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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倦,仿佛在說:我要說的話都已說完了,你還有什么可啰嗦的? 宇文述這些年來何嘗被人用這樣的眼光看過?他的心口頓時一堵,然而心底里卻也更加清楚,眼前之人根本不可理喻,若讓她就這么走了,天知道她會做出什么事來?且不說別的,她只要堵住家里的大郎再打上一頓,宇文家的臉面就算徹底丟光了,哪怕日后自己將她千刀萬剮,也是于事無補!更別說她若是就此認定了要跟自己以命換命…… 早間看到枕邊那封拜帖時的徹骨寒意仿佛再次席卷而來,頃刻之間他便下定了決心,沉著臉怒道:“李家娘子,老夫知道你們姐弟情深,可你也不能如此胡亂遷怒于人!我家二郎是有錯處,卻絕非故意為之。結果到處都傳言是他害了令弟,他也是被冤枉得急了眼,才會出言不遜。此事你已出過氣了,老夫也已教訓過他,今日見你,就是想分說清楚,莫要就此結下仇怨來,誰知你卻不分青紅皂白便把這些事都推到了老夫的頭上,仿佛是我害了令弟一般,真真是豈有此理!” 看著凌云,他越說越說痛心:“李三娘,你可知道,為了在陛下面前替你家三郎掩飾,老夫這些日子做了多少事情?好容易平息了事態,我又怎會出手害他?你若當真覺得事有蹊蹺,當真覺得是有人陷害你家三郎,這樣吧,你且給老夫幾日工夫,老夫定會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至于你的那些荒唐話語……我就當你從未說過也罷!” 說完他便長嘆了一聲,又搖了搖頭,感慨之色,溢于言表。 凌云微微垂下了眼簾,不知想到了什么,半晌才點了點頭:“那就多謝大將軍了?!?/br> 宇文述心頭微松,他就知道,李三娘多半還沒有查出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不然絕不至于頭一個就找上自己,他拿查出真相來吊住她的胃口,回頭再徐徐圖之! 他正想再接再厲,凌云卻驀然抬起了雙眸,目光居然依舊平靜無波:“只是我說出的話從不收回,只要大將軍不做多余的事,我自然也不會做,大將軍放心!” 這一次,她甚至連“告辭”都沒有再說,一撥門簾便大步走了出去。 宇文述不由得目瞪口呆,隨即便是霍然起身,怒不可遏:她怎敢如此無禮!自己都已經再□□讓了,她居然還敢這么威脅自己,威脅整個宇文家!她居然還敢說“大將軍放心”! 不,他不能讓人就這么離開,李三娘既然敢放下這種話來,他還有什么好顧忌的?他該立刻下令讓人將她拿下,將她亂刀分尸,不讓這個威脅再留在世上! 看著那飄動的門簾,宇文述的眼里不由得露出了凌厲的殺氣,眼底也仿佛染上了血色……就在這時,窗外突然傳來一個低低的問話聲:“大將軍,我等可要出手?” 要出手么?宇文述低頭看著自己緊攥的拳頭,終于猛地一咬牙,從牙縫里逼出了聲音:“你們……去給我好好的查,盡快給我查清她的底細!” 他一定要讓這位李三娘死無葬身之地,不過得等一等,等到他有十足的把握再動手,畢竟他戎馬一生,辛苦一生,幾度出生入死,才終于有了今日的局面,他的這條命是何等珍貴,怎能為了跟一個狂徒置氣而擔上風險? 窗外的聲音毫不猶豫地應了聲“諾”。這一聲實在是太過干脆痛快,宇文述不禁冷冷地往外看了一眼,仿佛隔著窗紙看到了那張如釋重負的面孔。 看來他還是要再招人手了,他得多招幾個真正的高手,越多越好! 在接下來的幾日里,他的念頭變得越來越強烈,到了第四日的清晨,更是化成了一道近乎歇斯底里的命令—— “不管用什么辦法,立刻給我多招人手,越多越好!” 在他的面前,是六個一模一樣的漆盒,每個上頭都用螺鈿鑲嵌出了三朵祥云,而在盒子里,則是六對一模一樣的眼珠——或許當初是不一樣的,但被人挖掉放進盒子里之后,看上去已是沒有什么差別了。 那是他派去查探李三娘底細的人手,是府里最精銳的探子,六個人兵分三路,有去武功莊園的,有去長安李家的,也有潛入柴府的,卻無一例外地再也沒有傳回任何訊息?;貋淼闹挥羞@六個盒子,就在今天早上,驀然出現在他的六位子孫的枕邊…… 而據他所知,這幾日,李三娘并沒有離開過柴家。 她的身邊果然還有更加深不可測的高手,而且不止一個。所以那天她才會說,就算自己殺了她,她也有把握讓宇文家斷子絕孫! 看著這六個盒子和盒子上那流光溢彩的“三”字,宇文述不由得再次攥緊了拳頭,但不知是不是太過用力,那拳頭居然有些微微的顫抖。 他的身邊,宇文承基也是雙拳緊握,臉色鐵青。所謂知恥后勇,這兩年來,他在練武之事上加倍勤奮,日夜不掇,自覺已與那位李三娘有一戰之力,但今日早間出現在他枕邊的這個漆盒,卻無疑是一記響亮的耳光,令他驚怒交加,也令他心生寒意。 如今看到了另外的五個盒子,他心里的寒意其實已隱隱超過怒火,但看到宇文述氣得發抖的模樣,還是打起精神勸道:“祖父莫要擔憂,江湖上這種偷雞摸狗之輩原是防不勝防,咱們只要肯出重金,何愁招募不到真正的高手?李三娘膽敢如此囂張,咱們更不能輸了氣勢,孫兒這就去加派人手盯著她!” 說完他轉身就要往外走,宇文述卻寒聲喝住了他:“不必了!” 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漆盒,他沉默良久,終于緩緩放開雙手坐了下來:“讓你媳婦帶上禮物去柴府,去拜會李三娘?!?/br> 宇文承基驚得睜大了眼睛,脫口道:“祖父?”這么做,豈不是認輸了?他們宇文家何時這么吃過虧,這么認過輸? 宇文述自是一眼便瞧出了他的想法,不由得冷笑了一聲,他當然認過輸,他曾不止一次地忍氣吞聲過。只是讓他認輸,讓他吃虧的那些人,如今不是進了墳墓,就是走在斷頭的路上,這一次也絕不會例外。 用力吐出了堵在胸口的那口悶氣,宇文述的臉色又恢復了往日的威嚴冷峻:“我有幾句話要告訴李三娘,你們,一個字都不許記錯?!?/br> 日子還長著呢,他會讓李三娘付出代價的。 然而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的臉色依然透著蒼白,那咬緊牙關說出的每一句話,也終究沒有了往日的沉穩和底氣。 就像門上新換的門簾,雖然依舊精致而暖軟,卻終究不是原來的模樣了。 第四十六章 屠龍之志 走進柴家的主院時, 于氏第一眼瞧見的,是階前的那兩樹盛開的寒梅。 眼下才剛進臘月, 兩樹梅花卻都已開得極盛,未到近前,便有清香撲面而來,只是那樹形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