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四犯 第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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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正說著,李臣簡換了件直裰從邊廳進來,尋常不穿公服的時候,他很有文人散漫的做派,雖然從來聲稱自己是武將,但那種骨子里的謙和,實在同武將毫不相干。 天已經黑下來了,室內燭影搖紅,橙色的光,照得處處一片暖馨。 經過屏風前的青銅冰鑒,他順便揭開蓋子鑿了鑿,松動后的冰塊更易發散,待重新蓋回了蓋子,才在她對面落座。 吃飯的時候不說話,但卻不忘往她的青瓷碟子里布一布菜。兩個人就這么沉默著吃完了一頓飯,其實這樣很好,各自有各自的空間,各自可以思忖各自的心事。對坐著進食,只偶爾聽見碗筷碰擊的一點輕微聲響,抬眼看看,對面的人在,心里便有現世安穩的坦蕩。 飯罷女使進來搬走食案,云畔換洗過后盤算她的賬冊和店鋪,李臣簡則坐到燈下看書去了。 更漏嘀嗒,到了亥初時刻,他擱下手里的書提醒她:“今日累了,早些安置吧?!?/br> 說起安置,她心頭不由一趔趄,昨晚那件事回想起來歷歷在目,白日相見雖然有短暫的一刻感到難堪,但因為各自冠服端嚴,倒也沒有什么可耿耿于懷的。 現在呢,又到了同床而眠的時候,那點回憶就如開了閘般傾瀉而出,她的耳根子燙起來,紅潮一路蔓延進領口里。 她腳下磨蹭著,神情猶豫,李臣簡見了,立在腳踏前問:“可要我抱你上床?” “不……不用?!彼龑擂蔚卣f,忙朝床榻跑去。跑得有些急了,最后那一縱,腳上軟鞋都被甩出去老遠。 他看著她慌張的樣子不過一笑,過去替她撿回鞋,在腳踏上并排放好。 案上的紅蠟還在燃燒,他趨身吹滅了,借著檐下守夜的燈光返回床上。茜紗帳放下來,這床幃便和整個屋子分隔開,像她在車內說的,看不見外頭了,腦子里一陣陣泛起暈眩來。 轉頭看看她,躺得筆直,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他倒起了一點戲謔的心思,側過身面對她,問:“夫人,身上還疼么?” 這窄窄的空間內,每說一句話都像耳語似的,他分明只是嗓音低沉了些,卻不知為什么,引出了她大片的心慌。 云畔結結巴巴說:“不……不疼,早上就同你說過了?!?/br> 他哦了聲,“不疼就好?!?/br> 然后呢?不會另有所圖吧?云畔提心吊膽地想,初夜對她來說并不十分美好,她希望盡到了自己的本分,王妃和太夫人跟前交代得過去,就成了。 還好,他確實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她做出松泛的樣子來,愉快地說:“夜深了,睡吧!”然后很自然地翻了個身背對他,料想他應當明白她的意思了。 果然身后的人沉默了,不再說話,云畔放下心來,閉上眼睛將手枕在頰下,打算甜甜做個好夢。 可就在下一瞬,她發現有手搭到了她腰側,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身后的人便貼上來,緊緊把她摟進了懷里。 “我這個郎君,可是太不體貼了?”