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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師徒年上支棱起來?。ù┰剑┰诰€閱讀 - 分卷(109)

分卷(109)

    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那么恃寵而驕,其實有幾分貼切。

    正如早年間無聲無息死在他手中的那些混血孤兒,太涂灘從未過問。

    又如

    封止來過?太涂灘冷不丁問道。

    魔洛柯沉默了一會兒,從還唯一完整妥帖的袖袋里拿出一枚平平無奇的石頭。

    內里還緊,身體還熱。

    兩人卻就著這最緊密的姿勢,行最端正的公事。

    太涂灘聽完匯報并沒有說什么,只是慢條斯理地接過魔洛柯奉上的靈石,向里探了探。

    魔封止只來得及截下最后一批帶著幻境的石頭。

    第四個故事講的是在祭典之時有人會帶他們去往地面上、去他們曾殷切幻想的桃源鄉。

    雕蟲小技。太涂灘輕蔑地笑了笑,隨手將靈石震碎了。

    太涂灘自認天命所歸,確實不懼怕這個。

    只要此次容器更換得當,他亦可以像千年前一樣重新洗腦,將這數萬人控制在股掌之間。

    魔洛柯跨跪在石椅邊沿,兩人明明連接得那樣緊密,可魔洛柯好像覺得自己身上有什么臟東西一樣,除那處之外,并不敢碰到尊座上的人。

    太涂灘打量了一會兒面前垂著頭的下屬,忽地伸手撥開他的敝膝,掌心搭在鐵質的籠套上。

    魔洛柯急促地輕叫道:主人!

    在掌下人繃緊的呼吸聲中,粗糲的手指從柵欄的縫隙間勾了進去,碰了碰里面因禁束與疼痛而萎靡的嶙峋野獸。

    太涂灘憐惜地說道:本尊從未讓你這么懲罰自己。

    他只是不制止、不參與,只是接過了魔洛柯奉上的唯一一把鑰匙。

    鐵籠忽地發出一陣嘩啦嘩啦地響。

    魔洛柯明白了對方的暗喻。

    他雙手輕輕搭在自己膝蓋上,氣聲道:多謝主人。

    太涂灘安慰似的摸了摸他垂下的腦袋。

    氣氛于是又熱了起來。

    一片昏沉中,魔洛柯被鎖在籠中的腦袋反而依舊清醒。

    如果太涂灘多問幾句,魔洛柯當然愿意告訴他,自己可能找到了方法,可以擺脫人魔混血在失去元陽后,會永久轉化為魔體的命運。

    但太涂灘不問,他便也不會提,只是獨自努力渴盼著。

    他們之間的相處,很多時候,都是這樣。

    一時之間,靈璧中沒人搭話,只余上一條信息留在界面上。

    我好像也聽過,這個名字。舞紅嫣這么說道。

    天星子一針見血:鴻武宮。

    千年前,太涂灘是鴻武宮的一代天驕,比當今鴻武宮宮主大三個輩分。

    天星子想起來這人是誰,事情就好辦多了。

    當年隕落的大能在修真界本也多有傳頌記載,如果不是當年薛羽修真界大事史那門課沒有好好聽,也不至于現在還沒反應過來太涂灘是誰。

    歌功頌德的部分都大同小異,比如資質超凡,修為不俗,又比如靈氣匱乏時天災縱橫,太涂灘離開宗門奔走濟世,不少地方流傳的仙人傳說其中就有太涂灘的影子。

    舞紅嫣:聽你這么說,他當年好像是真的一心為民,是個好人,怎么現在

    天星子:他現在也是一心為民,不,是一心為人族。

    這么說好像也沒毛病。

    其實到了這個地步,太涂灘到底是當年的誰已經不重要了。

    只不過如果是鴻武宮的話,好像確實也很合理。

    唯武獨尊,崇尚武力到幾乎拋卻三觀的地步,自然也可以為了提升自我而不擇手段。

    現在最重要的是,鴻武宮宮主,也就是舞紅嫣的爹,對于此事到底知不知情?

    地底主宰是鴻武宮的長輩,而地底宮群正建在碑林下方,宮主當真一無所知嗎?

    我爹他是壞人?舞紅嫣不敢置信。

    呃,話也不是這么說。薛羽說道,對于魔族來說太涂灘的行為無疑是壞,可若沒有他,修真界也不會有這靈氣濃郁的千年。

    一時間沒人說話,大家的心情估計都很復雜。

    那句話怎么說的,所謂我偷電瓶車養你。

    電瓶車主人何其無辜,可被養就是被養了,既得利益者橫加指責就是白眼狼,但不譴責就是共犯。

    現在界定好與壞同樣沒什么意義,唯一能做的只有賠人家的電瓶車。

    因此現在是整個修真界一起賠人家魔族的電瓶車。

    當事情涉及這樣龐大的集體時,薛羽也不由得有些憂心。就連他們地下行動小組的百十個人都能明里暗里分成三派,那么整個修真界又會有多少種不同的聲音?

