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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本來還強留著一點意識,被他這么一坐,直接暈了過去。 解時雨在大風雨中,對著尤銅如此如此吩咐一番,說完之后,她目光炯炯道:“明白了嗎?” 尤銅點頭表示明白,再看解時雨坐在椅子里,像個久經風雨的老太君,心想她和陸卿云,一個真閻王,一個假觀音,絕配。 而解時雨,卻在想節姑。 她想節姑若是一株花草,那么現在就輪到她來澆灌、修剪了。 這么長的時間,她研究假畫似的研究節姑,目光如同一粒種子,深深鉆入節姑的腦袋,在對方的腦子里深耕細作,為的就是這一刻。 她看一眼外面未曾停歇的暴風雨,很坦然的道:“去吧,現在正是時候?!?/br> 節姑不知自己已經是刀俎上的魚,在雷電交加中睡的很不舒坦,不停翻滾。 開窗,是風雨夾擊,不開窗,就又濕又熱,一動不動也會出一身黏膩的薄汗。 可蘇嬤嬤怕她傷風,不許她開窗,就這么黏糊糊的睡了半夜,她實在睡不著。 “蘇mama?” 夜深,無人應她,就連睡在腳踏上的丫鬟都熟睡過去,熟睡的奇怪,近乎于昏迷。 “蠢豬!”節姑踢一腳丫鬟,自己爬了起來,趿拉著鞋,費力撐開窗戶。 一開窗,立刻有千百條風夾著樹葉席卷而入,掀起她的衣袖,攪亂床帳,吹響門簾,將屋中悶熱一掃而空。 節姑被這一陣涼意吹的十分痛快,身上的汗意迅速消退,變得清清爽爽,只是雨點劈頭蓋臉的打進來,讓人無法兩全。 就在她準備關窗之際,忽然一條黑影從張牙舞爪的樹影中摔了下來。 撲通一聲,將節姑嚇得一個哆嗦,張嘴就要叫,那條黑影卻掙扎著抬起了臉,叫了一聲:“救命?!?/br> 他的聲音徹底淹沒在風雨中,一點也沒吹進節姑耳中。 第五十九章 計 節姑眼神好,借著微弱的光亮,看清楚了這位不速之客。 長的什么樣她還沒注意,先在這刺客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江湖氣息——她認為的。 實際上這刺客被尤銅一通折磨,廢了雙手,不死也要發瘋,這種氣息說是腦筋變態了也可以。 不過節姑沒在江湖上呆過,不知道江湖氣息是什么樣,但是她篤定的將這種帶有棱角的氣息歸結于江湖。 就連他身上的黑色衣服,寒光閃閃的刀,還有手腕上的血,都讓這個在閨閣中的嬌嬌女感到了新鮮。 他是與眾不同的。 是個新鮮玩意兒。 節姑因為無憂無慮,所以在這個年齡格外的躁動不安,無時無刻不在期待著新鮮事的發生。 所有被長輩所反對的、反抗的、不喜愛的,都是新鮮事,都很有趣。 這個江湖刀客——也許是刺客,新鮮程度前所未有,讓她迅速的將吶喊咽了回去。 刺客察言觀色,眼睛悄無聲息的亮了一下。 他不想死。 越是活的不容易,就越想活。 真到了餓死人的大荒年,只要能撿到一粒稻谷,人也能將這一粒谷子在牙尖碾碎,一點渣滓都不放過,連帶著匱乏的唾沫一起吞咽入腹。 他蓄積起全部的力量,再次沖著節姑發出了全部的吶喊:“救我,我被人追殺了?!?/br> 節姑這回聽見了。 此情此景,她想自己應該在戲臺上見過,英雄落難,美人相救,想想都令人心潮澎湃。 她很想救他,可是外面下著大雨,她要救人,勢必就得淋濕自己。 淋濕不說,窗外地面已經成了一灘爛泥,枯枝敗葉橫倒在地,她是嬌慣過頭的千金,一雙腳還沒弄臟過呢。 叫丫鬟是不行的,猶豫著,她將難題拋給了刺客:“你進來,我就救你?!?/br> 刺客傷的是手,站還是站的起來的,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每走一步,腰間的刀就阻攔似的晃蕩一下,打著他的大腿。 這把刀到了此時此刻,都可以看做是累贅了。 靠近窗邊,他勉強在雨水中睜開雙眼,看向節姑。 火光下的節姑嬌憨可愛,身后就是名副其實的溫柔鄉,空氣中充滿甜甜的脂粉香氣,讓他一時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不是在夢里。 到底剛才那個冷冰冰的女人是夢,還是這個嬌滴滴的女人是夢? 亦或是前者為他編織了后者這個夢? 節姑的聲音喚醒了他:“進來啊?!?/br> 刺客猛然從茫然中醒悟,調動自己兩條腿,費勁力氣從窗外跨了進來。 節姑看著他受傷那兩條蜈蚣似的傷口,臉上血色“唰”的一下褪去:“你、你這手......” 刺客喘勻一口氣:“沒事,有傷藥嗎,隨便什么都行,慢慢的能恢復一些?!?/br> “有,”節姑肯定的一點頭,“但是我不知道放在哪里?!?/br> 她無知的理直氣壯。 刺客剛喘勻的氣瞬間又亂了。 他感覺自己沒死在尤銅手里,他會死在這位姑娘手里,要不是尤銅還在滿府的搜尋他,他一定轉身就走。 至于他是怎么逃出來的,也還是個未解之謎。 好在節姑并沒有打算氣死他,翻箱倒柜的找了許久,總算是找出來幾瓶傷藥,胡亂一撒,又胡亂一包扎,她感覺這人應該是死不了。 “你叫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