他的話里似乎帶著三分懊惱,嘆了口氣,咻咻的鼻息撒在她耳廓上,有些癢梭梭的。 她微微縮了一下脖子,他察覺了,抬手揉捏她的耳垂。那耳洞穿透的地方形成一個小小的梗,在他指腹上搖動著,摸不著,令人心癢難搔。 云畔覺得心都快跳出來了,無處可逃,卻又不太討厭他的靠近。其實昨夜過后還是有些不適的,連著一天在外頭奔走,那種墜墜的感覺說都說不出來,只是不便告訴別人罷了。 他的手從她耳垂上移開,細長的指尖在她下頜線上游走,仿佛在賞玩一只最精美的花觚,舍不得錯過一點弧度的變化。所有精力都集中在那里,每移動一寸,都讓人心潮澎湃。 云畔則是迷茫的,一面心跳如雷,一面思量著,晚上的魏國公和白天真是不一樣,白天見他都是一副溫潤宏雅的做派,甚至時不時能讓云畔腦子里蹦出“窈窕君子”這個詞來??梢估锏奈簢窒駬Q了個人,深邃神秘,自矜自重到了極點,又衍生出一種深不可測的野性欲望,無法滿足,也許隨時會一口將你吞沒。 “公爺……”她有些無措。 他“嗯”了一聲,微揚的鼻音,撩撥人的神魂。 云畔也算經過人事的小婦人了,雖然不熟練,但并不蠢笨。隔著一層布料,能夠感覺到他的熱情,她又羞又怕,他近在咫尺,讓她動彈不得。 幸而他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只是擁著她說睡吧,言語含糊著:“養好身子……” 然而那處卻一直不肯偃旗息鼓,澎湃昂揚,令人心慌。 云畔不敢動,怕一動便引發出別的不測,就那么老老實實弓著身子,等他漸漸冷卻。 他實在是個自制力驚人的人,說到就做到,放開她,躺回了自己枕上。 兩下里沉寂下來,云畔等了好久,料他睡著了,才放輕手腳轉回身看他。他在睡夢中也是不爭不怒的樣子,從他臉上,看得到歲月無驚的安穩。 云畔在朦朧的光線下眨動酸澀的眼睛,正要抬手揉一揉,忽然聽他說:“夫人睡不著么?難道想找些事做?” 她嚇了一跳,忙道:“這就睡了?!痹僖膊桓易餮?,裹著她的小被子閉上了眼睛。 次日起來,因為睡得很飽,大覺神清氣爽。 女使伺候她梳妝打扮好,便同李臣簡一道上茂園請安。 王妃自從看過了那方元帕,萬事都足了,笑著說:“哥兒難得有十日婚假,別那么早起身了?!边呎f邊瞧胡太夫人,“母親,還是免了他們的晨昏定省吧,小夫妻才成婚,大可睡得晚一些啊?!?/br> 胡太夫人正吃茶,聽了點頭,“我也正想說,這幾日的請安就免了吧,一大早趕了來,又不是朝廷上朝,心意到了就成了?!?/br> 李臣簡倒是沒什么想法的,一切全聽云畔的意思。云畔呢,新婦子進門,長輩可以體恤,自己不能失了禮數。 她偏身坐在椅上,笑道:“家下諸事太平,我們能在祖母和母親跟前盡的孝心,只有請安罷了,要是連這個都免了,那還何談孝敬呢?!?/br> 其實她越是推脫,長輩體恤得越是心甘情愿,胡太夫人臉上也有了笑模樣,只道:“就依我的意思辦吧,忌浮上朝的日子,橫豎你要送他出門的,順道過來問個安也是你的心意。若是逢著忌浮休沐的日子,晨間的請安就免了,我們年輕時候也貪睡,叫你們小夫妻多在一處,早日讓我們抱上一個小的,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孝敬了?!?/br> 說起這個,王妃就眉花眼笑,仿佛媳婦已經有了好信兒似的,眼神里充滿期待。 云畔紅著臉,也不好怎么作答,還是李臣簡應了,“那就依著祖母和母親的意思行事吧?!?