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良緣之男顏傾天下 第3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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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括是進士出身,偏生選擇在禮部就職,祭壇一擺就是整整二十年。文死諫,武死戰,他不過是為了避開朝中黨羽之間的爭斗,帶著老婆孩子平安度日而已。 高高在上的人習慣了爭權奪利,又怎么會理解一個小人物內心深處想要尋求的那份安樂呢? 沈衡抬頭,坦然直視著林夫人,輕聲道:“難為二位白跑這一趟了,但是沈衡自問確實沒有什么好同旁人解釋的。三年前,我少不更事,低賤了自己,也高看了別人。我唯一懊悔的,也只是坐上了那頂八抬大轎。林大人官拜丞相,沈衡自然相信,他隨便一句話便能讓家父麻煩纏身。但是我也相信,慶元朝的皇帝姓‘蘇’,而非姓‘林’。身正不怕影斜,皇城腳下喊一聲‘冤枉’,不怕聽不見回聲。圣上,總是英明的?!?/br> 林夫人被堵得面色鐵青,張嘴“你”了半晌,也未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沈衡微笑著看著她說:“茶涼了,我讓丫鬟再換一壺上來吧?!彼脑捯魟偮?,氣得婆媳倆當場拂袖而去。 身旁的道道憤憤不平地撫著心口說:“小姐,那些銀子被拿走的時候,奴婢真的覺得抓心撓肺的疼?!?/br> 沈衡聞言蹙眉,也惆悵道:“我連肝都疼了,那里面隨便一張都能給我打一柄稱手的長劍?!?/br> 人品不好的人總是腰纏萬貫的,那厚厚的一沓,足有一塊磚石的厚度了。 春風拂動,主仆二人都靜靜地站在窗邊,異口同聲地吐出四個字:“她奶奶的?!?/br> 仇富這種事,人品再好的人也不能免俗,沈家尤甚。 沈衡在會試正式開始之后才知道,此次的主考官居然是林方知。 朝廷對主考官的任用一直十分謹慎,再加上今年鄉試的舞弊案,所以直至舉人入京的前三天才選定主考官的人選。就連主考官自己也是在接到圣旨當天當即任職,直接收拾細軟住到貢院。 每逢大考之年,都有些見不得臺面的東西浮出水面。一朝得中,雞犬升天,并不是一句笑談。 官僚子弟也好,窮苦書生也罷,只要能走到會試這一步,哪個不是削尖了腦袋想擠進門內? 世家子弟大多不務正業,靠著自家老子的關系,在州府或是上京謀個一官半職是常有的事情,但說出去,總沒有得了功名的人體面。 至于普通人家,考取功名更是光耀門楣的大事。 經過會試的生員統稱為秀才,已經算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了。 在京城之地或許不算什么,但是在地方上,秀才遇縣官可以不跪,知縣不可隨意對其用刑,遇公事可直接秉見,是很受人尊崇的。 若是能有幸通過會試,更是祖墳都要冒上好幾日青煙的大事。 這也是為什么古語常言: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說的便是這個道理。 而偏生又是因為這個道理,許多并沒有真才實學的人動了投機取巧的心思,冒名頂替,傳換試卷,買通考官,花樣層出不窮。沈括在查訪考生身份時,便揪出了許多這樣的例子。 沈衡不明白這里面的道理,但也知道她爹不會為了銀子犯糊涂。她擔心的只是,林方知。 主考官是整個貢院的管事,大小事務都要對其回稟,好在這次的副主考官是同沈括關系不錯的禮部尚書魏大人,這多少讓她安心了一些。 只是有的時候,總有那么一兩個說不清道不明的征兆,讓人覺得莫名心煩。 自家院落下,道道十分賣力地抻著脖子,對沈衡建議道:“您能將眼皮子上那幾片白紙摘下來嗎?” 那拇指大小的紙片已經在沈衡眼皮上面粘了整整三天了,遠遠看去,她就跟天橋上翻白眼算卦的先生似的。 “你不懂?!鄙蚝庖幻嬖谠瓉淼募埳嫌终沉艘黄?,一面道,“眼皮跳的時候,就是要用白紙粘著才管用?!?/br> 這事兒說來也怪,自從她爹住到貢院那天開始,她的眼皮子就一直在跳。她鮮少燒香供佛,所以也不太信這些民間的說法,就是被跳得煩了,便用白紙壓一壓。 