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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亡國太子妃 第141節

    新征的娘子軍跟在隊伍后邊,努力挺直背脊,全都具有榮焉。

    到了渡口,白鷺扶著秦箏下馬車,秦箏轉身看著岸上的百姓,向他們福身一禮,此舉讓百姓們聲浪更加鼎沸:“太子妃娘娘!”

    江邊風大,樓燕取了披風給秦箏披風,“娘娘,已經誤了時辰,上船吧?!?/br>
    秦箏攏上披風,正要往岸邊和福船相連的跳板上走去,岸上卻又響起一陣馬蹄聲。

    秦箏回頭一瞧,只見幾十騎人馬從遠處飛奔而來,路邊的百姓都自動讓出一條道來。

    白鷺瞇著眼打量片刻,看清來人后,驚喜道:“娘娘,是太子殿下!”

    秦箏微微一愣,心中卻也有些歡喜,她本以為怕是趕不上見這一面了。

    一行人轉瞬就到了碼頭,楚承稷勒緊座下汗血良駒的韁繩,戰馬高高揚起前蹄嘶鳴。

    他翻身下馬,大步朝秦箏走來,一身戎甲未換,顯然是直接從城門那邊過來的,染著煙塵的玄色披風在身后被江風托起。

    秦箏落入一個堅硬的懷抱。

    寒江蕭木,天光淡薄,凌凌水波里倒映著戎甲羅裙相擁的一對璧人。

    秦箏臉貼著他堅硬的胸甲,輕聲問:“淮陽王被打退了?”

    “嗯?!?/br>
    隨行的官員眼見延誤的時間越來越久,只得硬著頭皮上前催促:“殿下,娘娘,該登船了?!?/br>
    楚承稷一向寡言,結束了這個短暫的擁抱,幫秦箏系披風的系帶時,才說了一句:“常寫信來?!?/br>
    這話讓秦箏心口莫名一酸,突然就好舍不得眼前這個人。

    但她只能頷首說:“好?!?/br>
    楚承稷系好披風的系帶,收回手時,指節淺淺擦過她面頰,緩聲道:“登船吧?!?/br>
    秦箏由白鷺扶著登上福船,快上甲板時,忍不住回頭看他,楚承稷還站在原地,寒江孤影,身姿煢煢。

    所有的不舍和離別感傷似乎全在這一刻涌上心間,秦箏隔著一波寒江沖他喊話:“年關前,你要回來,我在青州等你?!?/br>
    言罷就轉身上了甲板,楚承稷在岸上只能看到她被江風吹得高高揚起的一截裙琚。

    他一直站在江邊,等福船和隨行的幾艘戰船在江面上看不見蹤影了,才吩咐隨行的人馬:“回閔州城?!?/br>
    ……

    淮陽王大軍已是茍延殘喘,每日都有幾十幾百的逃兵從他麾下逃走,淮陽王怒斬數百人,才把逃兵之風給剎住了。

    他那邊和尋常軍隊作戰,唯一的優勢就是旁人懼他手中將士染有疫病,不敢與之近戰。

    楚承稷回去,便命人動員前來投奔他們的那些逃兵,那些逃兵,有的是想活命,有的是想再回鄉看一眼家中親眷。

    楚承稷以豐厚的賞金做許,只要是愿意對抗淮陽王的逃兵,都能得一筆銀子,若是在戰場上斬殺敵軍兵卒,則再得賞金。

    常言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不少逃兵為了銀子,再次選擇上戰場。

    普通將士不敢同淮陽王麾下的兵卒們硬拼,這些本就身染疫癥的逃兵可不會。

    一時間淮陽王的殘軍被打得節節敗退,楚承稷接連收復數城。

    再有前來投靠他們的逃兵,也不必再去閔州,楚承稷命人把這些城池也建成了收容處,一并救治周邊百姓。

    青州的大夫們研制出的方子,目前只能延緩瘟疫惡化,真正能醫好病癥的方子,還得打下株洲后,從那名游醫口中得知。

    ……

    青州下起薄雪的那日,董成攻打株洲,終于傳來了捷報。

    秦箏回青州多日以來,面上總算有了幾分喜色,以為身染疫病的百姓們有救了,董成回來復命,面上卻有些凝重。

    他半跪在堂下,“末將有負殿下和娘娘厚望,雖打下了株洲,那名游醫卻叫陳國狗賊早早地帶走了?!?/br>
    秦箏和宋鶴卿臉色皆是一變。

    宋鶴卿氣得嘴邊花白的胡須都在抖:“這場災禍本就是大皇子毀壞魚嘴堰水庫釀成的,天下百姓何其無辜?那幫喪盡天良的反賊!是要看著江淮以南的百姓全都橫死山野才安心?”

