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宋冀寧瞪著他，滿臉威脅：“先說好，如果不能，你自己去向我媽道歉，說考大學是騙她的?！?/br>
    季椽點頭：“可以。但如果我能證明，小宋哥就必須陪我考大學?！?/br>
    “一言為定?！?/br>
    宋冀寧很好奇季椽要給他看什么，明明是個小鬼，他好像就篤定自己能賺錢一樣。要知道十塊不是小錢，宋冀寧自己想掙到，都得跑市里去敲詐勒索一幫小混混。這些家伙經常勒索別人，口袋里有錢，但通常都必須狠狠打一架——他的日常零用錢就是這么來的。

    總之不管怎么來的，宋冀寧早已體會到賺錢的辛苦。他家每個月只能靠mama二十幾元的工資，現在工廠不時放假，可能二十元都不到了。他懷疑等自己讀完三年技校進工廠，也只有天天放假的份。就算好運分配到效益好的工廠，他也無法忍受每天8小時坐在生產線上，千篇一律的生活。

    所以在發現維修電子手表這條路后，他就決定不浪費三年時間，盡快投入進去。

    既能賺大錢，又不用受人管教，這是宋冀寧簡單的15年人生中，感覺最好的道路了。

    但季椽似乎認為這條道路很沒前途，他雖然沒明說，但看過來的目光仿佛時時刻刻在問：你就只有這點出息？

    被一個小鬼質疑，真的讓人很想揍他——要不是把他當弟弟，早就動手了。

    月收入100元還敢嫌棄，這小鬼以為他家是地主嗎……呃好吧聽說他家真的是地主。

    當然季椽在學習上挺聰明的，如果他在賺錢方面也很聰明的話，宋冀寧倒是愿意聽他的——至于面子什么的就無所謂了，他向來務實。

    懷著某種不可言說的期待，宋冀寧第二天一大早就趕到季椽家。

    季椽還在睡覺，宋冀寧和季家大人打過招呼，直接被放進季椽的房間。

    “緣緣昨晚不知道干嘛，折騰到很晚才睡。冀寧你在房里等他吧，醒了告訴他廚房里有煎蛋。對了冀寧吃過早餐了嗎，要不要也吃點？”季老根問。

    “謝謝爺爺，我吃過了?！彼渭綄幑怨缘脑诩敬獣狼白录傺b看書。

    季爺爺在，他不能弄醒季椽。

    季椽書桌上整整齊齊擺放著幾本厚厚的工具書，似乎是他們一起到書店買的那幾本，宋冀寧翻了翻，《機械制造技術基礎》，《數控技術基礎》，《電力電子學》，《機械原理》，隨手拿起一本翻看，除了一開始還稍微理解點，后邊全是看不懂的內容。

    什么切削穩定性，金屬可鍛性，立銑的主運動和進給運動，看不懂是在說啥。

    季椽不是才10歲，已經在看這么復雜的書了嗎？

    “冀寧，我先出門了，緣緣問起就說我到隔壁李爺爺家躥門，有事再叫我??！”

    宋冀寧笑著合上書，乖乖答應：“知道了爺爺?！?/br>
    季家父母一早就去供銷社了，如今季爺爺也出門，家里沒有大人，宋冀寧就懶得裝乖了。

    季爺爺寶貝季椽，舍不得叫他起床，宋冀寧才不管，揪著他耳朵把他提溜出被窩：“季椽，起床了！”

    “唔……”季椽捂住耳朵，又往被子里鉆，眼睛已經半睜開，迷迷糊糊的叫：“老師，早上好?！?/br>
    “叫誰老師呢？又不在學校?！彼渭綄幨?，改揪他頭發：“快起床，別忘了昨天你叫我來的?！?/br>
    “啊……小宋哥……”季椽清醒了一些，揉著眼睛坐起：“早上好?！?/br>
    “快起床，我一早就來了?！?/br>
    “好……嗯……我襪子呢？”

    “在這?！?/br>
    “我毛衣呢？”

    “在這。還有褲子，快點?！?/br>
    “唔嗯……卡住了……”