    其中一定會有一部分人持著與太涂灘相同的想法,利己主義古往今來都不會缺。

    而他們這次大張旗鼓地營救魔族,所仰仗的也不過是道義二字,對那些人類強者進行約束的也是道德的枷鎖。

    這道屏障最是堅固也最是脆弱,可除此之外也就沒有了。

    魔族之中強者甚少,就連數量也無法與滿地亂跑的人族相比。

    在這強烈不平等的對抗中,魔族能做出的威脅十分有限,最能讓人族忌憚的只有闔族自殺,大家一起完蛋。

    因此他們這些小隊現在所做的,到底是幫助魔族逃出生天,還是領他們先出龍潭、又入虎xue?

    薛羽也不知道,只且只能把這道選擇題交給人性。

    就如同他現在也沒決定好,自己到底是要堅持時間閉環的猜測,去破壞新舊容器的交替;還是順應本心,去賭一個或許光明的未來。

    他不知道,只是跳進時間河里,隨波逐流。

    地底鐘聲每日只敲一次,鐘響后半個時辰內地宮中所有事務暫停,除了巡邏魔衛以外所有魔族就寢,四個時辰后起床上工。

    薛羽對著飯點估算了幾日,覺得這睡覺鈴應該是十點敲,魔族十一點睡覺,睡足八個小時,早上七點起床。

    生活就特別健康規律。

    薛羽本想修煉一整夜,以確保經脈充盈,但也許是因為在地底呆得久了,如有實質的黑暗便同濁氣一起浸入他,帶來的是無法抵抗的疲憊。

    后半夜時,他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就算人類沒有葉綠體,也無需進行光合作用,可光對于地上生物的影響無疑是十分巨大的。

    他已經算不清到底有多少日子沒見過陽光,只知道這種暗無天日的生活快要把人逼瘋了。

    第二天被魔心獄叫醒時,薛羽猶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他娘身著祭司盛裝,襯得那雙輕佻的鳳目都肅穆了幾分。

    托著祭袍的侍女魚貫而入,七手八腳地將不知哪兒跟哪兒扣的衣衫綬帶往薛羽身上纏。

    魔心獄支頤目無焦距地看著他,冷不丁道:要結束了。

    薛羽愣了一下,長呼了一口氣:是啊。

    終于要結束了。

    與上次典禮時一樣,祭司隊需要從內城區出發,先繞著內城街行半圈,再繞著中城街行半圈,最后帶著后面長長的信徒尾巴拐入神往柱祭臺。

    雙限祭典非比尋常,彼時所有魔族都會集中在祭臺周圍,因而天樞弟子提前畫下的傳送陣法亦繞著祭臺布置。

    這回的祭祀隊由薛羽這個新任祭司行在最前面。

    捧著撞鐘、長幡、夜明珠的儀仗隊在隊首鋪得老長,橫飄起來的樣子像掛在桿頭的鯉魚旗。

    護城河那么寬的街道兩旁,有魔族平民黑壓壓地跪了一地,延進前方看不見的黑暗里。

    渾厚的鐘聲在這燜罐一般的地底有著非同一般的穿透力,于路兩邊的信徒來說仿佛昭示著某種指引,或是渲染出一種縹緲的神性。

    這種皇帝老子萬民朝拜他也沒覺得有什么爽的,唯有回音駐足耳畔,嗡得薛羽腦瓜子直疼。

    游街的過程十分平靜,直至街道兩旁跪倒的魔族緩慢絕跡,長長的隊伍拐入神往柱祭臺,一路上都沒有什么可以說道兩句的事情。

    薛羽不動聲色地沿路觀察,但他畢竟學藝也不能說多精,無論是隱匿在黑暗中伺機而動的小伙伴,還是先行布下的陣法,他一律沒發現。

    神往柱所在的平臺呈多層建設,層層駕高,使最上面用來行祭祀之禮的地方足足比地面高出好幾丈。

    這大概也代表著某種尊敬,因為底下的魔族若想觀禮都得將脖子仰起來。

    一群祭祀在上面,就像是多層蛋糕最頂上放著的塑料小人,主要起到一個觀賞的作用。

    他們之前早就核對過祭典的流程,但薛羽充當中間人,看似將計劃知道得最清楚,實則兩邊都有所保留。

    薛羽覺得自己就好像坐在一塊海面的浮冰上。

    周身的冰體一覽無余,可海平面下還有多龐大的部分,他卻一點都不了解。

    這種對于未知將來的恐懼如有實質般向薛羽壓來。

    神往柱瑩光揮灑,他站在高臺之上,與旁邊記不清面目的祭司列成一排,聽著神往柱潺潺的落水聲,聽著他娘唱歌一般的禱詞,忽然就覺得十分疲憊。

    就像學渣的高考進行到最后一門,他心里想著的不是我一定要拿個好成績,而是這煎熬快結束吧。

    薛羽明白這一切都因為自己的能力不濟。

    他明明已經比當年強了太多,可望著下面一張張無知的面孔,他卻又回想起當年在歲安城外落地的人頭,和那些像撞斷的消防栓那樣噴薄而出的頸血。

    不是什么人都能當超級英雄,而他明明只是一個人的英雄。

    薛羽想起遠方的睡美人,自己什么時候才可以回去把他吻醒呢。

    人群忽地發出一陣sao動,有人厲聲道:圣女慎言!

