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br>
    “后面什么打算？你這個基礎，考飛行員應該可以的?！?/br>
    容遠搖頭：“考飛行員，我不敢想?！?/br>
    “那天跟朱叔叔一起跟趙首長吃飯，聽他說，有可能會恢復高考，你成天叨叨讓我學習，如果真的恢復高考，先高考唄?！?/br>
    “這個，八字還沒一撇吧？”

    “不管怎么說，文化課不能丟，時刻準備著?！标惲崃岣f。

    “那當然，奶奶也是跟我這么說的。就是我們那里的老師，水平有限，就你給我的兩本書，里面有幾個知識點，我一下子無法理解，他們也講不清楚?！?/br>
    “你有哪些理解不了的，我跟你一起看看?！?/br>
    劉丹聽他們講學習的事，說：“先吃飯，吃過飯，你們倆再討論?！?/br>
    吃過飯家里這么一小角落，這會兒一家子要擦洗身體，而變通的辦法就是，董民把折疊桌搬出了家，靠著墻角放在走廊上。陳玲玲和容遠拿了凳子出去，對面坐著。

    容遠出來幾天，把書拿著，他打開本子：“你看這題……”

    陳玲玲仔細讀了題，拿起他的鋼筆：“我演算給你看?！?/br>
    她一步一步做下去，給容遠很詳細地講解：“聽懂了嗎？”

    “嗯，理解了?！?/br>
    “那行，我給你挑一題，你來做做看?！标惲崃岱彝愋偷念}目。

    容遠根據陳玲玲的方法一路做下去，陳玲玲看著他做題。

    邊上鄰居來來往往，看見陳玲玲和容遠一起做題，劉丹切了容遠帶過來的瓜，端到外面，看見鄰居：“阿嫂，過來吃塊瓜?！?/br>
    鄰居過來拿了一塊瓜，邊吃邊問：“這是機務陳建強家的小姑娘吧？”

    “是??！”

    “這個男小囝是誰？沒見過??？”

    劉丹笑著說：“鄉下的親戚，來住兩天?！?/br>
    “鄉下來的??？要不然看上去兩個孩子倒是老相配的?！?/br>
    陳玲玲一口瓜嗆在喉嚨口，猛咳，她就是不明白了，老阿姨們是不是以做媒為己任，不做媒不舒服斯基？

    不過她很反感把人分成鄉下人和城里人，哪怕這個年代，確實城里吃商品糧的城里人要比鄉下種地的農民生活好太多，她也不喜歡給人定性。

    “阿姨，鄉下怎么了？人只要上進，心善就好。以貌取人不對，以地取人也不對。您說呢？”陳玲玲抬頭跟阿姨辯解。

    阿姨看著她，又看看容遠，笑出聲，跟劉丹擠眉弄眼：“姑娘長大了，有想法了?！?/br>
    陳玲玲：“……”

    她上輩子活到快三十了，都沒想法，特么這輩子才十五，有想法個屁。

    容遠把題目做好，把本子遞給陳玲玲：“幫我看看?！?/br>
    陳玲玲接過，決定不理睬好做媒的老阿姨，給容遠看題目：“做對了。還有其他嗎？”

    “有?！比葸h把折的另外一頁翻開。

    陳玲玲低頭看：“這本教材的敘述有問題，你才看不懂，是編寫教材的人的問題。所以理科生文科也要好，否則寫出來的東西，別人看不懂。我來給你解釋?！?/br>
    陳玲玲翻開了他筆記本的空白頁，開始用她的敘述方式來表達，容遠聽著：“這樣就好懂了?！?/br>
    “是吧！那這個題目，你看一下?！标惲崃嶂钢}目。

    容遠在做題，董民出來倒洗腳水：“玲玲，阿遠，已經八點多了，明天再看吧？”

    陳玲玲抬頭：“??？八點多了？那我回去了，反正你要在這里待上兩三天，明天我帶你一起去圖書館?！?/br>
    “好??！”容遠站起來，“我送你吧！天黑了?！?/br>
    “不用，才幾步路。再說，你也看到了，就我那手勁兒，我不把人打趴下就不錯了?！标惲崃岣?。

    容遠撓了撓腦袋：“也是?！?/br>
    他收拾了書本，把桌子收進屋里，問：“明天幾點？”

    “九點，我來找你好了?！?/br>
    陳玲玲離開劉丹家，跑回自家樓上，想起劉丹讓她去謝謝人家張阿姨，她敲了敲盛家的門。

    第25章

    張阿姨拉開門,看見陳玲玲，笑著說：“玲玲??！晚飯吃好了？”

