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東冷眼看過來。

    許牧：“呸呸呸?！?/br>
    陸嚴偏過頭看許牧，眼神有話。

    許牧小聲：“剛才林溪跟他鬧了一場?！?/br>
    李延東聞聲，猛地吸了口煙。

    張勛“哼”一聲：“林溪一鬧，天崩地凹?！?/br>
    許牧跟著接了句：“林溪一笑，說唱逗跳?！?/br>
    九月的夜晚漸漸多了些涼意在，腳底的風吹過來，鉆進半挽起的褲管，也是讓人能打個寒戰。更何況江水今年雨量多，臺風天大概很快就來。

    “差不多得了啊?！袄钛訓|說。

    陸嚴笑：“你倆收著點?！?/br>
    許牧插了句話，道：“掌嘴?！?/br>
    “掌嘴?！睆垊滓才玖艘宦?。

    李延東笑了聲，又低頭，抽了口煙。

    風吹過來，陸嚴看向馬路對面，忙抽了幾口，煙燃了大半。張勛也看了眼馬路對面，那輛公交車已經開走，站牌處有燈亮著，模模糊糊只見是個穿著校服的女孩子，低著頭在看路牌。

    “還真有個姑娘?！睆垊籽谥Φ吐?。

    李延東將未抽完的煙扔地上，踩滅，道：“走了?！?/br>
    四人散開，風從地上溜過來，刮起。

    沈嘉看著陸嚴走過來，又看向對面，那幾個人已經走遠。她拉上校服拉鏈，活動了一下被書包壓麻的肩膀。

    等陸嚴走近，她鼻子一皺：“抽煙了？”

    陸嚴身體往后一傾：“狗鼻子啊你，這么靈?！?/br>
    沈嘉懶得計較，往前走。

    很快拐入煙霞巷，巷子里隔百米就有一個路燈，凌晨才滅。有的人家門口會掛上兩個燈籠，有的路則漆黑一片。

    她開始背書：“君子曰，學不可以已……”

    陸嚴兩眼昏花，嘴角卻掛著笑。

    “這么愛學習啊?！标憞勒{侃。

    沈嘉哼了一聲。

    寂靜的巷道中，漸漸看到一盞熟悉的光。

    她停下來：“哎?！?/br>
    陸嚴淡淡“嗯”了一聲：“說?！?/br>
    “你今晚又不回家？”

    陸嚴半晌沒出聲。

    沈嘉瞧了一眼他身后半開著門的房子，說：“昨天晚上陸奶奶還過來問你，你想好怎么解釋了嗎？”

    陸嚴打了打哈欠，說：“您好好學習，成嗎公主？”

    她走快了幾步，馬上到家門口，回過頭看向陸嚴，白了他一眼，進了屋。這貨真是讓人氣不打一處來。

    陸嚴看她那樣憋著，不免笑了。

    他在門口站了會兒，直到聽到里面有說話聲。外婆的訓斥，劈里啪啦的動靜。不知不覺，天上飄起小雨，才原路離開。

    雨慢慢變大，說來就來。

    房間里，外婆正在和表姐孟真說話。

    孟真的行李箱在地上擱著，里面的衣服有些凌亂，外婆一手拿著針線，另一只手握著一條紅圍巾，正在縫著線頭。

    沈嘉討好似的，看著外婆，笑：“哎呦，手藝真好啊，都看不出來縫過的痕跡?！?/br>
    外婆跟沒聽見一樣，把圍巾塞到孟真懷里，說：“趕緊收拾了，這衣服放箱子里早就潮了，明天全部洗一下搭柜子里去?！?/br>
    沈嘉吐了吐舌頭。

    屋檐下雨水跟倒似的，還有些冷。見外婆不理會她，沈嘉也不自討沒趣，樂呵呵的去廚房給自己倒了杯熱水喝。

    不過一會兒，外婆就從房間走了出來，故意冷臉看她：“還知道回來？”

    沈嘉一邊用熱水杯暖著手，一邊乖乖低頭。

    “要不是我問小嚴，你這會兒還不知道在哪兒呢？”外婆氣道，說著往自己房間走，“一個兩個的，真不讓我省心?！?/br>
    等外婆回房，沈嘉去了孟真屋。

    她在門口探了只腦袋：“姐，外婆干嗎這么大氣？”