    “沈彥之不是陳國攝政王么,待老夫寫檄文怒斥那不忠不義的賊子!”

    秦箏坐在首位上攏著眉心沒做聲。

    淮陽王已經不成氣候,可以說元江以南,如今都是他們的地盤。

    現在唯一還牽制著他們的,就是瘟疫。

    一旦瘟疫的事解決了,楚承稷發兵北上,以他們如今的聲望和兵力,莫說連欽侯不會同汴京聯手,便是聯手了,只怕也抵擋不住。

    從權術的角度來講,沈彥之絕不會讓那名游醫落到他們手中。

    大義和憐憫心,在絕對的權利和身家性命跟前,秦箏不認為前者能占上風。

    她道:“讓青州和塢城一直照顧病患的大夫們去株洲,問當地的百姓,那名游醫開的什么藥,便是問不出方子,能找到藥渣,讓大夫們辨認出所用藥材也是好的?!?/br>
    被急火攻了心的宋鶴卿這才冷靜下來,連聲道:“太子妃娘娘所言極是,老臣這就下去安排?!?/br>
    秦箏點了頭,又說:“再過幾日,本宮想帶董水利的官員們親去魚嘴堰看看,重修大壩的方案雖商議得有眉目了,不知魚嘴堰大壩的損壞情況,終究也只是紙上談兵?!?/br>
    宋鶴卿擔心秦箏出什么意外,忙道:“勘測魚嘴堰大壩一事,娘娘交給底下人去做便是,齊光赫祖上便擅水利,他從前在工部時,也負責督修過水庫,如今正是用人之際,太子妃娘娘可啟用此人?!?/br>
    秦箏一時半會兒沒想起來宋鶴卿說的這人是誰,楚承稷打下的地盤越多,她得幫忙處理的政務也跟著增多,每到一個地方,都得接觸一批新的臣子,一些沒什么亮眼政績的,秦箏還真記不住名字。

    不過宋鶴卿都舉薦了,想來是個堪用的,她道:“株洲之行,便算上此人吧。魚嘴堰大壩,本宮還是得親自去看看?!?/br>
    沒能實地看過,秦箏不敢盲目肯定自己的重建方案。

    如果大壩修得不牢固,來年又是一場洪災,這樣的敬畏之心,作為一個工程師,秦箏從未忘卻過。

    宋鶴卿見秦箏態度堅決,便打算采取迂回戰術,等大夫前往株洲發現了那名游醫的用藥方子,那么瘟疫也就不足為懼了,屆時讓太子妃娘娘再前往株洲便是。

    秦箏見底下一眾臣子都沒什么要說的了,道:“今日議事姑且到這里吧?!?/br>
    官員們紛紛告退,只有宋鶴卿似還有什么難言之隱一般,一直沒走。

    秦箏問:“宋大人似有話想對本宮說?”

    宋鶴卿道:“娘娘要啟用齊光赫,還得頒一道赦免的手諭?!?/br>
    秦箏不解:“為何?”

    宋鶴卿見秦箏對此人當真是半點印象也沒有了,還愣了一愣,隨即汗顏道:“此人頗有些恃才傲物,先前背地里非議過娘娘您,叫殿下得知了,重罰后關入了獄中?!?/br>
    宋鶴卿這么一說,秦箏總算想起來了。

    宋鶴卿有些忐忑地觀察秦箏的神色,怕她憶起齊光赫當初說的那些混賬話,心中有芥蒂,不愿意啟用此人。

    卻見秦箏直接解下她的令牌遞了過來:“言語之失并非大過,眼下正是用人之際,宋大人且代我去獄中走一趟吧?!?/br>
    明明只是幾句再尋常不過的話,宋鶴卿心中卻是無限感懷,以至于眼眶都有些泛紅:“娘娘這等胸襟和眼界,若為男兒身……”

