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妄想[先婚后愛] 第122節
他的話音變得艱澀:“讓你懷疑,是我的錯。是我故意對你冷淡, 想用這種方式刺探、要挾你?!?/br> “對不起?!?/br> 宿醉讓許枝的臉頰透著蒼白。 她抹掉眼淚, 像沒聽見他的歉意,自顧自繼續:“你知道嗎?我從高中就追逐你的背影,習慣你做什么都優秀, 所以當我誤會你失去那道光環的時候, 我曾經有幾個瞬間為此慶幸過,慶幸我和你之間,再也不用隔著那么遙遠的距離?!?/br> 她輕輕扯了扯唇角,笑起來:“聽著, 是不是覺得我很自私?” 陸放心口緊縮,緊緊攥住她的雙肩, 喉嚨干涸到說不出話。 許枝定定望著面前的人,視線里的焦點卻落不到實處:“可當我知道那些只是謊言,每每看清我們彼此之間天塹般的差距, 我都不禁懷疑、內耗,你對我的那些好, 是不是單純因為我和你的婚姻關系,換做任何一個人,她都會擁有你這份優待?!?/br> 親手將這些的傷疤毫無保留地揭開, 暴露痂皮下血淋淋的創痕,許枝的心反而靜下來:“正是因為這種失衡, 我才和你提了離婚,可分開后,我沒有一秒鐘感覺得到真正的解脫,現在我好不容易認清自己,想明白我們的關系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我已經不可能做到輕易放開你的手,和你坦白我曾經喜歡你,只是想讓你看清我這份不想失去你的決心……” 柔弱無骨的小手撫向他的臉龐,她閉了閉眼,斂去一閃而過脆弱。 她故作輕松:“陸放,到這里就夠了,假以時日,你要放開我,我還有一點機會忘掉你重新開始?!?/br> “不用為了哄我開心,再給這份關系加碼了,好么?” “你知不知道,對你而言隨口說的話,就夠我傷心或高興很久很久?!?/br> 輕如煙的尾音消散在空氣中。 陸放緊緊盯著她,心口驟痛。 回程的路上,他設想過很多坦白后她的反應,唯獨沒有現在這一種。 聽見她如此平靜地剖析自己,口吻卻像在講述別人的故事,因為恐慌帶來的痛從心臟泵到脈搏、呼吸,在他的血管里循環往復,快叫他窒息。 他死死扣住她的后腦,將人按進懷里。 “什么叫到這里就夠了?” “我不會放開你,為什么要說重新開始?” 嗓音里染上焦躁:“我不允許?!?/br> 哪怕在這種時候,他的懇求都顯得半點不落下風。 許枝忍不住輕笑出聲,下巴抵在他肩膀上,一只手攀上他的后背輕撫著: “只是假設而已,假設都不可以嗎?你也太霸道——” 話音戛然而止,她動作一僵。 是錯覺嗎,有什么潮熱洇上她肩窩。 “所以呢?你現在說這些話,是要反悔嗎?” 一貫沉穩的嗓音,此刻竟哽咽沙啞,仿若喪失全部理智,像個疾入膏肓亂投醫的病人。 許枝還沒來得及回答,按著她的人力道驀地再收緊。 “枝枝,我后悔了?!?/br> 她愣愣,問:“什么?” 陸放眼尾發紅:“早在我們重逢的第一面,我就應該不顧一切,把我對你的所有企圖宣之于口。而不是一味地適應你的節奏,到頭來,表白這件事都晚在你之后?!?/br> “我才是真正的膽小鬼?!?/br> …… - 接連一個月身陷高壓的工作,加上許枝轟動一時的告白視頻,周岳原以為陸放這次會給自己休個長假,順便好好修復一下先前出了裂痕的婚姻關系。 殊不料,回來的第二天,他就準時出現在歸棹大樓二十七層辦公室。 不是沒見過他拼命三郎的時候,再加上最近羅照陽那邊動作頻頻,周岳起初并沒有干涉太多。 直到偶然發現他捂著胃臉色蒼白,手邊煙灰缸里的煙蒂堆疊成小山。 周岳終于察覺異常,立馬和秘書確認完,當機立斷取消掉他近期所有行程。 陸放:“我沒事,就是胃病犯了?!?/br> 周岳實事求是說:“公司還需要您,您不能仰仗自己年輕就隨便糟蹋身體?!?/br> 完全無視他的反對,一副拒絕溝通的姿態,將排出大片空白的日程工作表遞給他:“除非到了股票熔斷金融海嘯的地步,我近期不會給您去電話,我讓司機送您去醫院,這段時間請您務必好好休息、照顧好自己?!?