一旁的道道顯然不這樣認為,頂著一張滿面油光的大臉,湊到沈衡近前,神神秘秘地說:“奴婢記得,老話常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那您這兩邊的眼皮一起跳……”她倒吸一口冷氣,“莫不是要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 還有什么事會比養了個烏鴉嘴的丫鬟更了不得? 沈大小姐側頭看了她一眼,也沒興致調侃她,只是徑自躍上房檐,蹲身坐下,傻傻地看著貢院的方向。 她就是覺得,心里不那么踏實呢。 直至發榜那日,沈括才搬著行李從貢院里出來。沈衡和道道一塊去接他,在看見他完全沒有任何異樣時,都暗自松了一口氣。 沈衡的眼皮依舊隔三岔五地跳上兩次,沈括的官卻是由從三品升到了正三品。他人模人樣地做了幾身新衣服不說,還特意抽空去鄉下探望了一回祖墳,磕了好一頓響頭才回來。 沈衡看著自家爹頭上的青包感嘆,有志果然不在年高,只要有恒心,祖宗都是看得到的。 只是有的時候,好像也有些事情是祖宗看不到的,真有個七災八難的,祖宗也攔不住。 就在殿試結束的第二天,沈括上朝應卯,就再沒回來過。 負責傳話的公公手持一柄拂塵,蘭花指一翹,輕聲細語地說:“沈括涉嫌受賄,已于今日早朝被收押至大理寺,在此之前,準許家人探視一次。沈姑娘收拾收拾東西,隨灑家來吧?!?/br> 沈衡其實并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震驚,她甚至覺得,這樣的結果多少能對得起她跳了將近半個月的眼皮了。她拎著手中的小包裹路過包子攤時,還順手買了兩個rou包吃。 帶路的小全公公一面用小手帕擋著正午的太陽,一面道:“你這些個東西啊,帶了也沒用,到了里面都得原封不動地被退回來。圣上就是顧念著沈括平日老實本分,這才讓你去看他一眼的?!?/br> “大理寺這個地方啊,旁人就算沒見識過,這心里也都是有數的。不是犯了什么大案、重案,哪里會被關到那里?要灑家說,這沈大人也忒糊涂,什么時候收受賄賂不好,偏生在這個節骨眼上,不是擺明了給圣上添堵嗎? “不過銀子嘛,沒人會不喜歡,三萬兩白銀,就算是換成銅錢堆啊堆的,也……我說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小全公公這廂講得認真,回身一看沈衡還在忙著買路邊攤,氣不打一處來。 “自然是在聽的啊?!鄙蚝忭樖謱傎I的糖葫蘆塞了一串給他。 “您方才說到三萬兩白銀換成銅錢那一段了,但是您能不能等會兒再說?”她換了只手拿包裹,指著對面的盧記裁縫鋪說,“我去將這幾匹布定了花樣就出來,不會耽誤太長時間的?!?/br> 定花樣?做衣服? 小全公公整張臉都僵硬了。 “你這包裹里的,難道不是帶給沈大人的東西嗎?”哪有親爹入獄,閨女跑到外面做新衣服的道理? 沈衡不好意思地笑笑:“當然不是,我爹的衣服都是專門請人來做的,您且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就來?!?/br> 小全公公整張臉都抽搐了。 直至到了牢中,小全公公都沒再跟沈衡說一句話,就連她買給他的糖葫蘆他也沒有吃。 他是極其看不慣這種不孝順的女子的,再想到沈括一大把年紀還要坐在陰暗的牢房之中待審,更是覺得一陣心酸,甩著小帕子對牢頭們說:“里間那個,若是有個頭疼腦熱的,你們就幫襯著些吧。他也算是家門不幸了,養了這樣沒心肝的女兒。咱們這些做外人的,雖幫不上什么忙,但好歹得對得起自己的良心?!?/br> 他三歲喪母,唯一對自己愛護有加的父親也在他六歲的時候就去世了。因此,他對年長一些的人總是很尊重,尤其見不得的就是子女不孝順。 你道這小全公公是誰?看著不怎么起眼,那可是僅次于內務府總管的近侍公公。他隨便吩咐的一句話,那可是比外人塞再多的銀子都管用得多。 這里的人聽了,哪里會不遵從,紛紛點頭稱是。 第十三章 對她爹好一點 沈衡就是在這個時候,頂著數個莫大的白眼走了進去。她走得挺認真的,嘴里還咬著半顆沒嚼完的紅山楂,滿意地看到小全公公又叮囑了牢頭一遍。 “記住了啊,就是她爹,記得對他好一點,不然上頭真判了死刑,也當真是怪可憐的?!?/br> 沈衡一直吊兒郎當地走著,只是在聽到“死刑”兩個字的時候頓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了常態。 大理寺是個什么地方,她再清楚不過,朝廷里的重犯全部都被收押在這個地方。 這是個沒有關系連話也說不上的地方,銀子再多也不見得管用。她也只能靠著這點小聰明,讓她爹過得好受一些。 走進牢房時,她站在那個漆黑的小角落里看了良久,才扯開嘴角喊了一聲:“爹?!?