    話一出口意識到不妥,宋鶴卿又連連搖頭,嘆道:“哪還用男兒身,娘娘如今做的這些,世間男兒只怕也沒幾個人做得到?!?/br>
    秦箏突然被宋鶴卿這樣真情實感地一番夸,還是有點不太好意思,謙虛道:“宋大人謬贊?!?/br>
    宋鶴卿卻只是感慨萬千地搖著頭,眼神欣慰又有些傷感,似透過秦箏在看故友:“老臣句句皆是肺腑之言?!?/br>
    ……

    從秦箏那里離開后,宋鶴卿便拿著她的手諭去青州大牢提齊光赫。

    齊光赫被關在牢里大半年來,目中無人的傲氣早被消磨了個干凈。

    他對太子妃口出妄言叫太子聽見了,仕途可不就此斷了。

    太子不殺他,將他收押大牢,大抵也只是怕這起兵之際,不利于招攬賢才。

    齊光赫悔不當初,堂堂七尺男兒,竟在獄中哭過好幾遭,獄卒們聽說他是因詆毀太子妃被關進來的,對他也從沒過好臉色。

    齊光赫本以為這輩子都是在大牢里蹉跎度過了,宋鶴卿卻在此時帶著釋放他的手諭前來了。

    齊光赫感激涕零,跪在地上連連叩首:“多謝殿下再用之恩,下官一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宋鶴卿看著眼前蓬頭垢面的人,眼底也有些復雜,他道:“太子殿下還在閔州,這道手諭,是太子妃娘娘下的?!?/br>
    齊光赫怔住。

    “太子妃娘娘心懷寬廣,未記恨你先前的詆毀。娘娘一向唯賢是用,先前重用岑軍師,也是娘娘有遠見,若不是聽從岑軍師的諫言挖了泄洪河渠,青州百姓也得在此次洪災中遭難。如今要重修魚嘴堰,太子妃娘娘聽聞你齊家在這方面頗有造詣,特命我前來接你出獄?!?/br>
    這話半真半假,有替秦箏收攏人心的意思在里面。

    齊光赫悔恨不已,面皮漲得通紅,又是羞愧又是感激:“竟……竟是太子妃娘娘啟用于我……”

    宋鶴卿走近一步,拍拍他肩膀:“出去后且打聽打聽太子妃娘娘做出的政績吧,大楚能有這么一位太子妃,是大楚之幸?!?/br>
    齊光赫悔道:“當初是我口不擇言,我無顏再見太子妃娘娘!”

    宋鶴卿道:“大楚經年戰亂,民生疾苦,未免株洲百姓來年再受洪災,趕著嚴冬修好魚嘴堰大壩才是緊要的,你若心懷感激,便莫負娘娘眾望,好生修建魚嘴堰大壩?!?/br>
    齊光赫面上愧色愈重,連聲應是。

    走出青州大牢時,宋鶴卿背著手看飄雪的灰蒙蒙天空,眼里帶著他自己才懂的欣慰。

    大楚有這樣賢明的兩位主子,這天下,快定下來了。

    第130章 亡國第一百三十天

    汴京也開始下雪了,和江淮的薄雪不同,這座古老的王都,像是一頭遲暮的獅子,整個被淹沒在了肆虐的風雪之下。

    偌大的宮城,檐瓦和地面皆是一片茫茫雪白,只有宮墻還是朱紅的顏色。

    李信病榻纏綿多日,朝政全由攝政王沈彥之把控。

    宰相高卓和文侯都已因宮變落馬,剩下的朝臣們,哪個不避其鋒芒。

    金鑾殿多日未上過早朝,殿門落了鎖,里邊薄灰都已落上一層。

    從前閑置的羲和殿成為了大臣們議政的地方。

    沈彥之一身猩紅挑金線的親王蟒袍,懶散坐在羲和殿上的花梨木交椅上,底下的朝臣們在爭吵不休,他卻只是半垂著眸子,一下一下轉動自己手上的白玉扳指,精致的眉眼里強壓著一份不耐。

    真正坐到這個位置,才發現也不過如此。

    他想要的,依然遙不可及。

    一名老臣跟同僚爭得面紅耳赤,回頭發現沈彥之似乎根本沒把他們議論的這些當回事,心中怒氣更甚,拱手道:“攝政王,瘟疫橫行,民生凋敝,從前未能找到救治之法也就罷了,如今已有一名游醫摸索出了法子,何故要把游醫扣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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