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歇 第103節
他驀地開口:“你兩年沒換手機了?!?/br> 她愣了下,看向在充電的那支手機。 是當初他送給她的,他那時和她因為林望吵架,摔壞了她的另一臺。 夏仰不可置信:“你在上面裝了……” “對?!?/br> “我出國后第一年的秋假、寒假,包括今年的春假,都回過國?!彼o盯著她皺起的眉,喉結輕滾,繼而說道,“我都回來找過你?!?/br> 男聲沉沉地在車內響起。 講的是病態瘋魔的舉動,卻聽不出他半分后悔和抱歉。 段宵看著她,眼眸黑又深:“你以為你擺脫了我,但你從來都在我眼皮底下?!?/br> 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偏開頭不再看他。呆滯冷靜了好一會兒,低著腦袋,看向自己的膝骨。 車里靜謐,車窗緊閉著。 夏仰咽了咽喉嚨:“還有嗎?” 還有什么是沒攤開的? 第58章 晉江獨家發表 這樣的對峙, 像是情侶間的坦白局。 但他們之間坦白的不是前任,而是他的“前科”。 段宵已經不在乎她會不會對自己失望、害怕、又或是再次躲避要離開,反正結果都一樣。 不過是把這幾年循環往復而已。 他轉過頭靠在椅背上, 看著車窗外又下起來的雨,面色平淡地繼續直言:“我每次說會改確實都是裝的,我改不了?!?/br> 畸形的占有欲、病態的迷戀和掌控欲是與生俱來。后天再怎么偽裝成正常人,也會在得逞后露出狂歡的馬腳。 “你說要分手的話對我也都沒用?!彼猿暗毓雌鸫浇?,“你似乎總不相信, 我不會放手?!?/br> 夏仰攥緊手心, 打斷他:“如果我今晚真的死在那輛皮卡里,你會怎么辦?” 段宵頓了頓,想到剛才看見那輛皮卡車的情景。但凡她真在車里,對他來說都是一種萬念俱灰。 “別做這種假設?!?/br> 她偏要說:“你也會跟我一起死嗎?” 他沒回答。 但沉默似乎已經代表了他的答案。 “我mama也是這樣的?!毕难鲇行┢v地嘆口氣,“可我很討厭你們這種……‘莫名其妙’的感情,愛情都是這樣的嗎?” 車里的靜謐被打破, 雨水一點一滴地敲在玻璃窗上。 有飛蟲循著車里的光源一同飛過來, 她手指隔著車窗摁住一只飛蛾,漫不經心地開口:“其實我猜到過, 你回國找過我?!?/br> 段宵側過臉看她,顯然也驚訝。 她余光瞥見他望過來的視線, 卻沒回頭,自顧自地說道:“去年我過生日,在舞團練舞練到很晚才回去。在學校附近的面館吃了份面。是你做的吧?” 他稍稍擰眉。 “是不是很驚訝。你以為不放生菜,我就認不出來了?”夏仰扯了扯唇角, “那碗面里沒有生姜, 但是有生姜味?!?/br> 她不愛吃姜,可外面那些面館里為了調味, 很多面條里都會放有姜末。而她是屬于咬到一口姜都嫌煩,卻又莫名喜歡那個姜香味道的。 所以段宵發現她這個吃面習慣后,每次煮面時,一般都會放幾塊姜進去一起煮。 煮好后再撈起其中的姜來,保留面湯里的姜味。 “我想,沒有面館老板會特意幫我把姜挑出來?!?/br> 就像,也只有她會幫他挑出蔥蒜來。 夏仰從前在沒確定自己對他到底是什么感情的時候,只想結束那段關系。 但確定自己的心意之后,還是選擇要分開。是因為她考慮得更多,也更現實了。 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選自己喜歡的,有些人只會想選合適的。 她明明是后者。 卻總是在他的逼迫下選前者。 段宵沒有打擾她的剖白,只是靜靜地聽著她說。 她直白道:“你以前和我在一起的方式,是個人也受不了?!?/br> 他唇微動,卻無話可說。 夏仰很輕地嘆口氣,咬咬唇:“我有時候也會想……我對你的底線到底在哪里啊?!?/br> 雨勢越來越大,雷聲也在響。 “兩年前,聶小仗在火場里窒息死掉的那件事,我和警察說你什么也沒做,和你母親也是這么說的。但其實我根本不知道你到底做了還是沒做……” “我一直沒敢問你,提都不敢提。