/br> 一家子坐在小花廳里吃茶說話,晨間的時光就這么慢悠悠地流淌過去,云畔雖是初來乍到,卻品咂出了當初阿娘還在時的溫情。夫家相較之下,反倒比現在的侯府更有人情味,早前她還曾擔心這樣鼎盛之家,必定處處荊棘,如今看來,也許是自己多慮了。 當然順遂的生途中,總有一兩樣不叫你舒心的。從茂園回來后,李臣簡出門酬謝大婚那天擺路障的下屬同僚們,云畔則迎來了遞拜帖的姑母。 前院傳話進來,說東上閤門副使的夫人登門拜訪來了,云畔便讓姚嬤嬤出去相迎,將人迎進了二門內。 彭夫人跟著姚嬤嬤一路行來,這公爵府的氣派叫她看花了眼。到底彭盛只是個從七品的芝麻綠豆官兒,要論著身份地位,她這輩子都沒機會踏進這樣的門頭里來。早前說幽州侯府已經十分堂皇了,沒曾想和這公爵府一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如此顯赫的門第,侄女嫁進來,自己跟著沾光,瞧瞧這些女使仆婦,見了她都行禮,彭夫人也體會到了一點人上人的快感。 姚嬤嬤引著她上了西邊的廊廡,側目打量這位姑母,她東張西望活像進來開眼界的,當即不免輕視她,這等做派,難怪縣主當初瞧不上。 “閤使夫人,請吧?!陛p視歸輕視,人家總是主家的長輩,姚嬤嬤堆起一個笑臉比了比手,“公爵夫人在前頭花廳里等著您吶?!?/br> 彭夫人噯了聲,跟她拐過一處轉角,再往前是個玲瓏小庭院,翠竹漪漪,活水環繞,仔細聽還有淙淙的流水聲。再走近些,那高低垂掛的竹簾后有女使經過,裙帶逶迤著,像文人案上的工筆畫。 彭夫人提裙登上木臺階,終于看見花廳深處坐著位端莊的姑娘,仔細看那眉眼,倒還是記憶里的模樣,只是人登了高枝,嫁了貴婿,形容兒也愈發地高貴起來了。 “夫人,閤使夫人到了?!币邒咴陂T外站住腳,向內回稟。 坐在榻上的云畔抬起頭來,見彭夫人到了門上,便站起身叫了聲姑母,“快里面請吧?!?/br> 彭夫人應了,笑著邁進門檻,上下打量她一通,嘖嘖道:“我的兒,這程子我縮在那小小的貫口,一時也沒有出門。自上年你阿娘喪禮上一別,竟有一年多沒見了,前幾日才得了你的消息,說你成婚了,我和你大姑母因礙著是在舒公爺府上辦事,不便登門,心里卻一直記掛著這事。這不算好了你三朝回門,待得第四日來瞧你,卻是正好?!?/br> 她這幾句話就露了怯,一聽就是上不得臺面的人。 天下沒有這樣套近乎的,開口便是“我的兒”,早前娘子待字閨中時候這么叫倒也罷了,如今人家是堂堂的一品誥命夫人,她也這么沒忌諱地稱呼,這是沒有外人在,倘或有外人,豈不要招人笑話! 云畔因知道她的見識品性,并不和她計較,還是和顏悅色地請她坐,“認真說起來,我和姑母確實有一年多沒見了,姑母身子可好???姑丈和弟弟meimei們都好罷?” 彭夫人說尚好,“就是家里的婆母一年倒有十二個月躺在床上,吃喝都要人服侍,又要時時瞧病吃藥,實在叫人乏累得很?!?/br> 這是她慣常用的手段,但凡開口,必先訴苦,阿娘起先也還接濟她點兒,后來聽得實在太多了,便不怎么愿意搭理她了。 云畔臉上照舊含著一點微笑,沒有接她的話,轉頭吩咐檎丹,“叫人上些茶點果子,姑母從貫口趕到上京,想必走了一早上,人也乏了,好生進點東西歇一歇吧?!?/br> 彭夫人心道哪里歇不得,偏到這里來歇腳,這回跑這一趟是有目的而來,不能叫她東拉西扯岔開了話題。 于是讓隨侍的婆子奉上了一個紅綢包裹,并兩大盒的喜餅,笑著說:“你大婚當日我不得來,今天補上了。