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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陛下抬愛?!毙l琇長揖道,司徒鈞倒是慷慨,一出手便是刺史之位,不枉他與裴霄撕破臉向他投誠,不過以他的年資要出任一方大員,實在有些不夠格,到時候少不得還得以錢服人,大出一回血,這姓司徒的大約是算籌托生的,衛琇心道。 不過婚姻大事不可草率,他更不愿給姜二娘留下絲毫遺憾,總也要準備個一年半載,衛琇盤算了一下,最快也得到十一二月了——能不能將那兩個老家伙彈壓十來個月,端看司徒鈞的手段和誠意了。 衛琇在朝議時回護姜二娘那番話不知被哪個長舌的臣子添油加醋宣揚了出去,不啻于在全城小娘子的受了重創的心上又狠狠拉了一刀。 有那心思敏銳些的,便留意到那句不同尋常的“恩同再造”,不一時便有個說法不脛而走——原來那姜家二娘子在邙山中走失,卻在機緣巧合下救了衛十一郎。 小娘子們又扼腕嘆息起來,這衛十一郎心眼太實了??!救了命又怎的,非得以身相許么?那姜二娘又不曾缺胳膊少腿,不是活蹦亂跳的么,還能出門勾搭這個引誘那個——要不是她自恃美貌四處撒網留情,蕭九郎那只金龜是怎么網上來的?臘月里還有人親眼見到他倆在廣濟寺里拉拉扯扯呢!這樣的女子哪里配得上芝蘭玉樹的衛十一郎,都怪蒼天無眼,怎么偏是她那么好運氣,在山里隨便一轉,就撿來一樁羨煞人的好姻緣。 阿棗將外間的傳言掐頭去尾地稟報給自家小娘子,單說衛公子如何怒斥那出言不遜的言官:“兀那豎子!再敢說我娘子一句不是,仔細本公子將你打得牙齒零落,臉上開花!” 鐘薈笑得花枝亂顫,這橫不是阿晏能說出的話,不過知道他一心護著自己,心里別提有多暖了。下人們雖然都瞞著她,不過她想也知道外人大致會如何編排自己,她不是個多憂多思的性子,反正叫人在背后說幾句又不會掉塊rou,若是有人尋晦氣尋到她跟前,大不了廢點唇舌將人堵回去,別的不好說,她的嘴皮子是得了她阿兄鐘子毓真傳的,與人打嘴仗從未有過敗績。 這世上如此沒眼色的除了方姨媽不作他想,不過眼下她女兒阿眉不知所蹤,她一邊找女兒,一邊還要與范氏干仗,忙得焦頭爛額不可開交,姜二娘就算嫁到給天王老子她也沒空搭理了。 *** 蕭九郎最近過得有些不如意。 本來他破格擢升,又以一篇《雪賦》享譽京城,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然而從先斬后奏自作主張設計結親姜家開始,情勢便急轉直下。 先是失了祖父的眷顧,緊接著叫那姜胖子帶人上家門口打鬧一場,京兆尹見兩家都不是他得罪得起的,便一味地和稀泥,最后不了了之。姜曇生本就是沒臉沒皮的屠戶出身,朝他腳邊啐了口唾沫,拍拍屁股揚長而去,倒是他好好一個世家子弟,在大庭廣眾下被打得鼻青臉腫,還叫人扣上了一個貪圖嫁資的屎盆子,摘也摘不去。 此事傳到他祖父耳中,蕭九郎自然又吃了一頓排揎,一張引以為傲的俊臉五彩繽紛,背上又捱了一頓笞杖,在床榻上足足趴了十來日,這才勉強能下地走動。 無論如何,姜家的親事總算是順順當當地退了,蕭熠算是松了一口氣,雖說他對姜二娘有些未了的余情,可經姜曇生一頓狠揍,剩下的其實也沒幾分了。何況再怎么色令智昏,他也知道自己能有今日全靠著祖父的扶持,今后依舊要仰仗他的青眼——meimei十娘雖說入宮在即,可能有多大造化還很難說。 經過一段時日的冷靜,蕭九郎再想起姜二娘時已經心平氣和,隨后便風聞了衛琇與她定親的消息,心里原本那一縷淡淡的不甘頓時化作了鋪天蓋地的怨憤——既然衛琇能冒天下之大不韙娶她,可見他一開始并未錯判,足以見得姜家這門親事利多于弊。 蕭九郎越想越覺懊悔,深恨祖父誤他,竟至于寢食難安。長房的堂兄蕭炎見他這模樣,知他是為情思所擾,輕描淡寫地道:“大丈夫何患無妻,天底下何處找不到美貌女子,阿兄今夜帶你去見識見識?!?/br> 蕭炎當年在楊家篡逆一事中護駕有功,在同輩中也算佼佼者,堂兄弟倆原先并不親厚,蕭九郎出仕后與他同朝為官,時常一同出入,這才走得近了些。 蕭九郎有些意外,不過還是欣然前往。 兩人當日黃昏時分乘著馬車出了府,蕭熠起先不知道要往哪兒去,見馬車兜兜轉轉,最后停在了蕣華樓門外,心里升起些異樣的感覺,有些抗拒,又有些蠢蠢欲動。 “你還沒入過三進吧?”蕭炎斜睨著堂弟道,“今兒阿兄就讓你開開眼?!?/br> 蕭九郎嘴上奉承,心里有些不以為然,無非就是姿容再美一些,才情再高一些,不過一家妓館罷了,還能翻出多少花樣?然而他看著三進的重門緩緩向他打開,心里還是有些莫名的興奮——這一回是托賴堂兄的關系才得以踏足此地,總有一日他蕭熠會成為這里爭相奉迎的貴賓,就像衛琇一樣——不知從何時起,他凡事總要與衛十一郎比一比。 蕭熠心里才轉過這個念頭,便遠遠望見衛琇從庭院最里頭的一間屋子中走了出來,身后跟著一人,正是前幾日在朝會上一鳴驚人,彈劾青州刺史的諫議大夫張邵。 衛琇冷冷地朝他們兄弟倆看過來,目光落在蕭九郎臉上,微微抬起下頜,毫不掩飾地流露出輕蔑的神色,然后轉過臉去對張邵道:“季彥兄不必相送,衛某先行告辭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