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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他有所動搖,我接著說: “而且你也不想穿著小鴨子病號服去上班吧?” “……” 亞瑟匆匆一瞥深色西裝內的病號服上滑稽的卡通圖案,不由得扯了扯嘴角略微搖頭,“好?!?/br> 我一邊幫他把西裝剝下來,一邊牽著他往臥室走: “嗯,現在讓我們去睡一覺吧?!?/br> 唯恐他身上的病服沾染了什么從醫院帶回來的真菌病毒,我在亞瑟把自己摔進床上一睡不醒之前叫住了他,他聽從我的話十分乖順地坐到床沿,兩肩松散背脊微弓,任由我解開頸后的細繩掀去整件寬大的一體式衣服并丟到堅硬的地板上。 他赤.裸的上半身就這樣瞬間暴.露在空氣中,有幾塊很難讓人不去注意的新鮮淤腫和青紫,不規律地分布在他白皙得過分的皮膚上……顯而易見,這是他劈手奪下彈簧刀后劫匪揮起拳頭造成的。 我不想開口問些諸如“疼不疼”之類的蠢話,雖然我沒怎么受過傷,卻也清楚這一定很疼。 亞瑟躺下的時候我幾乎可以聽到骨縫間發出細微到無法辨清的咯吱聲,比那更清晰可聞的則是肘關節處的紅痕被不慎擠壓時他竭力壓抑的一聲低吟。 “晚安,然后早安,亞瑟?!?/br> 我低俯下.身吻了吻他汗濕的額頭,漆黑長發從肩頭流漏到他胸口,“你想讓我去客房,還是留在這兒?” “我感覺有點兒不安全,” 他拉著我的手態度誠懇地說,輕淡的語氣顯得有點兒可憐,“你能不能陪著我?” 我立即聽出這是半分鐘前我為了誘導他不去工作而找的借口。 “你真是個合格的律師?!?/br> 我在他身邊側臥下來,面朝著他的方向。 …… 迷迷糊糊間,有條結實的手臂正從我頸下緩緩抽離,溫熱汗濕的皮膚摩挲著我的發根。我雙臂緊緊抱著被子,條件反射地蜷起身體,額頭不經意間碰觸到他來不及收回的沁涼指尖,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聲睜開眼睛,惺忪視野中剛好捕捉到他披上睡衣離開房間的背影。 窗簾遮不住天邊暖紅色的夕陽,暖洋洋地撲照在臉上,我揉著眼胡亂把被子蹬開,索性光腳踩在地板上,躡手躡腳悄悄來到客廳——亞瑟正面對流理臺切著一根胡蘿卜。 比起昨晚顯而易見的疲態,他現如今的臉色稱得上好看了不少,那些困乏勞累的神情也幾乎全部消失殆盡了。我轉眼注意到他指節上駁雜的幾塊止血貼,頭腦立刻清醒,一手扶著墻壁走出藏身的拐角:“我想你該再去休息一會兒,亞瑟?!?/br> 他握著細刀的手一頓,稍微抬起眼簾來看我,表情并不太驚訝: “晚飯是胡蘿卜和牛rou?!?/br> 他的視線一垂便看見我站在光滑地板上的一雙赤足,盡管陽光已經把復合木料烘烤得足夠溫暖,他還是放下手里的刀柄,一步跨過門口懶洋洋打著瞌睡的蘭斯洛特,在鞋架上抽了一雙拖鞋擱到我腳邊。 “你為什么不去喂蘭斯洛特呢?它餓得毛都禿了一半?!?/br> 我干脆上前不由分說地占據了他原先的位置,將他切到一半的胡蘿卜挪到自己面前,“親愛的,你好像忘了我會做飯?!?/br> 他高高挑起半邊眉毛,嘴角收緊,流露出的居然是一種奇異的“質疑”。 ……看來是時候證明一下現在的問我不止會做水果拌rou了。 “去喂蘭斯洛特?!?/br> 我扭身自冰箱冷鮮室取出一塊黃油和一瓶水,撕開封口箔將純凈水倒進一個玻璃空碗里,轉頭發現他還沒挪動腳步,“……然后我喂你?!?/br> 當若干分鐘后蘭斯洛特終于把頭拔.出空空如也的食盆,我的黃油三文魚也順利地盛進了盤子。哈士奇貼著亞瑟的褲腳不斷搖擺尾巴,嘴里發出心滿意足的哼唧。 我把三文魚切塊端上流理臺,只隨手拿來了一只餐叉,搶在亞瑟彎腰替它撓肚皮之前叉了一塊遞到他嘴邊。 “我可以自己來,佩妮?!?/br> 話雖這么說,他卻沒有半點兒起身去再拿一套餐具的意思,目光里沉積著愉快的神情,從容筆直地注視著我。 “哦,哦,我當然知道,麥考伊先生?!?/br> 我挑著三文魚的那只手故意前后晃了晃,“但是作為一名律師,你認為照顧自己受傷男友的權利應該被剝奪嗎?” 話音剛落,我和他都愣了一下。 那次訪談過后,我們的關系從沒得到過正式確立,倒不是刻意規避這個話題,只是誰都沒有提及。 氣氛定格的時間不長,一聲椅腳擦過地面的劃響過后,他離開椅背傾過身來,一口含住了我餐叉尖那塊三文魚。 “不應該?!彼龡l斯理地回答,同時唇角浮現一絲笑意,“非常美味?!?/br> 不知是為他的前一個還是后一個答案,我暗自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兩個小時以后我們就該去做筆錄了?!?/br> 若無其事地叉起另外一塊三文魚,我另提了一個更為迫在眉睫的話題,“那兒肯定會有不少記者,我敢賭上五英鎊?!?/br> 亞瑟若有所思地沉思了一下: “看來我需要洗頭發了?!?/br> 我立即義不容辭地說: “我來幫你?!?/br> 亞瑟稍作沉默,頗感好笑地掀了掀嘴角,低聲提醒我: “我并沒有失去自理能力,佩妮?!?/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