你也知道我家道艱難的,錢雖不多,不過三五兩,你縱是瞧不上,卻也是姑母的一片心意,好歹要收下?!?/br> 姚嬤嬤失笑,隨份子前先哭了窮,這紅包竟是叫人收還是不叫人收呢? 云畔好性兒,客套道:“都是一家子骨rou,心意到了就成了,我還能挑姑母的不周不成!姑母既是家道艱難,還是留著這銀子,給家里頭臥床的老人買些吃食吧,我這里尚且過得去,姑母不必為我cao心?!?/br> 結果這彭夫人是個魚眼睛,她那雙招子四下一瞥,笑道:“哎呀,嫁了這樣的高官之主,如今又是一品的公爵夫人,只說‘過得去’,未免太拿姑母當外人了。瞧瞧這府邸,再瞧瞧這家俬,哪一樣不得販夫走卒掙上幾輩子,你也自謙得過了,反叫人心里不受用?!?/br> 至于她婉拒的份子錢,要是實在不收,那也就算了,畢竟這樣的蚊子腿,人家大富大貴之家不在眼里。 云畔不說話了,接過茶盞低下頭,抿了口茶。 彭夫人的感慨真是怎么說都說不完,她還在嘖嘖,自言自語著:“怪道女孩子都愛往高處嫁呢,將來縱是不得夫主的心,榮華富貴卻少不了……” 她越說越不像話,姚嬤嬤見云畔臉上神色微變,便不客氣地接了彭夫人的話,笑道:“正是呢,姑娘嫁郎子,果真是要擦亮眼睛才好。高嫁的郎子,少說家世才學樣樣都好,低嫁卻圖什么呢,給窮家子掌門庭,臨了還得不著一句好?!?/br> 彭夫人愣了下,饒是再遲鈍,也聽出了這婆子話里帶刺。依眼下的形勢看,云畔端著架子,說的全是場面上話,自己再套近乎,就是磨破了嘴皮子人家也不愛搭理,倒不如言歸正傳的好。 于是她挪動了一下身子,擠出了一點笑容,小心翼翼問:“你爹爹要在上京置辦侯府的事兒,你聽說了嗎?” 云畔點了點頭,“明年官家單日坐朝,爹爹也沒法子兩地奔走了?!?/br> “可不是?!迸矸蛉说?,“就是這上京買宅子,實在是一項極大的開銷,前幾日還說呢,賣了老宅子填補進去,只怕還不夠。你瞧你如今過得這樣的日子,自己自是沒什么發愁的了,倒是拉扯娘家一把,到底女人在夫家的體面,終是要靠娘家撐著的?!?/br> 云畔聽罷,總算弄清了她今天的來意,擱下茶盞笑著問她:“那依姑母的意思,我貼補多少最相宜呢?” 彭夫人轉了轉眼珠子,伸出了四根手指,“這個數,我料也差不多了?!?/br> 第39章 金二娘子。 “哦,四十兩么?”云畔斟酌了下,“我手上現銀子暫且沒這么多,或者湊一湊吧,姑母且等會子?!?/br> 彭夫人擺了下手,“四十兩可頂什么用,買兩個石獅子都不夠。你若是有心,就湊個四千兩吧,好解你父親的燃眉之急?!?/br> 邊上的姚嬤嬤和檎丹聽了,面面相覷,差點笑出聲來。 四千兩,這是多大一筆錢財,夫人在南橋瓦市上買了五間鋪子,都沒花去那么多錢。這寒門出身,夫家也不富貴的江家姑奶奶,一出口就是四千兩,真是癩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氣呀! 云畔本以為她大約是要四百兩,自己說四十兩,帶著些揶揄的意思,誰知她一張嘴就是四千兩,倒著實讓她吃了一驚。不過她有涵養,并未把不滿寫在臉上,不過寥寥一笑道:“姑母太看得起我了,我才出閣,還未經營起自己的小家,哪里來的四千兩貼補娘家?” 彭夫人這回來是想好了的,橫豎一錘子買賣,三千兩是討,四千兩也是討,越性兒多說一千兩,于柳氏沒什么妨礙。