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歇 第27節
段宵睡著后,他的手機在這個深夜亮了兩次。第一次是卡內入賬,第二次是置頂的消息通知。 【宵禁】:錢還給你了,你查收一下。 ** 還完這筆錢真的能徹底還清嗎?夏仰不確定。 快兩年了,她也只是在賭。 賭現在的段宵不會對她做得太絕。 比賽過后是元旦節假期,夏仰順理成章地不用立刻趕回京州。她本來就是申城人,既然都回來了,正好去趟墳山祭拜父母。 說來夏仰的人生,落在旁人眼里算得上命途多舛。 夏父生前是名開長途的貨車司機,因為在公路上幫警察抓人被歹徒插了一刀,失血過多去世。 父親去世沒多久,母親也在一個雷雨夜跟著他離開了。 他們確實是為人稱道的恩愛夫妻。 只是苦了夏仰,她那時還沒成年,才剛進申城南匯一中讀初一。 開學沒幾天,上學、住房和領取賠償金,不管干什么都需要個監護人。 夏仰只好去了京州。 那年溫云渺的母親還在世,依舊住在京郊現在的那棟筒子樓里。 夏仰的情況特殊,她不想放棄舞蹈。來京州后,托人找了好幾家學校幫忙,但那時郊外會招錄舞蹈生的只有沽北鎮中學。 千方百計,她好歹是以舞蹈生的身份上成了初中。 溫云渺的母親,也就是她大姨。 同時還是個單親mama。 夏仰以前從來不知道為什么同樣是外公的女兒,大姨卻從來沒有被允許過回去過年探親。 外公那邊的親人也不和大姨來往,像是把她排除出去了一般。 后來沒兩年,大姨也病逝。 夏仰被大姑一家收養,學籍也轉到市區里的京大附中藝術部讀高中。 她那年以舞蹈生的身份轉學。 因為專業出色,面試滿分,被附中免除了全部的學雜費。 這其實也是大姑一家愿意收養她的原因,把她當成了將來能賺錢報恩的潛力股。 那段時間,夏仰總擔心還在京郊鎮上讀寄宿初中的溫云渺。也終于在某個周末,從自己姑媽的那張碎嘴里,得知了大姨的故事。 簡單來說就是大姨在讀高三那年,喜歡上了一個家貧但臉好還會讀書的渣男。 渣男當時讀大二,大姨不顧父母反對,早早輟學為他走上社會,打幾份工來供這男生讀完了本科和研究生。 一份出國工作的offer降落,一張b超的懷孕單也遞到他手上。渣男卷了她的錢遠走高飛,說回來就和她結婚。 夏仰有時覺得,溫家這兩姐妹真是不可多得的癡心人。 她母親可以為了她意外去世的父親殉情,她大姨也是個為男人吃盡苦楚的。 都是至親至愛的長輩,她沒有過多發表意見。卻也在心里,自小便以她們為戒。 “所以,這婚結了嗎?”夏仰問。 “結了個屁?!贝蠊媒乐}焗豌豆,“你以為你大姨那眼光能看上什么好人?那男的在讀研究生的時候就和他們學校里一個富家千金搞上了,一起去的那個……” 大姑父在邊上補了句:“波士頓?!?/br> “哦對,波士頓!” 大姑唏噓不已:“心疼男人,賺錢養他,落得個什么下場?人家吃著軟飯,現在不知道過得多好?!?/br> 夏仰問:“現在在哪?” 大姑:“就你那個學校啊,當了個行政主任。你那個學校多厲害啊,那么多當官的、有錢人的孩子,他當孩子王,可威風了!” “您記錯了吧?我們學校的行政主任是個禿頭大叔,不像是能被富家千金看上的?!?/br> “我怎么記錯了,你那學校的董事會會長是不是段氏?”大姑言之鑿鑿,“他就是咱們京州段家的女婿,入贅曉得不!他們段家,現在是當初帶他一起出國的那個女人當家,給他在學校找了個閑職?!?/br> 后來夏仰閑來無事查了下,大姑確實沒記錯。 她在讀的藝術部校區并不是主校區,而那位主校區的行政主任名叫:羅良琛。 官網的證件照上是張端正清秀的臉,男人四十多歲依舊能看出保養得當,看著儒雅和善。 本來這件事,應該隨著時間和逝去的人一樣被忘卻。 直到高三那年,夏仰所在藝術部的校區需要全面翻修。于是,她們這一批藝術部的學生被隨機分班,轉入了本部的主校區。 …… 那天是個大艷陽天,高三年級已經開學一個月。打了上課鈴,校園里寂靜得只能聽見榕樹上的聒噪蟬叫聲。 