/br> 他本是背對著她坐著的,聽見她的聲音,背脊一震,轉過來時,滿臉堆笑。 “衡衡來了啊?!彼缡钦f,一如他平日坐在家中時的儒生樣,恍若這里并不是什么牢房,而他們父女倆也只是在閑聊而已。 其實這個時候,沈衡倒是寧愿看見她的爹坐在地上痛哭流涕,然后扯著嗓子干號兩聲,因為那就說明事情并沒有那樣嚴重。 “來了,來看看你?!彼餍粤嗥鹑箶[,直接盤腿坐在了地上,“他們說您受賄,會審之前讓我來瞅瞅?!?/br> 沈括聞言點頭道:“是這個說法,好像那銀子的數目還不小?!?/br> 是不少,三萬兩銀子砸下來,活人都能壓死五六個。 沈衡正色看著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同我說說吧?!?/br> 沈括搖著頭,輕嘆道:“這事啊,說起來倒是十分怪異?!?/br> 但凡通過會試的舉人都被稱為貢生,朝廷每次都會擇文才出眾者一百五十人,再行參加宮中的殿試。 這其中就有一名舉人名叫石金才,乃金安縣一個富戶家的兒子,得的是此次會試的最后一名。 參加會試的學子家境各有不同,有窮苦書生,自然也有富家子弟,學問好不好,也只有紙上見真章,更何況石金才只是區區貢生,位列最末,本來就不怎么引人注意。 巧就巧在,排在第一百五十一名的那名舉人馮旺與石金才是同鄉,在發榜當日就大鬧了貢院,說石金才根本就沒有真才實學,寫的文章更是狗屁不通,如何能排在他之前。 每年會試,這種事情都屢見不鮮。讀書人難免清高,不肯承認自己的學識比旁人稍遜是常有的,眾人便只當作一場鬧劇看看,沒當回事。 哪里知曉,這個馮旺竟然托了關系,直接告了御狀,直指石金才行賄,并且帶來一名人證,此人正是石金才家的賬房先生石二。馮旺還說石金才早在外頭放出過話,若是哪位大人能讓他通過會試,便愿以八萬兩黃金相贈。 事情被查證屬實之后,圣上勃然大怒。石金才在鐵證面前也不得不招認,自己確實放出過這樣的風聲。而且他上榜之后,這八萬兩黃金也已經送到了那位大人府上,正是此次的副主考官,魏清。 此話一出,魏家的人又爭辯了:“參加會試的考生多如牛毛,魏清怎么就能一眼看出哪個是石金才的卷子呢?” 其實,在此之前便出過類似的事情。為了防止有官員以辨別字跡、翻看姓名的方式幫助考生進舉,早有朱墨卷作為防范。 舉人答卷時用墨筆,稱為墨卷;考完之后彌封試卷,再交由謄錄官用朱筆另抄一份,即為朱卷??脊匍喚頃r看的其實是謄抄下來的朱卷,根本不可能看出什么端倪。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上有張良計,下有過墻梯,絞盡腦汁的學子又想到了訂關節、遞條子的辦法。 所謂的關節,實際上就是考生與考官通過卷面上事先設定的特殊字眼進行作弊的暗號。而魏清之所以能夠一眼看出哪一張是石金才的卷子,就是因為有人送了寫著關節的條子給他。 會試錄取的名單是由主副考官以及十八名同考一同審閱的結果,發榜之前的校對、閱卷、填榜,其實同監考官根本搭不上關系。 壞就壞在,這位魏大人在閱卷之前見過的最后一個人就是沈括,并且有人親眼看見他偷偷遞了一張字條給魏清。 石金才又在這時站出來說,關節條子就是他買通沈括拿去的。寶通錢莊的掌柜也作證,說沈括在發榜第二日在他那里存了整整三萬兩白銀。 沈括一時成了眾矢之的,所有矛頭都指向了他,人證物證俱在,他百口莫辯。 他是圣上欽點的監考官員,監守自盜無疑是在打圣上的臉,收押待審已經算是圣上格外開恩了。 “那您到底有沒有給魏大人塞字條?” 沈括的膽子,沈衡是知道的,莫說是三萬兩了,就是區區三千兩都能嚇得他雙腿打戰。 然而這次的答案卻出乎意料地讓她震驚。 因為沈括說:“字條確實是我塞給魏大人的?!?/br> 沈衡從大理寺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小全公公的白眼在月光下就像兩盞指路明燈,讓她不至于在這片夜色中找不到回家的路。 到了自家門口時,她本是想感謝他一下,奈何對方臉上不屑與她為伍的神色太過明顯,以至于她沒太好意思請他進門喝盞熱茶再走。 道道一面端著個碗在院子里轉圈,一面問她:“小姐,老爺怎么樣了?有沒有被嚴刑拷打???有沒有被屈打成招???奴婢擔心得連飯都吃不下了?!?/br> 沈衡低頭看著她碗里的面條,覺得甚是欣慰,她吃的確實不是飯。 “現下還沒有提審,你說的那些,短時間內應該不會發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