只要云畔肯拿出來,兩千八百兩照舊給柳氏,自己留下一千二百兩,縱是往后不和侯府來往了,自己也是賺的。 一千二百兩,以柳煙橋往常給的那點小恩小惠來算,就是再拉扯上一百年,也斷乎沒有這個數。反正自己今日走了這一遭,成不成全看自己的本事,柳氏就算事后知道了,也不能來找云畔對質告狀,你能獅子大開口,還不容我趁亂也插一腳?世上哪里有人嫌銀子燙手的,萬一云畔顧念父女之情,愿意幫襯娘家一把,將來承她情的也是江珩。嫡親的父女,一筆寫不出兩個姓來,這筆糊涂賬最后算不清楚,難道云畔還能要她爹爹還錢不成! 有了自己的目標,彭夫人便開始替云畔盤點手里的體己,“你出閣,兩府不是都給你預備了陪嫁嗎,再加上公爵府下聘的禮金、你母親留給你的房產鈔引現銀子,少說十萬八萬兩總是有的,區區四千兩而已,何來拿不出一說?!?/br> 云畔也不惱,搖著扇子道:“我有多少家俬,我自己還鬧不清呢,姑母倒替我算明白了?!?/br> 彭夫人實在不是個聰明人,她不過仗著自己一點小機靈,就以為全天下都是傻子,堆著笑說:“我只是胡亂一說罷了,都是為著你和你爹爹的父女之情?!?/br> 云畔哼笑了一聲,“什么父女之情,要拿四千兩來買?昨日我剛見過爹爹,這事他為什么不親口同我說?” 彭夫人一時啞了口,頓了頓才道:“你爹爹是個大男人,自己籌建府邸要問女兒討銀子,哪里開得了口?!?/br> 結果云畔便不說話了,慢條斯理整了整衣襟,唇邊依舊帶著笑,眉眼卻漸漸冷了下來。 夫人不屑于和這等沒眼色的親戚兜搭,自然就輪到姚嬤嬤上場了,她在一旁接了話,半帶譏誚地說:“既是亡母留給姑娘的東西,我看閤使夫人還是不要算上為好,沒的叫人笑話,說長輩打秋風,都打到先人遺物上來了。再說我們公爵夫人的陪嫁,舒國公府預備的,本不和侯府相干,認真算娘家陪嫁統共一千兩銀子,這個數,說出來磕磣,里頭八百兩還是當初東昌郡公府解除婚約克扣下來的聘金呢,侯府實打實只出了二百兩,可著全天下去問,哪有堂堂侯爵府邸只給女兒陪嫁二百兩的,宣揚出去可要叫人笑掉大牙了!如今是只出了二百兩的本兒,竟要翻上二十翻兒,這可了不得了,好事全叫侯府占了。想是有些人打量誰是傻子,一個能嫁進公爵府的姑娘,連這點子帳都算不過來,也不能掌這么大的門庭,當這公爵府的家了?!?/br> 彭夫人被姚嬤嬤這么一通說,哽住了話頭,沒想到云畔身邊有個這么利害的嬤嬤,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里蹦出來,壞了她的好事。 因帶著輕蔑,調轉眼神問:“這位嬤嬤是公爵府上人?還是我們娘子從舒國公府上帶來的?” 姚嬤嬤皮笑rou不笑道:“閤使夫人費心了,奴婢是大長公主府上老人兒,舒國公夫人專點了奴婢來給我們夫人陪房,就是為了替我們夫人擋煞的。奴婢在兩府伺候了四十年,老輩兒小輩兒的事一應都清楚,閤使夫人不必和奴婢詳談侯府故事,奴婢肚子里自有一本帳呢?!?/br> 彭夫人原想擺一擺長輩的款兒,云畔若是不遵,還可以出言教訓上兩句,沒想到殺出了這么個老資歷的程咬金,頓時讓她覺得棘手起來。 可她還是不服得很,“古來女兒貼補娘家都是老例,怎么別人家成,偏到了娘子這里就不成了?” 姚嬤嬤將手抄在衣襟下,一副要和她從長計議的樣子,歪著頭問她:“既是老例,那么恕奴婢斗膽一問,不知閤使夫人貼補了娘家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