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0)
一面之緣后,小女孩離開了,走前留下了自己剛采來的,全劇黑暗色調里唯一象征著希望的一束小黃花。 之后,戰火再次燃燒到他的腳邊。 當他再一次與小女該重逢,對方已經在一片廢墟中奄奄一息。 他拼盡全力,終于救下了小女孩,得知對方也在戰亂中失去了父母的同時,也絕望的發現,小女孩和他一樣,患有肺癆,甚至病情更嚴重。 這讓他再次想起之前母親帶回來的那個人血饅頭。 他開始后悔,如果當初他吃下那個饅頭,病也許會好,如果他不是一個病人,也許當初可以在戰火中拉住自己的母親,現在也可以保護面前善良的小女孩。 現在他唯一的心愿就是可以再買一個當初母親帶回來的人血饅頭,可以醫好面前孱弱的小姑娘。 可是因為貧窮和戰亂,他只能無能又無助地看著小女孩一天天虛弱下去,一籌莫展。 終于,當他看到街上有兵痞當街殺人,他好像發現心里有一個可怕的想法正在慢慢發芽。 終于在小女孩只剩下最后一口氣時,他揣著懷里已經涼透的饅頭,發瘋一般沖到街上,用轉頭砸死了一個曾經欺負過他的乞丐,做出了一個當初他不敢吃下的人血饅頭。 當他捧著懷里最后的希望回到他和小女孩棲身的破棚子時,發現那一片區域已經被炸彈夷為平地,小女孩也已經面目全非,被炸死在了廢墟里。 唯一能讓他辨認出對方的,就是對方手里至死都握著的,那一束他走前剛采回來的小黃花。 鮮嫩的花瓣已經被戰火侵染,破碎,唯一的希望也隨之破滅。 最后,他也絕望地走進了不遠處爆炸的濃煙里,終于結束了自己悲慘又短暫的一生。 劇中無知愚昧卻深愛兒子的母親,懦弱膽小卻向往光明的男主,甚至是欺負了男主的乞丐,或許也只是為了搶奪本就稀缺的生存資源 整部劇沒有一個角色有絕對的善惡或是對錯,每個角色都富有張力,只有那個早夭的小女孩,像是那捧盛開的小黃花,是黑暗年代里唯一盛開的善良之光,卻也因為脆弱,注定被戰火碾成齏粉。 當初看到劇本時,厲枔就很喜歡這個角色,層次深,維度廣,有很多值得挖掘的地方,他幾乎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下來。 可在細讀后,尤其是跟陳應生了解了更多細節,拿到了分鏡頭劇本后,他才知道,劇中角色有幾次爬出硝煙,直到最后絕望地走進戰火,了結一生 他有很多場爆破戲要拍。 關于這方面,他不是沒有過擔憂。 在劇中跟他飾演對手戲的,是一個只有五六歲大的小女孩,在劇中兩人是一對相依為命的可憐人。 因為兩人的劇中的關系,厲枔飾演的角色幾乎把小女孩當做自己人生中唯一的溫情和依靠,甚至是一種沒有血緣,卻高于父女的互相依存。 小演員一般更難把控,按照陳應生的想法,希望戲外厲枔可以和扮演小女孩的演員先熟悉起來,再拍攝有二人對手戲的鏡頭,這樣可以順利一些。 因為劇中厲枔是絕對的男主戲份,小女孩后期才會出現,所以有很多其他的戲可以拍,也的確有時間讓他在戲外和小女孩建立聯系。 所以,按照陳應生的拍攝計劃,由于爆破戲危險系數比較高,現場會有消防車、救護車等配套設施提前就位;因此,幾場爆破戲會集中連續拍攝。 根據之前跟消防等部門報備申請的計劃,那幾場爆破戲,就安排在開拍后的前幾天。 聽了陳應生謹慎的安排,加上所有注意力都被劇本和人物本身吸引,厲枔本來以為自己心里已經放下了曾經的那場災難,可在顏伊突然提起后,他還是陷入了深深的恐懼。 深陷恐怖的回憶里,他沒有余地想得太多,只把顏伊對火災演戲的恐懼,當做所有人可能都會對水、火這些不可控的因素有天然的畏懼 也包括他自己。 只是 他越是深陷在回憶里,關于小胖子的記憶就越是清晰;記憶越是清晰,他就越是會把顏伊的恐懼和印象中的小胖子重疊在一起。 顏伊,和小胖子 太像了。 他恍惚間幾乎快要分不清兩個人。 這讓他更加害怕。 他喜歡的究竟是顏伊,還是印象中那個讓他充滿愧疚的影子。 這樣扭曲的想法讓他開始下意識的疏遠顏伊,潛意識里,他覺得如果自己沒有能得出答案,那對顏伊也不公平。 因為已經拿到了解約合同,他很快跟陳應生完成了這部戲相關合同的簽訂,關于對戲里爆破鏡頭的擔憂,他也試著跟對方做了溝通。 陳應生不但沒有表示擔憂,相反的,甚至覺得厲枔的擔憂有助于他進入角色。 