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倩很欣慰，將江蘭雨抱在懷里，又替她拉上被子，輕聲道，“睡吧?！?/br>
    江蘭雨高興地閉上眼睛，她今天太高興了，吃了好吃的，還沒有挨罵，這會兒真的有些累了，不過很快，她又睜開雙眼，悄悄湊到江水倩耳邊，用氣聲道，“jiejie，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江水倩被她呼出的熱氣弄得有些癢，縮了縮脖子，道，“問吧?！?/br>
    “就是，獻祭名單出來了沒有？”

    原本就是很安靜的晚上，這句話一出，周圍更加安靜了。

    江蘭雨睜著圓溜溜的眼睛，手指緊緊抓著江水倩的衣服，緊張又忐忑。

    江水倩靜靜注視了她片刻，伸手摸了把她的頭，輕聲問道，“害怕？”

    當然害怕，江蘭雨從小在村子里長大，自然知道，獻祭是什么意思，就是她再也看不到jiejie，再也吃不到吃好吃的了。

    小小的江蘭雨，最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她忍著，憋著，直到今天，才終于將心里的不安，跟江水倩說了。

    “別怕，名單已經出來了，是我?！苯话察o地說著。

    江蘭雨猝然睜大眼睛，猛地從床上爬起來，聲音充滿了惶恐，“jiejie，怎么會是你，不會的，jiejie不會的，你說過的，你會一直陪著我的?！?/br>
    小孩嚇壞了，一把撲到江蘭雨懷里，眼淚大顆大顆的滾出來。

    江水倩的衣服前襟，很快就被她的淚水打濕了。

    江水倩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心里卻無比的平靜，她早已知道這個事情，也已經做好了準備，生活在這個村子里，就要有被抽簽抽到的覺悟。

    她只是很慶幸，被抽到的人是自己，而不是蘭雨。

    她還這么小，膽子也小，被推出去獻祭，一定會受不了的。

    “好了好了，別哭了，看吵到其他人，蘭雨，你要記住，jiejie是愛你的，不管到了哪里，jiejie都一直會看著你，保護你?！?/br>
    說到最后，江水倩的聲音也有些哽咽了。

    江蘭雨的日子本就不好過，有她在，起碼還能幫著勸一下mama，她不在了，蘭雨可怎么辦，mama一定會更無視她的。

    “jiejie，我就是不想你去，我就是舍不得，你不要去，嗚嗚嗚?！苯m雨像小動物一樣，哭的傷心至極。

    江水倩拍著她的后背，心里也是一片低落。

    江蘭雨今晚經歷的事情太多了，情緒大起大落之下，很快就睡著了，靠在江水倩懷里，發出細細的呼嚕聲。

    江水倩看了她好一會，將她輕輕從懷里移出去，自己起身下床，去了母親的房間。

    楊新房間里，只有她一個人在勾著鞋子，江水倩走過去坐下，道，“媽，爸爸還沒回來？”

    江蘊不喜歡待在家里，總是往外跑，有時候大半夜才回來，家里也沒人管的動他，楊新說他幾句，他理都不理，久而久之，也就只能隨他了。

    “嗯，你怎么還沒睡？”楊新看她回來，也有些詫異，放下了手上的活計。

    江水倩笑了笑，“我睡不著，想跟mama說說話?！?/br>
    楊新憐愛地道，“怎么會睡不著，是不是江蘭雨吵到你了？我就說那個丫頭，就不該跟你一起睡床上，讓她打地鋪就是了……”

    “媽?！苯唤辛艘宦?，打斷楊新的抱怨，“媽，別這樣說，蘭雨是我meimei，也是你的女兒，您別總是這么對她?！?/br>
    楊新不以為意，她看不慣江蘭雨，一直就是，如果可以，她恨不得她永遠消失。

    江水倩無聲的嘆了口氣，輕輕道，“mama，這次祭祀之后，家里就只有蘭雨一個孩子了，她很懂事，也跟我說了，會一直孝敬尊敬mama，mama，你該對她好一點?！?/br>
    楊新一聽，眼眶就紅了。

    獻祭一事，她們都心知肚明，只不過，誰都不愿意去提罷了。

    如今江水倩將之擺到明面上，仿佛有什么東西，赤裸裸的被挑破了，讓人不得不面對。

    “水倩，你別說傻話，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mama不會讓你去獻祭了?！睏钚伦ブ坏氖?，眼淚無聲的掉了下來。

    江水倩反手握住楊新的手，被她掉下來的眼淚，灼的的皮膚發燙，她靜靜坐在那兒，呢喃道，“沒用的，不會有別的辦法?！?/br>
    祭品都是由村里有名望的人抽簽決定的，一旦定下來，就絕無更改的可能，至少，在江水倩生活的這二十來年，還沒有任何一個祭品能逃脫。

    楊新又有什么辦法？

    退一步說，她當真有辦法，當年楊父楊母就不會挨個被抓去獻祭了。

    越想，越覺得絕望。

    江水倩抱住楊新，心里頭一次對生她養她的地方，產生了迷茫。

    另外一邊。

    孟綺將江蘭雨送回江家，又被江錦拉著說了會話，再回去的時候，天已經徹徹底底黑了，村里沒有路燈，只有一點不甚明亮的月光，孟綺就著這點月光，慢慢地往回走。

    前方忽然走來一個人，高高的個子，沉穩的步伐，孟綺一下就認出來，是顧衍，她有些高興地道，“你怎么來了？”

    顧衍聲音低沉好聽，“來接你?！?/br>
    “就這么點路，有什么好接的?！泵暇_雖然這么說，但心里卻甜滋滋的。

    兩人并肩往楊家走，顧衍拿手機燈照著路。

    拐了個彎，忽然碰到一人，走路歪歪扭扭，幾乎是貼著墻蹭過來的，顧衍將孟綺拉到自己身邊，孟綺看了那人兩眼，忽然開口，“表姨夫？”

    那個身影抬起頭，此時正好走進了手機照亮的范圍，那張臉正是江蘊，他本就瘦的離譜，晚上看來，更是骨瘦如柴，如同行將就木的老人一般。

    孟綺感覺，他似乎比剛看到時，又消瘦了一些。

    “表姨夫，你身體不舒服嗎？”孟綺遲疑著問。

    江蘊笑了一下，“沒事，習慣了，身體一直這樣?！?/br>
    孟綺想到楊新，還是道，“可你臉色真的不太好，還是要多多休息，這樣吧，改天我去給你看看，我略懂一些醫術?！?/br>
    “不必了，人年紀大了，有點毛病正常，勞你費心了?！苯N語氣里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疏離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