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媚 第10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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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罵誰‘野丫頭’!”昀熹暴怒,眼眶紅透,仿如被他戳中心事,“有種別耍嘴皮子!跟我單打獨斗一場!” 她高聲嚷叫,引來附近游玩的同伴探頭探腦。 宋思銳一臉不耐煩:“在你?眼里,任何事都能靠打架解決?果然蠻橫粗野!” 話音剛落,一條帶刺的荊棘條兜頭甩向?他。 那天,是他有生以來最感屈辱的日子。 昀熹像是被點燃的鞭炮,火氣沖天,邊罵邊追著他抽了一路。 他仗著腿長,沿崎嶇不平的山道撒腿狂奔,被弄破衣袖,背上?也遭了兩擊,最終為躲她的一記狠招摔倒在地,弄得?渾身泥濘。 耳邊綿延不絕的是昀熹那些玩伴的吶喊。 “昀熹!揍他!” “傅家小哥!投降吧!” “哈哈哈……成泥狗子啦!” “別不識好歹!” 宋思銳乃天家貴胄,鳳子龍孫,何曾遭受過?此辱? 激怒之下,他咬牙忍下揮舞而?來的荊棘,伸腳將?昀熹絆倒,更借助重量將?她牢牢壓在泥地上?。 那丫頭不甘示弱,一口咬在他臂側。 持續不滅的痛感讓他清醒了。 ——他是誰?他在何處?他在做什么? 他是宋思銳,晉王府的三公子,身處千里之外的長陵島,正和一名比他矮上?一大截、小了好幾歲的小女娃掐架。 殘存的驕傲和尊嚴,迫使他松手。 隨后,臉額遭一重擊。 山搖海動,世間坍塌。 ··· 窗外云移月影動,時明時昧,一如宋思銳忐忑心境。 他腰背挺直,端坐在圓鼓凳上?,暗暗咬牙忍受滿身傷痛。 秦老島主沒說話,以那雙滿布皺紋的手細細為他清理帶刺的傷口,一點點上?藥,生怕再給他增添痛楚。 宋思銳委屈和恥辱因額角、臉頰、肩背、腰腿的草藥清涼而?逐漸平復。 誠然,他一次次婉拒、瞞騙昀熹在先?,受她捉弄在后,真正令她暴跳,是他那句話——蠻橫粗野!跟野丫頭似的! 昀熹她……沒爹沒娘,想?必背地里沒少遭人猜忌。 年幼氣盛如她,再怎么傲慢嬌縱,內心深處或許忌諱此類言辭。 “展瑜,”秦老島主替宋思銳包扎完畢,溫聲道,“老夫要向?你?道歉,當爺爺的沒把昀熹教育好,責任在我。她打小沒了父母,也無兄弟姐妹相伴,老夫實在太忙,顧不過?來,害她與人相處總以自身想?法為先?……委屈你?了?!?/br> 宋思銳無端滋生同病相憐之感。 可?他好歹有父母溺愛的十年。 “不……老爺子,我、我是摔的,跟她沒關系?!?/br> “摔到臂上?有牙???碰巧是缺了一顆門牙的印子?你?道老頭子眼盲心瞎,瞧不出是誰干的?試問島上?哪家丫頭敢這般無法無天!” 秦老島主語氣既有憐惜,亦帶憤懣。 宋思銳苦笑:“您別怪她,是我出言無狀在前,我為男子漢,不該斤斤計較?!?/br> “都怪我,這兩日忙著迎接來島的長輩,沒空教導你?,也沒工夫管教她,”秦老島主嘆了口氣,“老夫有負你?祖父所托??!” “我一無是處……讓您大小事cao心?!?/br> 宋思銳望向?鏡中的自己,慚愧落寞之意頓生。 秦老島主凝視他半晌,語重心長:“展瑜,你?還小,要知道,賢人之所以得?天者獨全,乃生而?向?學,不待壯時,其道已成。不管何種出身,用什么姓名,衹要努力,人皆可?以為堯舜,為之而?已?!?/br> 宋思銳一怔:“您……?” “你?所謂的爺爺,實為外公吧?”秦老島主莞爾一笑,“你?滿嘴京城口音,舉手投足盡是矜貴之氣,對應傅家次女嫁入王府為妃……可?想?而?知。他雖不曾詳述何以將?你?帶離金屋銀窩,也沒將?他安置在傅氏家族的羽翼庇護下,可?同為長者,我更能明白他的用心和苦心。 “在七十二島,老夫雖不才,但自問能予你?充足的鍛煉機會。你?既可?習武擁旄仗鉞,揚名青海萬里之外,亦可?行醫濟世扶危,救千萬人于水火之中。只需你?惜取年華,勤勉用功,省得?老后從事,縱然極日夜之勤,亦徒勞而?鮮獲……切莫如老夫今時年邁,再想?學點新鮮之事,已力不從心?!?/br> 宋思銳垂眸淺笑:“莫道桑榆晚,微霞尚滿天?!?/br> “呵,”秦老島主笑了,“你?這孩子!反而?勉勵糟老頭子?” 宋思銳靦腆地揚了揚唇角。 一老一少有說有笑,秦老島主神色微凝,輕輕拍了拍他的肩:“你?早點睡,等你?傷好些了,老夫帶你?拜見尊長?!?/br> 宋思銳沒作多想?,謝過?秦老島主的續玉膏,尋了個壓不到傷口的姿勢,側身而?