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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話線那頭一陣詭異的沉默。 我沒心情思考這陣沉默意味著什么,組織著邏輯混亂的英文語速飛快地繼續說了下去,“我祖母告訴過我,如果一個男孩兒傷透了我的心,我該去睡了他最好的朋友……所以你等著瞧吧,我肯定會去睡了你最好的朋友——” “你好?!?/br> 話筒中傳來的是一個不太熟悉的聲音,浸潤著一口純正地道的牛津腔,禮貌又難掩尷尬地緩聲說道,“我猜你是馬修的女友……前女友,對嗎?我是他的……” 良久,他終于遲疑著接著說,“朋友?!?/br> “……” 我立即掛斷了電話。 學校的健康中心提供無償的緊急避孕服務,前臺還有個巨大的紙箱子專門用來為學生免費發放安全套。 進門前我潦草地戴上墨鏡,將鴨舌帽的帽檐壓到最低,不理會心理咨詢顧問一個勁兒地想要鼓勵我向她傾訴與前男友的恩怨情仇,領了藥片就著涼水吞進肚子多少感覺安心了一些,臨走時還從紙箱中取出了一大把塑料包裝的安全套裝進了衣袋里。 回到單人租住的宿舍,我粗略吃了點烤面包當作早午餐,隨即專心致志從手機自帶的定位系統獲取了馬修所在的位置。 我擠了遠超過二十分鐘的有軌電車,再加上將近一刻鐘的步行,趕到目的地時正巧和從圖書館走出來的馬修撞了個照面。 我伸出雙臂攔住他的去路,然后揚手把一口袋杰士邦惡狠狠地砸到了他那張面目可憎的帥氣面孔上。 “下次記得戴套,蠢貨?!蔽逸p蔑地啐了一口,轉身想掩面逃離案發現場,不料被他從背后握住手腕,不費吹灰之力地輕輕巧巧提了起來。 他的棕色短發間掛著花花綠綠的安全套包裝袋,看上去滑稽可笑極了。 我知道這個時候我不該笑,可是我忍不住嘴角上揚,這更加激怒了馬修,他提著我的后領呼吸越來越粗重,我毫不懷疑他正在盤算下一秒就將我像棒球那樣扔出去。 這時候,我的耳朵捕捉到了一道不屬于我的笑聲,雖然只持續了不足半秒就稍縱即逝,我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我循聲望過去,聲音的來源是馬修身后不遠處,圖書館門口的臺階第三層。 他看上去二十出頭,單肩挎著一個運動背包,淡金色頭發,瞳孔蔚藍,緊繃的t恤勾勒著漂亮流暢的上身線條。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就是馬修最好的朋友。 ☆、第2章 和我睡一覺嘛 作為一個擁有一半美國血統、開朗而不拘小節的情緒化樂天派,馬修很快就原諒了我在圖書館門口讓他丟盡顏面的舉動,分別時還熱情地滿手抓著安全套給了我一個擁抱。他注視著我,略微瞇起的眼尾處浮動著些細細的笑紋,我很確定他那充滿感染力的笑容是發自真心。 而他旁邊這個金頭發藍眼睛的高個子朋友自從不輕不重地笑了一聲后就分外安靜地站在一英尺以外,將相隔遠近把握得恰到好處,在與我目光接觸時僅僅禮貌地點了點頭,眼底充滿了不列顛本地人獨有的那股讓我渾身發癢的矜冷和疏淡,還有滿身不溫不火的距離感。 我猜他一定不是電話里那個講話時有些靦腆的“牛津腔”,雖然我十分肯定他也cao著一口純正地道的英式口音。以前只在幾個派對和學生集會的場合見過他,不過我竟然從沒當面聽過他講上一句完整的話。 比起他,我還是對前者比較感興趣。 馬修告訴我,作為一個持有美國護照的外來人口,他必須把出勤率提高到百分之八十以上才能保證不被取消簽證,所以他一定要和我分手才能保證自己不會沉溺于玩樂而荒廢學業——在這一點上我跟他倒是有著同樣的擔憂。 雖然這個理由見鬼得可笑,不過倒也算是符合馬修一直以來超乎常人的邏輯。我一邊注視著他真摯的淡綠雙眼一邊不怎么釋然地勉強原諒了他,順帶著打算放過電話里那個知名不具、素未謀面的“朋友”。 隨后的事情我記得相當模糊?;貞浝镩W動的片段只被我挖掘出了幾張畫面:漆黑的出租車、漆黑的電梯間和漆黑的臥室。 醒來時我在房間的地板上蜷縮著身子,鴨舌帽還歪歪扭扭地半扣額間。窗簾虛垂著,從罅隙中涌入的陽光把地面烘烤得暖融融,我視線往上一抬—— 今天有場考試。 既然已經回歸單身,我決定先抓緊時間把前段時間落下的學業補一補,鑒于有兩三門不同學科的論文截止日期已經過了一天,我打算先應付過考試再去一趟圖書館。 一等畢業證需要通過的幾門考試對我來說并不算太難,只是出勤率要求和論文的截止日期讓我相當苦惱。 當我花上半小時打扮整齊倉促出門之后—— 學生公寓的電梯壞了。 而當它咯吱咯吱艱難粗喘著停止運轉的時候,我正巧被卡在里頭,和我作伴的是一個陌生的白皮膚姑娘。 “我住1層。你住哪兒?” 或許承認自己是個連一層樓梯都不愿意爬的懶人并不算引起話題的好主意——即使靜止的電梯內部光線昏淡,我也敢打賭她看起來肯定相當驚訝。 電梯間內的亮度尚不足以讓我鑒別出她的表情,這或多或少讓我感到沒什么安全感。修習了三年心理學和行為科學,隨時觀察他人動作、揣度想法似乎成了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