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湖邊試探

    程蘭雖然不太明白，不過她的領悟能力不錯，等了一會兒便說要帶青桐回自己房中說會話，帶著她悄悄遁了。

    其他人倒都沒怎么注意，倒是鄧文倩似笑非笑地看了青桐和程元龍一眼。程元龍達到了目的，輕松愉悅地轉身向外走去。

    陸氏笑著叫住他：“你這孩子，既然進來了，怎么不過來見見你的表姐表妹？”

    程元龍心不甘情不愿地挪了過去，他淡淡地瞥了陸明珠和陸明玉一眼，她對這兩人的觀感都不怎么好，尤其是陸明玉，小時候可明里暗里沒少笑話她。而他這個表姐也跟表哥差遠了。他一直都不喜歡心眼太多的女孩子。

    程元龍走上前漫不經心地打了個招呼，又隨口問陸明珠：“表哥怎么沒隨你一起來？”

    陸明珠道：“他本要一起來的，路上被秦王府的人叫走了?！?/br>
    程元龍“哦”了一聲，便沒其他話說了。

    陸明玉含羞帶笑地瞟了程元龍一眼，柔聲說道：“表哥給我們講講你在邊關的事吧？我聽堂哥說你在軍中真是令人刮目相看?！?/br>
    若是換了他的哥們問這類問題，程元龍早滔滔不絕地吹開了。但對于陸明玉，他實在沒心情顯擺。

    他不冷不熱地答了句：“邊關的事表哥比我知道得多，你有空問他吧。我有事先走了?！?/br>
    說完，程元龍看也不看眾女，揚長而去。

    陸明玉臉上的笑容頓時僵硬起來，陸氏的神色也有些尷尬。鐘秀悄悄地與鐘靈對視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笑。鐘秀以為自己做得隱秘，不料卻被眼尖的陸明玉逮個正著，陸明玉心中大怒，臉上卻仍帶著得體的笑容，以開玩笑的口吻對鐘秀說道：“鐘秀meimei，你平日都用什么脂粉，看著倒是比以前白了許多，表哥應該不會再笑話你了?！痹趫龅娜硕贾?，鐘秀從小就與程元龍不對盤，兩人見了面就開口嘲諷，她笑他胖，他笑她黑。

    鐘秀聽她話里有話，臉色不禁一黑，冷冷回應道：“孩子之間，誰沒有幾句口角。陸jiejie小時候不也笑話過程哥哥胖得像豬嗎？”鐘靈生怕meimei得罪了陸氏，趕緊悄悄扯她的袖子。鐘秀立即會意，趕緊變了口風。鄧文倩也出聲替二人圓場。一場口角風波悄悄化解了。眾女雖然各懷心思，但仍然有說有笑。

    程蘭帶著青桐到自己房中坐了一會兒，便推說屋里太悶，想帶她去園子里走走。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一路分花拂柳，朝湖邊走去。

    此時正值仲秋時節，秋高氣爽，金風細細。滿園飄著清甜的桂香。碧藍的湖水中映著藍天白云的倒影，程元龍正半蹲在湖邊，百無聊賴地用石子砸水花玩。

    他正砸得起勁，忽聽得身后傳來一聲威嚴的喝斥：“你都多大了還沒個正形？”

    程元龍一個激靈，立即挺直腰背站好，默默地聽著父親的教誨。

    程英杰虎目圓睜，滿臉嚴肅，沉聲問道：“你在這里做什么？”

    程元龍耷拉著腦袋答道：“沒干什么，觀湖景?！?/br>
    程英杰對他的回答頗不滿意，輕哼了一聲，沒再說話。他背著雙手，慢慢踱著步子，忽然又問道：“你母親在做什么?”

    程元龍老實回答：“她在花廳招待陸、鐘、鄧三家小姐?！?/br>
    程英杰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又問道：“你都見過了？覺得怎樣？”

    程元龍十分警惕，不答反問：“什么怎么樣？我是一個穩重的人，怎好去胡亂評價人家閨閣女子？”

    程英杰被噎得接不上話，但他又不能說他說得不對。

    他只好把眼一瞪：“虧你表哥還夸你懂事了。我看你還是跟以前一樣頑劣不堪，滿嘴的歪理！”

    父子倆正在說話間，正好程蘭領著青桐走過來了。程蘭一看到滿臉風云的父親，嚇得裹足不前。她平常都怕父親，更遑論是現在。

    青桐抬頭一看也認出了程英杰，她大大方方地打了個招呼：“程伯父好?！?/br>
    程英杰雖然只在幾年前見過青桐一面，但他仍有印象?？赡芤驗檫@個女孩子太特別了。有客人在前，他也不好再繃著臉，沖她略一頷首，吩咐程蘭：“蘭兒，你好好招待林小姐?！?/br>
    程元龍悄悄看了青桐一眼，清清嗓子，一本正經地說道：“啊，你們是要去逛園子吧。那我回避一下?！?/br>
    說完，不等父親發話，他便像只兔子似的溜走了。

