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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謝年舟似乎并不想給她保持人設機會,她剛轉過身,衣袖便被人拽住了,緊接著,身后傳來謝年舟空靈聲音,“阿姐,讓親兵去吧?!?/br> “我想讓阿姐陪著我?!?/br> 沒有刻意賣慘,只是稍稍放輕了聲音,像是羽毛拂過人的心口,讓人無端軟了心腸。 若是沒看到他膝蓋上指甲蓋大小的傷口,沖著這個聲音,還以為他在故作堅強,哪怕即將撒手人寰也不想讓她得知自己的痛苦,只讓想她陪陪。 多么樸實無華的心愿。 可問題是——她不瞎??! 指甲蓋大小的傷口演這么弱氣兮兮真的合適嗎? 祝儀深吸一口氣,堪堪壓下心頭的無語情緒,轉身回頭,想看看這位未來的大魔王還能搞出什么花樣。 孟夏四月,北方由冷轉暖,只是此地乃山林處,仍帶著幾分肅春的寒,風一吹,還是北方之地熟悉的涼,萬不能像其他地方一般,入了四月,便開始穿清涼衣服。 周圍親兵著甲,甲里是薄薄棉衣,謝年舟卻完全不同,大抵是因為爬山的緣故,需要輕裝踐行,他連甲衣都不曾穿,更別提薄棉衣了,只穿著鶴灰色團花紋的箭袖武服,顏色不打眼,很容易與山林混為一體,是很適合隱藏蹤跡的顏色。 但顏色不提氣色,穿在身上便顯得人有些蒼白,謝年舟又是少年人,身材偏清瘦,皮膚又很白,穿著這樣的衣服往擔架上一趟,倒真有些病弱模樣。 “病弱”的謝年舟再次拽了拽祝儀的衣袖,鳳目因為仰視的緣故,顯得不那么狹長,有幾分無辜小鹿眼的味道,他用著這樣的眼看著祝儀,又輕輕喚了一聲,“阿姐,你不要走?!?/br> 像是在撒嬌。 又像是,病態的依賴。 祝儀靜靜看他表演。 見她沒有扯他手里的衣袖,謝年舟似乎有些雀躍,眉目間的清冷之色都淡去不少,淺淺笑意浮在他臉上,他仰著頭看著祝儀,眼底是清澈的歡喜,“阿姐,你陪我好不好?” “陸將軍受傷了,阿姐給陸將軍上藥,我受傷了,阿姐也要給我上藥?!?/br> 祝儀挑了一下眉,悟了——感情是想讓自己照顧他。 也對,自小缺愛的人,稍微遇到丁點溫暖,可不就要緊緊攥在手里生怕別人奪去嗎? 現在的謝年舟,就像是一個從未吃過糖果的小孩,嘗了一下糖的甜,便再也不愿放手了。 看到她給表兄上藥,就像是手里的糖果被別人奪去了,可不就換著法子把糖果奪回來么? 就很幼稚。 祝儀敬業裝著圣母,“好,我陪你?!?/br> 但她心里無語著謝年舟的幼稚行為,態度便不如從前端正,好在她這個人善于總結問題和描補,怕謝年舟看出端倪,她說完話便扭過去臉,轉頭吩咐身邊的親兵,“你去找表兄借藥?!?/br> “你們幾個,把他抬到他營帳?!?/br> 她背過臉,自然瞧不上謝年舟面上的表情,笑意在他面上蘊開,他的眸色卻深得很,如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潭,陷進去便再也出不來。 親兵應諾頷首,抬著謝年舟回到營帳。 另外幾個被祝儀點到的親兵去拿傷藥。 因為是因公受傷,陸廣軒還派人送了些補品過來。 祝儀瞧了一眼,不算名貴,但對于鄴城這種常年被謝崧克扣軍餉的軍隊來講已經是珍稀物品了,可對于謝年舟來講,估計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雖說初次相見的謝年舟是個瀕死小可憐,但這些時日相處下來,謝年舟出手闊綽衣料華貴,壓根就不是缺錢的人,這種東西送給,他根本瞧不上眼。 果不其然,親兵把東西捧到謝年舟面前,謝年舟連看也不看便讓親兵拿走,臉上就差明晃晃寫著嫌棄倆字。 祝儀:“......” 不好意思,他們真的不富裕。 祝儀自幼與陸廣軒一同長大,早已把陸廣軒視作家人,陸廣軒被嫌棄就是自己被嫌棄,要不是自己還立著圣母白蓮花人設,她嬌生慣養的小暴脾氣當場就會懟回去。 ——嫌鄴城窮那就別克扣鄴城的軍餉啊,你謝家不事生產卻有潑天富貴,這里面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又克扣了多少軍餉你自己心里沒點數嗎? 祝儀瞧著謝年舟挺沒數。 可惜她現在的人設是圣母。 祝儀忍住了,沒罵人。 “表兄費心了,替我謝謝表兄?!?/br> 祝儀接過親兵送來的補品,想想自己的圣母人設,咬著后槽牙替態度冷硬的謝年舟描補,“小舟剛回來,身體乏,精神也不濟,等他休息一會兒吃過晚飯,我再陪他一起向表兄匯報地形情況?!?/br> 親兵是陸廣軒的心腹,不喜謝家人,更看不慣陰陽怪氣的謝年舟,但祝儀態度好,話里話外又維護謝年舟,他看了一眼態度疏離的謝年舟,忍氣吞聲退下了。 帳簾被放下。 謝年舟架著一只胳膊半倚在榻上,伸手撿了塊陸廣軒遣親兵送來的補藥,面上神色雖淡漠,但眼底的瞧不上卻是明晃晃的,只是礙于祝儀在側,才勉強收了三分,茶言茶語道:“陸將軍不喜我,而今不僅借我傷藥,又遣親兵送補品,這份心意的確值得阿姐一謝?!?/br> 祝儀:“......” 真的好想罵人。 “你嫌表兄送的東西差?” 祝儀忍了半天到底還是會沒忍住,從謝年舟手里奪回補品,圣母人設出現一絲裂痕,“是了,表兄的東西自然比不得謝家的東西,你謝家是天子近臣名聲赫赫,指頭縫里漏出來的東西都夠尋常世家吃穿一生,哪里能瞧得上表兄送來的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