手和他的人一樣,十指蔥長,雖不如女子纖細,看著卻十分有力量。季柯還在胡思亂想,就見那只手上方,憑空出現了一柄劍。泛著淡淡的藍光,鋒芒畢露。它每旋轉一次,季柯就覺得自己的臉像被劍氣割了一刀。 丹陽握住劍柄,把劍遞給季柯。 季柯很警惕,不接。 丹陽平靜道:去練劍。 呵,季柯一聲冷笑,本尊是聽話的人嗎?要不是本尊現在身處劣勢,任爾等不敬的罪名,早就一手將你捏成了渣滓。什么天下第一劍,在本尊手中,怕是過不了三招。 眼見季柯冷笑連連。 丹陽伸出手指,憑空一點,季柯就保持著那個冷笑的表情僵在了當下。 我給了你選擇。你不要。丹陽平靜無波道,不愿意動,就呆著吧。 季柯眼睜睜用余光瞟著丹陽飛身而去,還能聽到他留下一句話來。 兩千次的劍能揮多久,你就在這呆多久。放心,死不了。 落魄的魔尊用盡了畢生功力和詞匯將丹陽上下十八代咒了個遍。 第5章 敲定人選 丹陽回來的時候,時間不算晚,元真幾個倒沒走,正在閑聊。 他帶上門把風雪掩在了門外。 元真看他的模樣,奇道:外頭下雪了? 丹陽淡淡嗯了一聲。他頭發上、衣服上,甚至睫毛上都沾了不少雪花,可見外頭雪還挺大。太華山很久不下雪了,白日里也是晴空萬里,萬想不到日落后,竟然會下起雪。 元心歡呼一聲,從椅子上蹦起來,跑到窗邊支起窗格往外看。他是幾個師兄弟里頭最小的,還處在見了雪就喜歡的不得了,一心要出去玩的年紀。元明淡淡笑著看他,見他不顧外頭雪花,硬要把臉湊出去,打趣他:師弟,雪化在臉上就不漂亮了。 反正再漂亮,也好看不過大師 元心很有求生欲地住了嘴。 丹陽隨意看了他一眼,不帶任何含義。 受元心感染,幾個大些的倒也談起雪來,其樂融融。丹陽離開前的話題被拋在了腦后,這個時間么,是時候先吃晚飯了。眾人商量了一通,提議道:不如吃火鍋吧。 山上也是有火鍋的。 尤其是襯著雪景,再溫兩壺酒,小日子過得不要太滋潤。 在吃的上,丹陽從來不會二話。 只是在元真準備出去差人備食材時,忽然開口:暖床是什么意思。 元真一腳絆在門坎上,差點摔了個大馬趴。 元明遲疑地眨著眼:是誰和師兄這樣說的?總不可能是這個大冰塊自己想的。 那個很弱的人。 丹陽無所畏懼地將被他定在門外的季柯賣了個徹底。 季柯渾然不覺他得罪了整個劍門。 元真聽丹陽說了始末后,沉吟了片刻:他還在廣場上? 嗯。丹陽繼續問,暖床是什么意思? 大師兄有個優點,執著。所以他劍術這么高超??墒沁@個優點放在不合時宜的問題上,就顯得不大好。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們不會說謊,又怕萬一說了謊,大師兄到時候隨便和誰都開口這兩個字,就十分尷尬。 正巧小師弟也是個不懂的。 元武和元明將視線投來,身為三師兄的元真忽然覺得自己責任重大。 他咳了咳,鄭重道:通常,只有伴侶會給你暖床。但是從登徒浪子嘴里說出來的,就不是那個意思。他們只是想和你做一些不恰當的事。 丹陽噢了一聲,道:雙修嗎? 可以這么理解。 你有雙修的對象嗎? 沒有。 這屋里不知道為什么忽然熱起來了。元心瞪著大眼睛,閃巴閃巴看著他的幾個師兄。元武突然覺得耳朵有點疼,不知道為什么,有點聽不下去。 被追問著的元真臉有些紅,他對上元武的視線,突然耳朵也紅了。 丹陽繼而一本正經追問:為什么他們會想雙修?哦,或者說暖床。 我長了一張很想讓人暖床的臉嗎? 如果他們 師兄,我覺得我們先去吃飯,你說呢? 張口暖床,閉口暖床,元真現在腦子里只有暖床這兩個字,這屋里還有小師弟,大師兄能不能不要一臉正經地談論這種事。再講下去,元真覺得自己這幾十年來的道心都要裂了。他阻止了丹陽的發問,努力把話題繞回來:而且,之前我們在討論什么? 元明搶先回答:說渭水是不是出事了。 對。 元真如釋重負,難得強硬:吃完飯,我們再討論這個問題。還有大師兄。 他沖丹陽噓了一聲:千萬,不要,再提這兩個字,嗯? 丹陽噢了一聲。 這屋子終于安靜下來了。 元真滿意地去準備晚餐。 本來他還在猶豫,到底要將師兄弟的晚餐安排在哪里。是屋內,還是屋外。是松柏下,還是守心石旁。難得幾人小酌,又是良辰美景。當然要挑一個最好的地點。 但是現在他不用猶豫了,他已經有了最佳的地點。 后來季柯苦大愁深地看著劍門一幫師兄弟把桌子搬在他面前三尺遠,笑呵呵圍了一桌,襯著暗夜厚云,雪花飄落,在那吃rou喝酒,熱氣騰騰,氣了他半死。 季柯下階段的目標又增加了一個,等他回到魔界,收拾完叛逆。第一樁事就是要滅了劍門。滅不能消他心頭怨念,先把人折磨一頓。也要看得著吃不著那種。 是夜。 飛雪沒有停下的跡象。 元真沒有睡,他推開窗,看見丹陽房里一片漆黑。房門外卻像站著人。他想了想,挑了盞燈,披了衣服出門。待靠近丹陽房間,燈火與雪光相襯,靠在門柱上的人轉過臉來。 容顏絕世,眉目清冷。果然是丹陽。 白日里的丹陽是一柄冰做的劍,極冷,又無情,還十分鋒利。黑夜很好地掩藏了這一點。暈黃的燈火令他顯出一種錯誤的溫情出來??粗孀呓?,丹陽挑眉。 元真年齡和他最近,最能知道他心中所想。 大師兄在擔心師父嗎? 沒有。丹陽很誠實,師父修為接近大乘,沒那么容易死。 元真肯定道:但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 丹陽不說話了。 今天過于緊急。明日我讓弟子出去探探消息,看外頭是什么情況。元真說,至于劍門內,弟子們從未在修行上懈怠。我會督促他們勤加修行。元武那邊,自會檢查陣法。 丹陽聽他有條不紊,一樁樁事布置下來,垂眸嗯了一聲。忽然道:我在。 師兄者,必先保護師弟,愛護師門,為宗門之利器。 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元真失笑:嗯。 丹陽渾然不覺自己說了什么了不得的豪言壯語,只是作為一家之主,表過態之后,就將這事拋到腦后,問:你是最適合當宗主的人。為什么你不肯? 元真笑道:大師兄方才不是已經說過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