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秦抬起頭，眼里的淚光一閃而過。

    “弟弟變得很憔悴，一點精神都沒有，但他又不想讓我擔心，于是勉強裝作無事的樣子，反過來安慰我，他太懂事了，我非常自責。如果我有錢，如果我可以天天在醫院里照顧他，是不是他就不會變成這樣了?！?/br>
    “他休息不好，覺也睡不好，我安慰著自己，等到籌到錢，做完手術，弟弟就好了，就不會再受折磨了?？晌覜]想到的是，他根本等不到那一天了?！?/br>
    “自那之后，弟弟的身體就變得越來越糟糕，他很快陷入昏迷，清醒的時間很少……”

    季秦雙手捂著臉，單薄的青年肩膀一聳一聳，有壓抑的哭聲，從雙手的縫隙里傳出來，孟綺安靜地看著他，等他情緒平復一點后，遞過去一張紙巾。

    “謝謝?！?/br>
    季秦擦干凈臉，問孟綺，“顧夫人，你還有什么要問的？”

    孟綺知道這很殘忍，可她不得不問，“季越在住院期間，有沒有什么異樣，比如他的表現與平常有哪里不一樣，或者說了些你覺得奇怪的話?！?/br>
    季秦認真地回想著，最后搖了搖頭，“沒有?！?/br>
    忽然，他神色一凜，更正道，“不對，我想起來，阿越曾跟我叫過痛，我去問過醫生，醫生說是用藥的緣故，不用大驚小怪?！?/br>
    孟綺神色變得凝重起來，“醫生是這樣跟你說的？他沒有采取別的什么措施，減輕季越的疼痛嗎？”

    “沒有?！奔厩負u頭。

    他很敏感，逐漸覺得不對，他弟弟都已經死了，跟醫院早已沒有什么關系，孟綺身為市醫院的醫生，為何又突然過來詢問這些？

    而且，聽她的意思，似乎根本與醫院沒有關系，立場更像是站在他們這邊。

    季秦緊張地問道，“顧夫人，是不是有哪里不對？”

    孟綺收斂心神，溫和道，“暫時還不敢確定，我要回去再看看，季先生，今天我來找你的事情，不要往外說，可以嗎？”

    季秦只能答應，即便他也心生疑慮，卻不敢多問。

    而何宇澤那邊，還在打聽李副院長兒子李樹華的事情，這次他找的人是當時負責李樹華病房的護士。

    護士很年輕，平時與何宇澤的關系也不錯，在何宇澤故意帶著玩笑地詢問起李樹華的時候，小護士捂著嘴嬌笑，“你問副院長的兒子做什么，莫非是想要巴結他兒子，然后升職加薪？”

    “可不是，我年紀輕，又沒資歷，只能走這條路了?！焙斡顫尚χ?。

    小護士笑的咯咯咯的，嗔怪地道，“那你可沒機會了，李副院長不會讓你搞這些的，李少爺住院的時候，全程都在vip病房，連探病都不讓，知道的人都沒幾個，估計啊，就是防著像你這樣的人呢?！?/br>
    何宇澤心里滾過無數個念頭，面上卻不顯，笑的一臉春風，“那梅小姐你作為近距離接觸李少爺的人，怎不抓緊機會，嗯？”

    梅護士擺擺手，害了一聲，“什么啊，我們當時兩個護士，做的都是粗活兒，倒尿桶收拾病房什么的，做完就出去，伺候也輪不到我們，根本沒機會接近啊?！?/br>
    “怎么這樣，那你們護士不做，誰負責照顧李少爺？”何宇澤假裝好奇。

    梅護士笑著道：“李副院長，還有他的親信，說起來，我還沒有見過親自伺候兒子的老子呢，李副院長真是個好父親?！?/br>
    何宇澤輕輕一笑，“不錯，確實是好父親，那你們這些負責照顧病人的人，應該也不會虧待吧?！?/br>
    “我們再怎么樣，也就是護士，最多給一筆獎金?！泵纷o士靠近過來，壓低聲音，“悄悄告訴你，給李少爺治病的醫生，現在都調走高升了，不過人家是醫生，咱們比不上，你可別說出去?！?/br>
    何宇澤正色道，“怎么會，梅小姐，我不是大嘴巴的人?！?/br>
    梅護士掩嘴一笑，“知道你不是，不過叮囑你一句，好了，我要忙去了，不跟你說了?！?/br>
    說完她翩然而去。

    何宇澤的心緒卻久久不能平靜。

    ……

    孟綺回去之后，將季秦的話跟顧衍說了，末了道，“我懷疑季秦的弟弟，可能是一起醫療事故?！?/br>
    顧衍黑漆漆的眸子靜靜地凝視著她，“你確定？”

    孟綺堅定點頭，“確定，如果能讓當時的主治醫生開口，一切或可真相大白?！?/br>
    顧衍垂眸想了想，隨后輕描淡寫道，“沒問題?！?/br>
    早上，趙醫生開車駛進醫院停車場，剛停好車出來，一把匕首抵在了脖子上，趙醫生的腿立刻就軟了，哆嗦著道，“你你你，你是誰，你想做什么？”

    身后的人不答，“跟我過來，不要試圖大喊大叫，否則你會用你的脖子試試我匕首的鋒利?！?/br>
    幾分鐘之后，兩人來到一處無人的僻靜處。

    趙醫生始終不敢轉頭，只聽身后的人問道，“我問你，兩個月前，你負責的一個叫做季越的病人，他的情況怎么樣？”

    趙醫生哆哆嗦嗦，“他，他他，他死了?！?/br>
    “他怎么死的，你明明說過，他的情況不錯，動手術就有存活的可能?！?/br>
    “這，一開始的確是這樣的，后來我就不知道了，我不是他的主治醫生，我后來被調走負責別的重癥病人了?！壁w醫生顫巍巍地說著。

    身后那人語氣明顯不悅，“換了醫生，也是你們醫院的?！?/br>
    趙醫生聽出了他這句話里詰問之意，苦著一張臉道，“我也不清楚啊，后來我還有去打聽病患的情況，好像情況惡化了，再后來人沒了，應該是手術失敗了?！?/br>
    說這話的時候，趙醫生雙腿都在哆嗦。

    他已經想象了很多醫鬧事件，生怕自己會交代在這里，可他也太冤了，他根本什么都沒做，只在季越進來的時候，給他做了個檢查而已，要算賬也算不到他頭上吧。

    身后的人沒再說話，脖子上的匕首也悄然離開。

    等趙醫生反應過來，那人已經消失，他不敢再在地下停車場逗留，擦了擦額頭的汗，匆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