    季椽半睜著眼，迷迷糊糊的穿衣服，還卡住了。宋冀寧沒辦法，把衣服脫下來，重新給他籠上。好不容易侍候他穿好衣服，季椽還要啰里啰嗦的洗臉刷牙吃早餐。

    “不是啰嗦，洗臉刷牙是基本，吃早餐是必須，不然血糖濃度過低，無法滿足大腦對血糖供給的需求，將影響整個上午的學習和工作效率。不吃早餐只是節約幾分鐘，卻要影響四個小時以上的工作效率，得不嘗……”

    “行了吃你的早餐，我閉嘴！”宋冀寧投降。

    季椽吃完早餐，打著哈欠拉開抽屜，拿出一堆工具和元器配件，又展開一張圖紙：“這是我昨晚畫的收音機設計圖，根據現有材料改裝設計的，不過還沒實際裝配過，小宋哥正好來幫忙?！?/br>
    “嗯？收音機？你說的賺錢方法是做收音機？”

    季椽點頭，拍了拍書桌上那臺終于被修好的大收音機：“我爸當年買這臺收音機花了四十多元?！?/br>
    宋冀寧立即有動力了。

    收音機的設計圖畫得很詳細，有完整的工具又有現成的元器配件，并不難制作。以宋冀寧的外行手藝，花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就做好了。不過歪歪斜斜，和設計圖里工工整整的形象不一樣。

    季椽雖然沒動手，但從頭到尾一直觀察著小宋哥的制造過程。除了生疏外，小宋哥沒有出現一絲差錯。

    以前有位老教授說過，如果宋冀寧不是中年才開始學習，他的成就一定不只如此。

    宋冀寧拿著設計圖和自己的成品比了比，感覺有點懸。轉頭見季椽盯著他發呆，問他：“喂，緣緣，這個怎么樣？能行嗎？”

    季椽回神，接過收音機組件，按下按鈕，吱——的一支銳響，像是指甲刮過黑板的聲音，兩人齊齊打個哆嗦，趕緊關了。

    宋冀寧揉揉耳朵，痛苦的問：“失敗了？”

    “應該是調諧電波或檢波電路沒設計好，我再調整一下?！?/br>
    再次調整之后，打開就變成了普通的滋滋聲——鎮上沒有信號，什么都收不到。

    “還是不行？”宋冀寧急切的問。

    因為是他親手制作出來的，難免懷有期待。

    “應該沒問題，只是鎮上沒信號，得到市里才能測試?！?/br>
    “那就趕緊去市里?！?/br>
    季椽將元器組件小心的安裝進一個糖果鐵盒里——其實和后世對比的話，這收音機還是很大，但誰叫現在的收音機就跟大水泥磚似的，有幾斤重，提出門都累。這個能隨手帶著的收音機，自然顯得尤其小巧精致。

    半小時后，到達市內的兩人找了個角落打開收音機，立即聽到清晰的聲音傳出：“接下來為您播報兔子的養殖技術……”

    “聽到了，聽到了!”宋冀寧很激動：“緣緣，這玩意居然真的能收到廣播??？它明明那么小，到底怎么弄的……”

    季椽捂住他的嘴，關掉收音機：“回去再說?！?/br>
    回程的路上，宋冀寧一直抱著裝有收音機的書包，不時用手指摸摸它的形狀，偶爾還想抖一抖，忍住沒敢干。一抖就壞了。

    回到季椽家，宋冀寧激動的說：“緣緣快說，這收音機是怎么弄的？它為什么那么??？”

    季椽抬手，作了個暫停的動作：“原理回頭再教你。我們先談錢的問題。這收音機確定能用，對吧？”

    “嗯嗯?！彼渭綄廃c頭。

    “我家這種大收音機在百貨大樓賣四十多元，這臺小收音機賣五十多元不算貴吧？”

    宋冀寧搖頭：“那太便宜了，虧本?！?/br>
    “成本不超過三元?！?/br>
    宋冀寧感覺自己想打劫了。

    季椽繼續道：“我現有的配件，再做十臺收音機都沒問題。拿到市里賣，每臺50元肯定有人愿買吧？”

    宋冀寧肯定的點頭：“肯定搶著買?！?/br>
    “那么收入就是550元了?！奔敬獑査渭綄帲骸拔疫@樣算是賺到錢了嗎？”