因為戲里的男主本來就是個怯懦膽小的肺癆病人。 為了進入這個角色,感受那種沉重、壓抑,甚至是絕望的氛圍,厲枔也開始控制自己的飲食,幾乎斷絕與外界的接觸,開始營造角色本身那種無助、無依無靠、和身體虛弱的狀態。 他跟顏伊的聯系也越來越少。 好在顏伊似乎也很忙,并不經常打擾他。 就在這種近乎自虐的病態環境下,他收到一個包裹,是涔涔寄來的,里面裝著涔涔走時不小心帶走的,他的東西。 都是一些不常用的小玩意,他本來沒有注意,隨手扔到一邊時,里面掉出一張紙片 是當初那張心理咨詢師的名片,夾在一束不知道哪來的狂熱粉絲送的花里。 當時因為節目組的人突然出現,那張名片好像就掉在了車里的某一個角落,他沒有當回事,也就沒有去撿,大概是涔涔最后在車里收東西的時候撿起來的。 現在看著手里的名片,他覺得等這部戲拍完,自己或許是應該去找個心理醫生看看 為了進入之后馬上要參與拍攝的那個沉重、壓抑到近乎扭曲的角色,他現在幾乎過著一種與世隔絕的生活,每一天,整個人都沉浸在劇本和角色里。 他吃很少的東西,讓自己整個狀態看上去很糟,甚至因為過幾天就要進組了,他已經不洗澡、不剃胡子,完全不再收拾自己 只為了更接近角色。 生活好像已經完全和劇本接軌,而在唯一的縫隙里,他還能尋找到一點點自我的機會,就是對馬上要來的那幾場爆破戲的恐懼。 每當那種恐懼重新找上他,他就會想起顏伊。 顏伊也很害怕。 小胖子如果現在還能說話,還會表達,應該也很害怕。 他覺得自己可能在這種非常規的生活狀態下被壓抑得出現了問題,心里總是會不自覺地把兩個毫不相關的影子重疊在一起,有無數的細節。 就這樣,他終于熬到了進組那一天。 陳應生不愧是業界大拿,他拍的小眾電影能拿獎拿到手軟,拍爆米花電影也能擠進世界票房前十,靠的已經不僅僅是個人的才華,而是背后一個專業精良的制作團隊。 簡短的開機儀式后,電影進入正式拍攝。 跟之前出現意外的簡陋片場和沒有資質的野雞煙火師不同,陳應生的拍攝團隊準備相當齊全,遠遠的,厲枔甚至能看到消防車的云梯伸出十幾米高,上面有專業人員手持消防栓,隨時準備迎接可能出現的意外。 副導演在他耳旁一遍遍的核對他稍后要在硝煙中穿梭走過的路線,怎樣才可以避開事先埋下的雷/管,和起火的方位,保證絕對的安全 盡管事先,這條路線他已經實地走過十幾遍,牢牢地刻進了腦子里,可副導演還是不厭其煩地一遍遍重復著。 整個專業有效率的團隊給他帶來了莫大的安全感,隨著拍攝的進行,他整個人也漸入佳境,慢慢進入角色里,幾乎忘了作為厲枔這個人本身的恐懼。 爆破戲很快來到最后一場的拍攝,厲枔飾演的角色將走進硝煙中了結自己。 之前在跟陳應生討論這場戲時,厲枔有些自己的理解。 其實他所飾演的角色一直是懦弱膽小的,曾經有過很多次自殺的念頭,卻因為膽怯,不敢跨出最后的一步。 這個角色唯一的一次所謂的勇敢,是在小女孩的彌留之際,沖上街殺掉了曾經欺辱他的人,帶回了他以為可以治好小女孩的那個人血饅頭 這是他唯一一次對命運的抗爭,希望可以留住自己生命里唯一的一抹鮮亮的顏色。 但最終的結局,生命里唯一的光還是熄滅了,連同代表希望的那一束小黃花,也終于被戰爭弄臟。 那在這樣的狀態下,是什么給了這個人物以勇氣,最終跨出自我了結的那一步? 如果單單是絕望,在遇到小女孩以前,這個角色已經絕望過太多次了。 當時陳應生詳細解釋了最后希望呈現出的解讀 他不覺得角色是選擇自殺,當時角色應該是在遇到小女孩后看到希望,因為希望鼓起勇氣抗爭,卻用錯了方式最終殺了人,也沒有能留住自己的希望,在精神錯亂的狀態下,他不覺得自己是走進彌漫的硝煙里 相反的,在走進硝煙時,他看到的是在絕望的土地上開滿了黃色的野花。 所以他義無反顧地走了進去,同時也結束了悲劇的一切。 當然,這些畫面不可能實景拍攝,黃色的野花只盛開在男主的想象里,需要通過后期的剪輯制作去呈現。 厲枔在拍攝這一段畫面時,眼中需要流露出的期待和向往,都只能通過無實物表演去完成。 這一段戲的難度不小,開拍前陳應生一遍遍在厲枔耳邊重復,希望他當時候的情緒,就好像眼前看到的,是他最在意或是最思念的人或物。 厲枔全程都沒有說話,安靜地聽著陳應生講戲;他還把自己留在角色里,直到聽到陳應生那一聲 A! 他起身走進滾滾的硝煙里。