    “吃好了！”

    “快進來！”

    陳玲玲進入客廳，朱家伯伯也在,桌上還放著瓜。

    “玲玲這個瓜可真好吃。問問你阿姨哪里買的？我們去買?！睆埌⒁虇栮惲崃?。

    “阿姨的親戚從皖南鄉下拿過來的。外面大概是買不到的吧？”

    “難怪了。那你怎么拿這么多過來,你阿姨家里也有兩個小囡了,給孩子們留點兒?！?/br>
    “阿姨給我裝袋子里的,我有什么辦法？”陳玲玲笑著說，“阿姨說，她要謝謝您的帶魚,今天拿過來的帶魚老新鮮的,讓你下次要是再買,給她帶幾條?！?/br>
    “有數了，給她帶著?！睆埌⒁绦χf，“下次馬紅梅那個女人要，我絕對不會在轉給她了。這個女人對別人說我在賺錢?！?/br>
    “這個女人跟徐永根真的是一對好夫妻。一對害人精。想當年徐永根害許老師,誰看在眼里不恨,卻又不敢說?！敝旒也聪蜿惲崃?，“玲玲??！你說劉丹的親戚是那里來的？”

    “皖南??！”

    朱家伯伯一拍大腿：“許老師是不是在皖南插隊？叫你劉阿姨的親戚去打聽打聽??！許老師是你mama的養母,你小的時候,你mama有航班，你爸爸上中班,都是跟許老師睡的??！還有沒有印象？”

    陳玲玲點點頭：“有是有,就是很模糊了?！?/br>
    “啊呀！五歲的時候,能記得多少？”張阿姨說朱家伯伯，說完之后長嘆一聲：“這一去這么多年了。這么漂亮的一個人,不曉得在鄉下怎么過日子的？”

    “就是??！說她是老右,是資本家,真的是沒良心?！敝旒也锌?，“她一個大戶人家的姑娘，要不是一顆心那么紅，會留在這里？她幫了多少人？講起來頂頂沒有良心的就是徐永根。要不是許老師，他怎么可能進民航？當初咱們基地剛剛成立，招幾個打雜的進來，把徐永根招了進來。許老師有空的時候，還給人掃盲上課。她覺得徐永根聰明，教他的最多。誰想到后來，徐永根斗得她最厲害。恨不能把她往死你斗。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有深仇大恨?！?/br>
    盛興榮哼哼笑：“你們是不曉得，他們之間不是有深仇大恨，而是徐永根那個王八蛋心里有鬼?！?/br>
    “有鬼？有什么鬼？他跟許老師之間能有什么鬼？”朱家伯伯有點不明白。

    陳玲玲想起下午謝美玉和徐永根之間的事，她有了個預判。

    盛興榮想了想說：“現在那個什么幫也粉碎了。說話也寬松了點，這個事情，你們聽過算數?！?/br>
    “聽過算數，聽過算數！”朱伯伯忙應聲。

    盛興榮開啟了一段當年的秘事。

    那時候，盛興榮和徐永根一起都是基地的雜物工，一起上著那時候被稱之為“七姑娘”的許奶奶的課。

    “徐永根心里一直喜歡七姑娘，當然七姑娘那時候二十六七歲，組織上有意給她做媒，徐永根就起了心思?！?/br>
    “哦呦，就他那個樣子也敢吃天鵝rou？”張阿姨嗤笑。

    “誰說不是呢？”盛興榮說，“他肯定被七姑娘拒絕的嘍。但是，他的心思不死??！找了個晚上，翻進七姑娘的宿舍，沒有成功?！?/br>
    “你怎么知道的？”朱家伯伯問。

    “被我撞見的，我看著他從里面逃出來。我怎么知道他沒成功這個事情，等下再說。老實說，七姑娘真的心太軟，大概是看他一個年輕人，要是在那個時候舉報他有這種事，一輩子就廢掉了。她就沒說。只是后來七姑娘就對這個徐永根帶了看法，徐永根的崗位分配，她說過兩句話。徐永根一直等不到好崗位，就走了馬家這條路，馬紅梅爸是軍轉干部，娶了馬紅梅之后，徐永根就順風順水了。許老師是個豁達的人，以為這個人結婚之后就改了，一切也就煙消云散了?！?/br>
    盛興榮繼續說往事，到了六八年，運動來得轟轟烈烈，徐永根跑出來揭發許老師，說許老師思想成問題，她穿裙子，喝咖啡，吃蛋糕，這都是資本主義的腐朽生活方式。