/br> 周岳以為這樣會讓他的狀態好起來,但他不知道的是,不眠不休地工作,只是陸放近乎自虐地報復自己。 閑暇并不能給他帶來輕松,反而讓他困在壓抑的情緒里出不來—— 那天,許枝從天璽離開前,面對他的失態,只溫溫柔柔地回應道:“我沒有反悔,只是暫時消化不了你告訴我的東西?!?/br> “你不要著急聯系我,也別來找我,我們都各自安靜一段時間,好好想想清楚,再決定這段關系何去何從,好么?” 她的口吻很輕,是從內心深處蔓延出的冷靜和理智。 看著她那雙眼,陸放忽然就沒有了拒絕的力氣。 是他自作自受。 他用冷硬的態度倒逼她一個多月,這點時間再給不了她,他就真的不像個男人。 那條告白視頻他反反復復不知道循環多少遍,這段時間,全靠看著、聽著她傾訴對他心意的聲音和面龐入睡。 聲音斷了、畫面停下,他心里剛找到的一點安定也跟著空下來。 于是他愈發對這條視頻上癮中毒,仿佛要把她這副樣子深深鐫刻在大腦骨血中才愿意罷休。 漸漸的,視頻也不再能拯救他。 強忍著不能打擾她,他便只能一個人安靜地找到她的一點痕跡。 可偌大的房間,翻不到她的任何一件衣物、生活用品,關于她的所有,都像憑空蒸發了一樣。 莫大的恐慌讓他渾身發燙,血液卻冰冷著在他身體里倒流。 真的可以給她時間,讓她原本對他滿腔的在意一點點冷卻? 她口中的“去”和“從”,倘若她的選擇不盡人意…… 陸放從沒這么清晰地明了,原來他的心情也會這樣如履薄冰。 …… - 一場秋雨一場寒。 臨南的氣溫晝夜溫差極大,許枝上午通勤穿的羊絨大衣,到傍晚已經難御雨后蕭瑟。 “謝謝你送我,麻煩了?!?/br> 到了單元樓門下,她對面前替她撐傘的男同事道了聲謝。 她今天出門沒帶傘,原本以為要淋一截路,意外從地鐵口出來的時候碰到市場部的和她住在一個小區的男同事。 出于紳士,對方邀請他同行。 許枝本想拒絕,心念一動想到什么,禮貌著應了下來。 “沒事?!?/br> 男同事規規矩矩地和她寒暄:“早點休息,明天公司見?!?/br> 許枝笑著應了聲,駐足在原地揮手目送他離開。 等人完全出了視線,她不經意朝某個方向瞥一眼。 合抱粗的樹干上光禿禿的不剩什么葉子,附近草坪上的綠植也不過半人高,遮擋絲毫不密實,黑色大衣的衣擺露出一角,而駐足其后隱匿著的、連傘都不撐一把的人渾然不覺。 許枝神色未變,佯裝未發覺般轉過身。 并非是她警惕心不夠強,更何況自從上次羅照陽的人被發現,她將撬鎖的監控視頻發給物業,物業及時重視,改善了小區安全性的問題。 只是因為這個連續蹲點她好幾天、卻又遲遲不愿現身的人,正是陸放。 她漫不經心地往前走,步伐勻而緩,在刻意放慢的呼吸里準確捕捉到身后略顯紊亂的腳步聲。 “舍得出現啦?” 她轉過身,直直對上來人那張微微沉冷的臉。 這場秋雨雨量不大,但霧氣濃重,料峭的寒意砭骨,眼前的人睫毛上都掛著水珠,黑色大衣也差不多被浸濕。 陸放背脊一僵,那只伸出想要抓住她的手還停留在半空。 他硬朗的五官之上涌現出些許復雜:“你——” 許枝驟然打斷他:“非要看見有異性送我回家,你才知道坐不住是嗎?” 陸放頓了一息。 他目不轉睛盯著她,看起來尚冷靜,開口時嗓音的沙啞卻暴露他:“他是誰?” 看他完全搞不清重點,許枝不禁氣結。 她冷冷道:“是誰和你這個尾隨者有什么關系?” 說完她轉身要走,身后的人卻拉住她。 “枝枝,跟我回家好么?” 陸放呼吸緊澀,又補充一句:“或者,你帶我回家?!?/br> 許枝扭過頭,掙脫他,回得很干脆:“不要?!?/br> “我說了別來找我,一個禮拜多了,你不是遵守得很好么,繼續保持?!?/br> 陸放頓了頓,聽出她口不對心的畫外音。 許枝也不再管他,邁開步子就要上樓。 沉悶的步伐和她保持著一段距離跟在她身后。 她對此視而不見,直到上到六樓。 來這里已經有一段時間,她的肺活量剛剛才適應每天爬上爬下,但為了維持鎮定,她剛才的步伐稍微放快了些,這會不免有點氣喘吁吁的意思。 反觀身后的人,全然自若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