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將直播第一次正式掉馬現場!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阿魚之前幾天更新的時間太陰間的關系,評論區的人越來越少了,所以今天把時間改回正常時間,每晚9點左右叭!有特意粗長~~~ 感謝在20210707 02:40:32~20210708 21:12: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流年淺夏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小朋友 2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78章 二章合一 我知道, 我知道,這邊一定會盡快處理,盡量不耽誤之后的工作 高檔的私人醫院不比繁忙的公立醫院, 本該擁擠的病房廊里顯得有些空曠,陳彬抱著手機在一間病房外踱步。 仔細聽, 甚至能聽到走廊里飄蕩著他的腳步聲的回音。 我知道已經好幾個小時了, 可現在人還沒有醒,我能有什么辦法?他的聲音顯得有些明顯的急躁和不耐,連醫生都沒辦法做出最后的診斷 所有問題總要先等人醒了才能一件件處理吧? 幾個小時前,顏伊突然在錄制現場突然暈倒,緊急送來醫院后, 醫生初步診斷為過度疲勞帶來的神經性功能紊亂, 伴有低血糖的癥狀, 才會突然陷入昏迷。 不過因為送醫及時, 只要補充一些營養液, 休息一會, 很快就會醒;具體的診斷結果和后續治療方案需要等病人醒來后, 做進一步檢查和臨床觀察才能確定。 但醫生很快這兩個字,一等就是漫長的好幾個小時。 無數的品牌方,節目組都擔心自己之后的工作會受到影響, 期間包括張東平在內,一通通電話雪片似的飄進陳彬的手機;他一直在走廊接電話,疲于應付, 可顏伊依舊躺在病床上,沒有任何蘇醒的跡象。 他都快急死了,這邊正敷衍著一個后續節目組打來的電話,突然聽到身后病房傳來一聲駭人的尖叫聲, 在這安靜、慘白的醫院走廊里,叫人聽得有些毛骨悚然。 啊 是顏伊的聲音,充滿驚懼。 陳彬立刻掛斷電話,轉身一把拉開病房的大門,看到顏伊面無血色地坐在病床上,病號服胸前的位置已經被汗水濕透了。 祖宗,你可算醒了他說著上前按下病床旁的呼叫鍵,別急啊,我馬上給你叫大夫。 我夢到他了!醒來后的顏伊好像突然換了一個人似的,完全沒有了往日的溫和、安靜,瘋了一般死死拽住陳彬的衣服,好大好大的火! 因為動作幅度太大,一旁的輸液架都被帶倒了,陳彬嚇了一跳,又接連按了幾下呼叫醫生的按鈕。 誰???醫生還是沒有來,他只能一邊扶起倒下的輸液架,一邊拍著顏伊的手背,強裝鎮定地安慰道:你夢到誰了?是噩夢吧?沒事兒啊沒事兒夢都是反的 噩夢? 顏伊好像突然被點醒,慢慢安靜下來。 他做噩夢了。 夢里是連天的大火,漫無邊際,他從矮身躬腰走在火海里,直到不得不匍匐前進,卻半刻也不敢停下 他在找一個人。 夢里好像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厲枔就在前面。 他仿佛能看到厲枔的臉,就在不遠處的一簇火苗后面,可無論他怎么努力向前,卻始終找不到他的愛人。 火苗吞噬皮膚,灼熱的刺痛感歷歷在目,他似乎能聞到腐rou的焦味。 但這一切在他看來反而不算太糟,他只擔心火焰的另一端,厲枔也在經歷他經歷著的一切。 嗅覺和痛覺都能清晰地告訴他 自己還活著。 只要還活著,他就能繼續向前。 他一定可以把厲枔救出來的。 唯一讓他害怕的反倒是那些清晰的感覺在慢慢消散,當他再也聞不到嗆人的氣味,感受不到皮膚上的疼痛,他是不是就要離開這個世界,離開厲枔了? 終于,他在一聲聲嘶力竭地尖叫中醒來。 那場大火帶給他的恐懼無疑是深刻的,但最終,是他親手將厲枔推出了火海。 他心里沒有什么遺憾,所以,噩夢不曾在之后的日子里糾纏過他。 今天還是第一次。 為什么會這樣? 他驚恐萬狀,一把拽住身邊的陳彬,他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