夏仰走進校門去報道,經過了立在校門一側的榮譽榜單墻。大紅榜上的毛筆字上寫著一行:優秀學生。 按照月考成績排位,她被第一張照片吸引了目光。有些意外這主校區,隨隨便便的一個好學生居然都長得這么……勾人。 少年臉部輪廓窄瘦凜冽,線條流暢。鼻挺唇薄,棱角分明英氣的一張臉,穿著校服也遮不住那股子桀驁不馴的冷勁。 除此之外,那雙睥睨鏡頭的眼睛,隔著相片都能感受到對方一股倨傲的盛氣凌人。 數理化幾乎滿分的優等生,果然都讓人討厭。 姓名:段宵 班級:三(1)班 夏仰視線往下移,看見了他那句言簡意賅的座右銘: “菜就多練?!?/br> 第17章 晉江獨家發表 很久以后, 夏仰想到這一天。突然想起自己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段宵,可也確實第一眼就對他這個人下過否定意義。 后來這種想法也沒改過。 他說話渾,做事渾, 做人也渾。 夏仰認知內的富家公子哥都有著天生上位者的自信,表面彬彬有禮有修養,但內心根本不會在乎其他人的感受。 更別說段宵這種把張揚狂妄和高不可攀就擺在臉上的。 他連裝禮貌,都不愿意裝。 ** 附中本部的面積比分校校區大好幾倍,夏仰去找班主任的辦公室之前經過了一家小賣部。 她想起自己文具袋里遲遲忘記買的紅筆, 便走了進去。 結賬時, 前面一個比她高了半個頭的男生似乎沒帶錢,磨蹭半天在那找零錢。 夏仰站在他后面,看了眼他穿的那件校服背后被金色馬克筆寫了很大的一個“段”字,像是出自他本人手筆。 一看就是調皮頑劣的那一類學生。 又是“段”。 這學校姓“段”的真多,難道因為是段氏開的嗎? 瞥了眼他拿的那瓶可樂,夏仰不想耽誤自己時間, 走上前:“我幫你一起付吧?!?/br> 她把十塊零錢遞給收銀員, 收銀員手快地掃描完商品。 夏仰把那瓶買過單的可樂遞到男生手里:“給?!?/br> “我日!”段逸然正站在門外,看著她走過來, 直接沒忍住爆出了一句粗口。 夏仰有些疑惑,重復他的話:“我日?日什么?” 她穿的還是分校區校服, 藍白拼接相間。扎了個低馬尾,長直黑發垂在肩后,卷翹的黑睫像鴉羽,盛著明熹的晨間日光。 長了張纖柔的臉, 卻面色不解地跟著他說出了一句臟話。 這反差感讓段屹然的驚喜感直接拉滿, 忙接過那瓶可樂,晃了晃手:“你可別學我講話!這不是什么好話, 我就是有點震驚你長得怎么跟個小仙女似的?!?/br> 夏仰善意地笑了笑,沒細究:“哦?!?/br> 她沒打算繼續聊,往前面走。 “誒你高幾的???”段屹然跟在她身側,大步跨上前和她并行,一臉吊兒郎當,“我叫段屹然,是高一(19)班的?!?/br> “我高三的?!?/br> “那就是我學姐咯?你不會也是分校區過來的藝術生吧!” 剛開學沒多久,陸陸續續從分校區過來的藝術部學生有不少。夏仰點頭:“是啊?!?/br> “你學什么的?”段屹然仿佛看不出來對方不是熱鬧的性子,聒噪地熱聊起來,“我猜一下,你這板正的身材和氣質,不是彈古箏就是跳舞的吧!” 還真被他蒙對了。 夏仰停下腳步:“我是學跳舞的,我到我班主任的辦公室門口了,再見?!?/br> “你哪個班的???”段屹然立在那,看了眼那教研組關著的門,“對了,你叫什么?我下次把錢還給你?!?/br> “1班?!彼悬c無奈,“就3快錢,不用還了?!?/br> 不知道是不是夏仰的錯覺,她總覺得說到自己是1班后,這個男生眼里閃過了一絲躲避和忌憚。 ** 1班的班主任是位個子比夏仰還要矮半個頭的南方女人,叫呂貞。 她踩著高跟鞋噠噠響,邊領著夏仰走進教學樓:“我們(1)班是高三年級里最好的班,全年級前十,有五個都在1班……我之前看過你的資料,你文化成績偏弱,但是專業成績第一,難怪教務處把你分到我們班上了?!?/br> 夏仰在一旁默默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