    程英杰無可奈何，只得慢慢踱回書房去了。

    程英杰剛離開，程元龍便笑嘻嘻地出現在她們面前。

    程蘭做為庶女，平日最會察言觀色，一看這情形，便知道自己該功成身退了。她很快尋了個借口悄悄離開。

    湖邊只剩下了程元龍和青桐兩人，程元龍既緊張又興奮，他側臉看看青桐，傻呵呵地笑了幾聲：“嘿嘿，今日的天兒真好啊?！?/br>
    青桐點頭附和道：“是不錯。桂花的味道很好聞?！?/br>
    一說到桂花，程元龍立即現出吃貨的原形：“是啊，我們府里有一個專門釀桂花酒和做桂花糕的mama，人們都叫她桂姨，一會兒你也嘗嘗她的手藝?！?/br>
    青桐看著他那雙閃閃發光的眼睛，問道：“你還在節食？”

    程元龍狂點頭：“自然要節制，怕再回到原樣?！?/br>
    青桐有些感慨道：“跟食欲作斗爭，一定很辛苦吧？”

    程元龍正要回答，忽地想起什么了，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道，意味深長地說道：“那是自然，初到邊關時，很不適應那里的氣候和飲食，每當想開小灶加餐時，我就會想起一個人，想起她的話她的鼓勵，便忍著不吃了?！闭f著這話，程元龍悄悄地觀察著青桐的神色。沒有尋常女孩子間的羞澀，也沒有任何表示。程元龍暗暗嘆息一聲，兩眼望天。好吧，他知道她有時候很呆，他也知道有的事情得慢慢來?？墒恰臅r間也不太多了。他父親和繼母這一次肯定要他成親。他該怎么辦？

    程元龍低頭想了一陣，又怕站在湖邊說話不方便，便指著不遠處的一個隱僻假山說道：“走，到那里看看去?！?/br>
    青桐輕輕一躍，跳了上去，坐在花木掩映的一塊光滑的大青石上等著程元龍。程元龍攀了上來，兩人并肩而坐。

    他們之間本來隔著一小段距離，但青桐覺得座下凹凸不平，咯著她了，便往程元龍那里挪挪了。這下，兩人之間再無空隙，肩挨著肩，風吹來時，她的長發有一下沒一下的sao擾著程元龍的臉頰。

    程元龍正值血氣方剛的年齡，加上這幾年在軍營中那幫糙漢子們的影響下，對于男女之事略知七八。他這會兒，心情不由自主地開始蕩漾起來。

    他偷眼觀瞧著青桐，只能看見她的那一縷烏黑的鬢發和白玉似的側臉。

    程元龍趕緊按住這股念頭，出聲試探道：“包子，你年紀也不小了，以后有什么打算哪？”

    青桐歪頭看了他一眼，反問道：“你問我的理想?”

    “呃，對，就是理想?！?/br>
    青桐沉吟一會兒，答道：“想做的太多，但條件不成熟，退而求其次，去邊關建功立業吧?！?/br>
    “哦?！背淘垏@息一聲，這答案他早知道了。

    可是他還是不甘心，懷著鬼胎繼續追問：“那你沒有別的想法了？比如說想嫁個什么樣的夫婿之類？哈哈，咱倆是哥們嘛，隨便說說?！?/br>
    “夫婿？”青桐重復著這個詞，顯然她以前沒把它規劃在內。

    程元龍繼續啟發她：“你想不想有個人陪著你說話？”

    青桐隨口答道：“陪我說話的人太多了，我弟弟我娘還有你，以前我甚至和貓狗說過話?！?/br>
    程元龍抓耳撓腮，更深一步，“那你想不想有個人替你遮風擋雨？”

    青桐一臉莫名其妙：“遮風擋雨，有雨傘就可以了?！?/br>
    程元龍：“……”

    “那你就不想和、和喜歡的人花前月下吟詩說話嗎？”

    青桐頓了一下，突然“啪”地一聲拍死了一只肥大蚊子：“花前月下，蚊子肯定很多?！?/br>
    程元龍無言以對，好吧，他不該問她這么有情調又含蓄的問題。

    他沉思一會，決定放棄掉迂回戰略，采用單刀直入的方式。

    “那、你覺得我怎么樣？”

    問完這句，他的心不爭氣地咚咚亂跳。

    青桐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她總覺得他今日有點怪怪的。

    她想了想坦率回答：“你嘛，其實不怎么樣?！?/br>
    程元龍的心立即不跳了，變得心拔涼拔涼的。他既憤怒又不甘心，她竟然覺得自己不怎么樣！他都變得這么瘦，這么英俊，這么好！

    他深呼吸了三口氣，按捺住心情，用賭氣的口吻問道：“那你說我表哥人怎么樣？”最好也別怎么樣。

    “你表哥？”青桐斟酌了一會兒，慢慢說道：“你陸表哥還行，對朋友還算仗義。你那個秦王表哥很復雜，我就給個中評吧。他還是挺有能力的，但他的心思深得像老蛇的洞一樣，摸不清門道。而且他為人不檢點不貞潔，聽說他的床總是人來人往，每晚都十分繁忙?！?/br>
    程元龍臉紅氣粗、兩眼發直：“……”

    青桐后知后覺，以為自己的坦率打擊到了他，遂趕緊亡羊補牢地安慰了一句：“你雖然不怎么樣，但其他人更不怎么樣。我拿你當好哥們才對你說真話的。要是你秦王表哥這么問我，我也會說‘殿下英明神武’?！?/br>
    “啊——”程元龍還來不及細細品味這句話，就覺得背后有異樣的聲音。

    他猛一回頭，就看見自己那“英明神武”的表哥和陸紹衡一起，向他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