    不僅如此，他還找來了許家紗廠的老工人在講述許家的剝削故事。

    總之那時候，他是不把許老師往死里整，他是不罷休。許老師白天被他安排掃廁所，夜里被他安排跪著懺悔。

    盛興榮苦笑搖頭：“那時候輪著看管這幫子老右，他們把兩個碗反扣在地上，讓老右跪在玩底上，碗底那個口子，把膝蓋弄得青青紫紫，我輪到的晚上，就不造這種孽，讓許老師坐著休息，許老師有文化，我們就一起聊，時間長了我就把藏在心里好多年的事情問了許老師，跟她說，為什么不舉報他曾經對她做那種事？”

    陳玲玲聽到許奶奶被迫跪在碗底的時候，她都替奶奶疼，四十多歲的人居然受這樣的折磨。

    “對??！許老師為什么不站出來說？”朱家伯伯問。

    “她說，現在說已經沒用了，反而成了資本家的狡猾?！?/br>
    “也是，那種時候，沒人相信許老師說了。反而說她陷害先進分子，又會多一條罪名?！敝旒也幌伦泳拖朊靼琢?。

    “她跟我說，要是能幫忙，就幫她說兩句，讓她快點下鄉改造去。我就找機會建議把許老師送去勞動改造?！笔⑴d榮總結，“徐永根這個人別看嘴上說得好聽，壞是壞在骨子里的?！?/br>
    朱家伯伯拍了拍盛興榮的背：“阿興??！真的替你叫冤，你說你這么好的一個人，怎么就被這么一個貨色給欺負了呢？你和他是同期進基地，這些年他是一點點舊情都不念?！?/br>
    張阿姨呸了一聲：“誰要跟他們搭邊？搭邊了就成天想占別人家便宜?！?/br>
    “巧云，你要當心點的，你兒子總歸要想辦法返城的呀！到時候你肯定要讓你兒子頂替的嘍，他卡著你怎么辦？”

    陳玲玲對張阿姨說：“阿姨，如果哥哥愿意讀書的話，讓他盡快看高中課本，可能很快會恢復高考。如果他考上了以后路就寬了，也不要來頂替您的工作了?！?/br>
    “這個消息不曉得是真是假呢！”張阿姨說。

    盛興榮說：“不管是真是假，準備著嗎？比別人快一腳總歸是機會??！我等下給他寫信?！?/br>
    聽了這么一個故事，時間也不早了，陳玲玲和朱家伯伯一起從盛家出來，陳玲玲回家洗漱之后，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無論是剛強的劉丹阿姨，還是一開始被她認為別有所圖的盛伯伯夫婦，還是呱呱呱，嗓門很大的朱家伯伯，都是那樣可愛。

    雖然，從未和許奶奶見過面，但是，原主的記憶，這條漂亮的裙子，那些借著容遠之手的書信，都讓陳玲玲那么親切，那么想要去抱住這位可敬可愛的長者。

    她一邊告訴自己都已經七七年了，奶奶很快就會平反，一邊卻輾轉難眠，她很想飛奔到她面前，看清楚她的模樣。

    不，即便是平反也有先后。她為什么不能為奶奶去做點事？她認識了趙爺爺??！她可以為奶奶準備資料，她可以去找趙爺爺。哪怕早摘帽一天，那也是好的??！

    想到這里她腦子興奮了起來，容遠不是跟著他們公社的車子過來嗎？她可以跟容遠的車子過去。她可以利用暑假這段時間收集資料。

    興許是腦子太興奮，直到陳建強中班下班，她都還沒入睡，聽見外頭陳建強開門，謝美玉溫柔的聲音：“回來了？今天怎么這么晚，超過了快一個小時?！?/br>
    “有個部件，一直沒修好，我就在那里搞?！?/br>
    “平時這個不是小齊做的嗎？”

    “不要說那個王八蛋，今天我叫他做事，一點點都叫不動。明天一早飛機要出任務的，如果不修好，根本就出不了任務，他不動只能我來動?！标惤◤姂崙嵉卣f，“還說是盛主任說的，該是誰的活就要誰來做，不要倚老賣老?！?/br>
    “這不是針對你嗎？太過分了！”謝美玉恨得跟什么似的，“我跟你說，玲玲要是再這么作妖下去，恐怕我們都會沒好果子吃?！?/br>
    “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