    宋冀寧干脆俐落的認輸：“你贏了，按照昨晚的約定，以后我都聽你的?！?/br>
    如果一天能掙五百，扛磚頭宋冀寧都肯干，何況只是認輸。嗯，還附帶一個考大學——反正他考不上，無所謂了。

    “還有另一件事。小宋哥缺錢嗎？”

    “??？”

    “如果缺錢的話，這臺收音機還有這些配件都給你，你可以把它們賣掉換現金?！奔敬従彽溃骸暗?，這個收音機的技術非常簡單，很容易被人模仿，我們比不過專業的工廠，或許只有做一次生意的機會?！?/br>
    宋冀寧立即理解：“所以呢？”

    “如果小宋哥愿意等幾年，市場允許后，我們可以建個工廠，自己生產收音機。你覺得呢？”

    宋冀寧明白這就是等幾年賺幾十倍的意思了。何止幾十倍呢，收音機現在已經取代手表成為結婚必備的三大件了，在各個工廠拼命放假的時候，只有電器廠加班加點，是人們眼中最好的單位之一。

    如果能開一個電器工廠……

    宋冀寧深吸口氣：“不可能吧，我們自己建廠？”

    “沒問題，現在南方已經允許個體私營，只是還沒傳到這邊，所以要等幾年，等政策寬松起來再做?！?/br>
    “建工廠和我一起？”宋冀寧雖然很想賺錢，但同時也很冷靜：“這些明明都是你的，我什么也沒幫上忙，你要和我一起建廠？”

    “嗯?！奔敬粗渭綄幍哪抗獬錆M信賴：“我家人都不擅長做生意，而且你又會制作收音機，以后可以當廠長或工程師什么的，工廠交給你管理我才放心，就是不知小宋哥你覺得怎么樣？”

    話是這么說，真到能建廠的時候，他早就把小宋哥拐到大學里去了。

    好在這時候的小宋哥思考回路比較簡單，至少他覺得這計劃很不錯，他現在想當廠長也不可能，但是過幾年他成年了，再當廠長就不奇怪了。

    交換條件是他這幾年都得聽季椽的，還要考大學。

    不提能不能考上，他確實得多讀幾年書才行，不然廠長學歷太低也不好看。

    第40章 宋冀寧的學習

    季椽覺得宋冀寧還只是個孩子，但宋冀寧認為自己已經是個大人了，也開始以他微薄的見識思考問題。

    首先，在確定自己牢牢記住收音機的制作方法后，他拆掉了自己制造的那臺收音機：“這個一定不能讓人看到?！?/br>
    復又叮囑季椽：“季叔那里你也要告訴他小心一點，不要讓別人知道了。特別是季勇，那家伙是個大嘴巴，什么也藏不住，到時一幫親朋跑來跟你家要技術，你們什么也別想干了?！?/br>
    他還以為季建國肯定知道呢，畢竟是他家要建廠嘛！

    季椽含糊的點頭。

    他要是現在跟他爸說：“爸，我們幾年后建個廠，我已經規劃好建廠要干什么了?！?/br>
    他爸媽絕對會給他來個混合雙打，然后罵：“小孩子瞎想什么，給我好好念書?！?/br>
    在政策下來之前，說什么建廠，私營都會被當成走資派，也就宋冀寧這個年紀的少年人樂意接受未來的變化。

    定下暫時隱瞞其他人的約定，宋冀寧因為兩人共有的小秘密，感覺和季椽之間更親密無間了，笑嘻嘻問道：“說起來緣緣，收音機的設計圖是你自己畫的還是季叔幫你？你怎么懂得那么多，都是這些書上看到的？”

    宋冀寧指的自然是桌上那堆工具書。他沒有季椽好命，有個厲害又疼他的爸爸，所以什么都要靠自己打算。

    如果這些書那么厲害，他就要買幾本來學。這比維修電子手表那本能賺錢多了。

    “設計圖是我自己畫的，以前有位農場的叔叔教過我很多電子方面的知識?！奔敬张f拿出農場叔叔的老借口：“當然，這些書也可以學到不少知識，小宋哥有興趣的話，不然我教你吧？”

    “咦？你愿意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