    薛羽猛地回過神來,只見魔心獄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停下了祝禱,神情漠然地站立臺前,而剛才大喝出聲的赫然是跨刀立侍一旁的兵衛長。

    魔封止踏前一步,與他娘隱隱形成對峙的形態。

    高臺之下,人群的討論聲更大了。

    就像二百個不聽話的學生塞在一間教室里,講臺上的老師說咱們下周要去春游,那嗡嗡聲似乎帶著些驚喜、遲疑、期待的情緒。

    魔心獄平淡道:剛剛的話句句屬實,不知兵衛長大人讓我如何慎言?

    魔封止針鋒相對:所謂桃源鄉不過無稽之談,字字句句盡建立在欺瞞之上,這話不聽也罷。

    哦?魔心獄不怒反笑,日光露水為真、落英草木為真、高堂廣廈為真,兵衛長大人且說說,我欺瞞在何處?

    魔封止淡然道:日光露水、落英草木、高堂廣廈又不為我魔族所享,自然是無稽之談。

    好處自然是爭來搶來的,若都如兵衛長大人這般囿于原地,自然享受不到。

    魔心獄傲然而立,鳳目凌冽睥睨著高臺之下黑壓壓的魔族,忽地生出萬丈豪情來:我族子民可愿隨我去搶一搶!

    愿意!

    不遠處立馬傳來一聲高呼。

    已列名為預備祭司的小蘿卜頭們正站在次一階的石臺上,紛紛跳起來大叫道:我愿意追隨大司禮!

    對對!要下雨!

    還有大樹!

    所有人異口同聲激動道:小雪豹?。?!

    這群崽子,一個個的還沒斷奶就想著要討老婆了!

    薛羽險些被小孩兒們尖細的嗓音掀過一個跟頭,當事雪豹連忙往他衣襟里鉆了鉆。

    好在他今天的祭司禮服一層又一層,頗厚,鼓出一塊根本看不出什么。

    我我也愿!

    底下人群中不知何處傳來一聲怯怯的喊。

    愿意、愿意!

    圣女大人帶我們去吧!

    魔封止略略側首,皺眉望向人群。

    一張張面孔如趕日的向日葵一般向他們仰著,帶著十分殷切的期盼。

    所以為何還不動手?魔心獄懶洋洋道,等魔衛將你們都圍起來嗎?

    眾人愣住,不知這話是何意。

    下一瞬,一片耀目白光沖天而起,轉眼將祭臺周圍的整片圈環覆蓋起來。

    突如其來的亮光將整座地宮映得恍如白晝,人群立時一陣sao亂。

    數萬人齊齊發出驚呼,那聲音跟剛剛幾個小蘿卜頭的尖叫沒法比,像是能將頭頂的穹隆都掀翻似的。

    薛羽瞇著眼睛,艱難地向臺下望去,只見道道光紋在地面走出繁復紋路,形成傳送法陣的圖案。

    亮光驅散一切黑暗,借著法陣的光,薛羽看見人群外圈不知何時已悄然圍上一圈魔衛,似是早對這場發難有所準備。

    但他們卻沒想到進攻是直接從腳底下來,魔衛就算圍著,也會被法陣一齊傳走。

    剛剛魔心獄的話,只是在催促正道修士們快點動手。

    也就是一呼一吸的功夫,法陣漸次暗去,尖叫聲卻又響了起來。

    有人不見了!

    這話并不是高臺上的祭司們喊的,也不是次一階平臺上的小崽子喊的,而是位于下首的魔族平民!

    怎么那么多人不見了!他們驚恐道。

    薛羽的眉頭皺了起來,他知道并不是那么多人不見了,而是面前這一部分魔族,竟沒有被傳送走!

    他迅速看了一圈兒,祭臺是八邊形,并不分正面背面,本來每一面都圍著有人,現在竟有三分之一左右的魔族被落下了!

    那一小批人孤零零的站在一堆,驚恐地看著左右空蕩蕩的地面。

    之前商討時天樞弟子曾介紹過,這次傳送法陣為大小陣嵌套,由八個小陣法組成一個大陣法,只有一部分被損壞并不影響整體。

    此時顯然是有一部分傳送陣法失敗了。

    說話間,人群中忽又爆發出一陣尖叫,只見他們不約而同散出一片丈余寬的空地。

    薛羽遠遠眺望,血泊中躺著一個被割喉的人。

    他身上衣著蔥綠,作天樞弟子打扮。

    還有一個!

    另一邊又呼啦散出一塊。

    薛羽的心一沉,他們之中的?;庶h還是出手了。

    但還好大部分魔族都被傳了出去,只剩下這一小半。

    大司禮!那些人呢?是不是被你送到桃源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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