臥。 一夜無夢。 醒后,他整理儀容,被引去秦家園外一處清幽雅致的宅子。 直到那一刻,他才知,天家最受尊敬、常年云游四海的兩位長輩,他的曾祖父母,亦紆尊抵至海島,隱姓埋名,過?著逍遙自在的愜意生活。 原來,他并非孤獨一人,從來都不是。 ··· 傅千凝抵達長陵島當日,宋思銳只倉促露了臉。 沒多久,他意外得?悉,傅千凝和昀熹一下就熟絡到無話不談的境地。 他名義上?是“兄長”,實乃兩三年沒見的表兄,因鼻青臉腫,索性曾祖父母的院子里小住數日,一來陪伴老人,二來蹭這世上?最美味的家常菜,三來借機養傷,四來……避開那個兇巴巴的小丫頭。 他從秦老島主處借了點醫書?,一得?空便挑個安靜場所,仔細閱讀。 沒料到,他躲著昀熹,昀熹卻找上?了他。 那日,他藏身海邊巖洞,于驚濤拍岸前翻閱《脈經》。 “逮到你?了!” 昀熹神出鬼沒,一來即塞給他一盒玫瑰紅豆糕、蝦米蘿卜糕和紫芋奶糕。 他訝于她突如其來的示好,沒好意思接,磨蹭了好一陣,因肚子確有些餓了,后用秦老島主給止疼祛瘀膏藥與之交換。 若他沒記錯,昀熹當時也受了傷。 依她不拘小節的脾性,定然沒把小傷放心上?。 男子漢大丈夫留點疤不算什么,可?姑娘家……未免太可?惜。 他為嘲笑她“蠻橫粗野”的不當言辭而?致歉,沒敢重提“野丫頭”三字。 昀熹訕笑,和他并坐石上?,用小竹簽戳著糕點,聊起她對他的不滿和歉意。 “你?和你?爺爺來島后,我爺爺就沒怎么搭理我……之后,你?的太爺爺和太奶奶也來了,我爺爺又忙著陪他們二位……奇怪呀!你?太爺爺為何姓柳?” 宋思銳險些被她一大串“你?爺爺”“我爺爺”繞暈:“額……長輩的事,我不大清楚?!?/br> 宋思銳沒法如實相告,“祖父”是為外祖父,“曾祖父”乃大宣新繼任女帝的祖父,本姓宋,出門在外使用了母姓,就如他宣稱姓傅。 昀熹又道:“傅小哥哥,我知你?們京城人士講究禮法,你?讀過?書?,又會彈琴,瞧不起我這等海島小丫頭,也不愿和大伙兒聊天……” “沒有的事,”宋思銳辯解,“我衹是習慣獨來獨往,兼之初學武,根基淺薄,怕你?們笑話?!?/br> “你?就是死要面?子!”昀熹輕哼,“說實話,秦家門下弟子眾多,至今衹有你?和阿凝住在我家,可?見老爺子對你?倆最是器重?!?/br> 宋思銳心底漾起感動暖流,一時無話。 “你?還生我的氣,不肯搬回去?” “不,”宋思銳矢口否認,“我嫌……太丟人?!?/br> 昀熹竊笑:“我不欺負你?便是!爺爺說了,讓我好好向?你?道個歉,多跟你?學練字,不得?再沒大沒小胡鬧下去……” “那倒不必,”宋思銳唇畔輕勾,“我承認我有過?錯,咱們扯平吧!” “我也覺說兩句好聽的并沒意義,你?若不嫌棄,不如……我陪你?練武,你?教我讀書?……嗯,還有阿凝!對了,你?們兄妹關系為何冷淡至斯?我若有哥哥或meimei,不知該多高興!巴不得?時時刻刻黏一塊兒!” 昀熹澄明眸子掠過?一絲超乎年齡的憾意。 有那么一瞬間,宋思銳被她不經意泄露的孤獨感擊中。 素有的嫌隙、芥蒂,已微不足道。 他們一男一女,一北一南,一文一武,截然不同,偏又失去雙親的呵護,謹慎用堅毅將?脆弱易碎的希冀藏匿得?不露痕跡…… 他和她,何其相似! 有句話,他沒講出口。 可?那會兒,他心里的確這樣想?——就讓我和阿凝,成為你?的哥哥和meimei吧! 【三】 自那以后,宋思銳和昀熹、傅千凝相伴,日漸摸透了她們的脾氣。 昀熹恩怨愛憎分明,仗義直言,若敬她一尺,她便敬他一丈。偶爾鬧點小脾氣,來得?快去得?更快,衹要不牽扯她的痛處,實則非常好相處。 初遇時,她所挖的惡心沙蟲,實是入藥、烹調之用,干制后炸、炒、燉、燴、煮湯均可?,滋味奇鮮,又具解煩渴、滋陰降火、清肺補虛等療效。 后來,宋思銳見慣不怪,甚至挖得?比她還多。 而?傅千凝刁鉆古怪,愛捉弄人,粗中有細,因父輩的叮囑,事事以宋思銳意見為尊。 三人同住一園,真處成了最要好的兄妹,互相予以溫暖、支持和安慰。 秦家門下弟子皆列在秦老島主已去世數載的兒子名下,因而?與昀熹同輩。 其中年紀最大的和宋思銳年歲相仿,姓沈名星長,兩歲不到已送至長陵島,剛站穩就學扎馬步。 宋思銳作為“半路改行”的文弱小子,在這位“大師兄”面?前可?謂不值一提。 偏偏沈星長總以“鍛煉”、“提攜”為由,專挑他對練。 頭一年,宋思銳渾身上?下很難找到幾處不淤青不帶傷的皮膚。 正因強勁對手的持續打壓,以及曾祖父、秦老島和昀熹私下提點,他內力和劍法日益精進,待到十四歲那年,居然能硬生生和沈星長斗至兩百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