    孟真無奈道：“可能是我拖累了你?！?/br>
    沈嘉端著熱水，坐到小沙發上。她看著這個一周前才回來的親表姐，雖然從小玩到大，每個寒暑假都見面，可這次回來總有些哪里不一樣了，但還是那么溫柔漂亮。

    “罵你了？”她問。

    孟真搖頭。

    “那怎么了？”

    孟真：“我和外婆說，這一年不想上班，待在煙霞巷也好，出去旅行也好，就是想停一年，觀察觀察，嗯，這個世界？”

    最后一句是一種疑問的語氣，大概說這話的本人也在猶豫，不確定，不相信自己嘴里的話，自然也不聽不出來自信和踏實。

    沈嘉不太理解，想了想，說：“然后呢？”

    “然后就是，外婆心軟同意了?！?/br>
    沈嘉愣了兩秒鐘，問：“姨媽也同意？”

    孟真苦笑，搖頭。

    沈嘉：“不過外婆同意了也還好，姨媽斗不過外婆的，放心。哎，真羨慕你啊姐，我也不想上學，想出去玩?！?/br>
    “還不想上學，小心外婆打斷你的腿?！?/br>
    沈嘉笑：“她刀子嘴豆腐心?！?/br>
    孟真往床上一靠，嘆口氣道：“我現在特別羨慕你能上學，上學的時候煩惱都不大，犯了錯的代價也很小。哪里像我現在，走錯路得花好幾年才能走回去，還不一定走得好?！?/br>
    沈嘉似懂非懂。

    “難走嗎？”她問。

    孟真點頭。

    “換一條路？”

    孟真：“你以為跟換衣服似的，錯了就換一件嗎，哪那么容易。我現在什么也不想做，就想睡個十天懶覺?！?/br>
    “十天……”

    “很長？”

    沈嘉：“很短好嗎，要是我睡上一個月再說。高中生都很慘的，五點半起床，九點半下晚自習，一天輪軸轉?！?/br>
    孟真忍不住笑了：“我也經歷過的好嗎?！?/br>
    “那你還羨慕？”

    “可是相比而言，讀書的時候還是最好?！?/br>
    “長大很苦??？”

    “各得其樂吧?！?/br>
    沈嘉心里其實更樂，這幾年都是她和外婆兩個人，現在家里又多個年輕人，相比會更熱鬧。而且表姐孟真當年讀的是最好的江州大學，現在有什么不會的作業也可以問。

    她忽然想起今天的一個題目。

    “姐，高二數學題的定義域和值域你還記得吧？k大于0,定義域為r，k小于0時，a大于一個數，它的函數定義域是什么，負無窮或者空集，你還記得嗎？”

    孟真：“………………”

    沈嘉：“這道題我老做錯?！?/br>
    孟真：“嘉嘉，要不先睡？”

    沈嘉眼睛瞄了一眼墻上的鐘表，這會兒都十一點多了，確實很晚。她把食指放在嘴唇上，立刻不說話了。

    孟真：“明早我叫你？”

    沈嘉搖頭：“我起可早了，你好好睡?！?/br>
    屋外的雨一直不停，打濕了檐下的地面。

    沈嘉簡單沖了個澡，趴在書桌上又做了會兒數學。彼時夜已經深透，窗外的雨劈里啪啦敲著窗。她打了個哈欠，又開始做題。

    門被悄悄推開，外婆端著熱茶進來。

    “還不睡？”外婆問。

    “這道題做完?！?/br>
    “題目是做不完的，快睡覺?！?/br>
    沈嘉揉揉眼睛：“馬上?！?/br>
    外婆看了她一會兒，說：“小嚴說明晚還有一場煙花，想去看的話把琻琻叫上做個伴，要不叫你姐也行。最后一次，十一點前必須回家?！?/br>
    沈嘉抿唇笑：“year sir?！?/br>
    第3章 凝視

    第二天一大早，雨就停了。

    沈嘉到學校的時候，鐵琻還沒來。她拿了本語文書在教學樓外的花壇邊讀，讀一會兒，抬頭看向校門口方向，眼看著大門就要關上，才瞧見鐵琻慢慢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