如果真的是你故意不讓他逃出來的,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對你?!?/br> “要是那天你沒來,你給我的那把刀不會只捅在他腿上?!彼缶o衣角,“我寧愿……是我殺了他。也不希望你和他的死有任何關聯?!?/br> 她這兩年總是會做這個噩夢。 夢到那天晚上的場景。 大火,濃煙滾滾、頭暈目眩,手上沾到的血,和段宵拖著聶小仗進了她看不見的臥室里。 也反復夢到段姒勸她和段宵分開時說的那句話——“不要再把他最惡劣的一面都帶出來?!?/br> 他愛她,總能把她養得更好。 可是她帶給他的,仿佛只有不堪。 發現不對等的這一刻,讓她快要呼吸不過來。 她長這么大,有把握的事情本來就不多。在大多時候都缺少勇氣,更何況是愛一個人。 “——你mama那句話對我來說,真是很嚴重的指控?!?/br> 回憶到往事,夏仰抿了一口氣:“如果你把我留在身邊就總變得很糟糕,這樣我會覺得我也是個糟糕的人?!?/br> 她艱澀地轉過頭看他,眼眶通紅,話語里已經帶著藏不住哭腔:“但好的一段關系,不是這樣的?!?/br> 段宵從來不知道她一直在介懷那年發生的事情。 警察都找不到證據來證明聶小仗的死和他有關。就算是他做的,重新說出來也壓根沒意義。 段宵漠然出聲:“聶小仗的死是我做的又怎么樣?他想讓你死,我卻什么都不能做嗎?” 夏仰聽見他這句回答,心都被揪緊。 她一邊抽噎,一邊喃喃:“不是你,不是!你別說了……別再說了?!?/br> 他就這么安靜地看著她哭,居然有一種詭異的快感。 十年前在那一群混混里,他被她誤會成最可憐的那個。十年后又逼著讓她接受最陰暗的自己。 或許他本來的面目就是如此。 就算是他故意讓聶小仗死在那場火災里,她也沒有什么可虧欠他的地方。 畢竟早在十年前,她已經阻止過他一次了。 “我小的時候被家里人送走過兩次,第二次回家是在13歲。段屹然養的狗咬了我,那條狗沒幾天就不見了,所以他們認定是我弄死的它?!?/br> 但其實是因為段屹然自己教不好那只狗,咬了他之后又咬了鄰居。 鄰居當天把它項圈拔掉,還偷偷讓市里相關的捕狗大隊過來,把它當成流浪狗給抓走了。 “……不過確實也不能說和我沒半點關系?!倍蜗魺o其事地笑了笑,無所謂道,“那段時間,段屹然找那條狗快找瘋了,我這個旁觀者一句話也沒透露?!?/br> 還有一直被家里人誤解的他和爺爺。 不過是因為段宵放學提前回家的時候,第一個發現老爺子在樓梯上昏迷不醒。 保姆阿姨說看見他冷漠地站在旁邊。 但那時他已經把老爺子從樓梯那搬了下來,放在地毯上平躺著,也打過了救護車電話。 “聶小仗沒從火場跑出來和我無關。我沒必要騙你?!倍蜗焓?,指腹蹭了蹭她眼角的淚,“但實話實說,那天如果不是意外,我也可能親自動手?!?/br> 她不會理解段宵在看見她性命攸關的那一刻,心里對聶小仗的恨意和惡意有多滔天。 所以被她認定他做了還是沒做,關系都不大。 但是,這對夏仰來說是有區別的。 她好似松了一口氣,打開他摸自己臉的手。漸漸停下抽泣,有點煩躁地說:“你為什么總要嚇我!” 他不在意道:“我本來就不是什么善人?!?/br> 夏仰扯過紙巾捂住臉,甕聲道:“可是君子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無完人?!?/br> 惡念頭誰都會有。 但并非誰都會真的動手。 “你一天天就瞎讀這些?”氣氛才好了些,他又嘴壞地嘲諷,“難怪畢業論文會被老師打回來重改5次?!?/br> “……” 她倏地氣紅了臉,甚至還磕巴幾句:“你怎么連這個也知道!我電腦上也被你、你裝什么鬼東西了嗎?” 段宵像看傻子一樣,瞥她:“我回過學校,聽見教授們閑談的?!?/br> “……” 夏仰泄氣,小聲碎碎念:“真沒師德,那還挑我代表優秀畢業生演講呢!這跟卸磨殺驢有什么區別,背后居然還和一群老師一起笑我——” 話音才剛落,他突然攬著她腰從中控臺那把人抱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