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妄想[先婚后愛] 第100節
她擔心詞不達意,補充道:“無功不受祿,我不知道出于什么立場,才能心安理得地收你的錢,我的意思你能不能明白?” “明白?!?/br> 陸放終于把視線挪向她,臉色十分平靜,直視她的目光幾乎穿透她的瞳孔:“當然明白,因為你從最開始就給我們的婚姻規劃好既定結局,總歸是要離婚的關系,你當然會覺得有負擔,不知道出于什么立場?!?/br> 許枝噎了噎:“不是的……” 明明想否認,她眼里卻閃過迷茫。 忽而發現,她似乎真的沒有足夠的底氣為自己辯駁。 好半天,弱弱地又重復一遍,像在安撫自己:“不是這樣的,我沒有一開始就想過我們要離婚……” “不重要了?!?/br> 陸放意興闌珊地打斷她:“現在說這些,沒什么意義?!?/br> 許枝攥了攥掌心。 她看著面前的男人,此刻他森冷、毫無波瀾的一雙眼眸,曾幾何時也如火般灼熱,深深注視她。 高挺的鼻梁、薄而性感的雙唇,曾和她親昵地貼面,廝磨著在她耳畔呢喃低語。 恍如隔日。 她覺得自己要再說些什么延續這場對話。 因為她清楚地感覺到,這樣的機會可能不會再有了。 垂首看自己的足尖,她的聲音又弱下去幾分:“我盡快去趟公證處,把轉移的財產還給你,至于離婚協議,我暫時不會催你,等財產分割的問題解決好,再主動聯系你?!?/br> 陸放冷笑一聲。 “最好不過了?!?/br> “這么識時務,是我該謝謝你?!?/br> 說完,他打開車門,落拓地邁出去。 許枝就這么在車里坐著,目送他走遠。 看得見的,是她胳膊上被撓出的紅痕,盈滿潮熱的眼眶。 看不見的,是她內心千瘡百孔的傷口在滴血。 他們真的要成為陌生人了。 第70章 “據臨南市氣象臺發布, 受冷空氣和西南渦影響,預計19日到23日,臨南市西北部地區有持續強風、強降雨, 需防范惡劣天氣誘發的洪水、積澇及地質災害……” 出租車上, 電臺廣播正在放氣象通知。 “秋老虎還沒送走,現在又要刮臺風下大雨, 這個節過的, 真不讓人省心……” 司機自言自語完,朝車內后視鏡瞥了眼:“小姑娘,這么大的雨, 我送你到市區跑不了要放空回來, 你再給我補一百塊油錢,就當過節費了唄?” 后座,許枝虛虛靠著座椅,聽到司機的話, 將放空的視線從窗外的傾盆大雨收回來。 她安靜了會:“師傅,上車前我們不是已經按照惡劣天氣算好的費用嗎?” 鎮上的出租車本來就少, 這個天氣還愿意接單的基本都是一口價。 五十公里的車程,約定好三百塊將她送到目的地,本就完全超出正常打表的價格。 許枝上了車就聽見司機唉聲嘆氣地抱怨很久, 料想他是想臨時加價。 路程還沒走到一半,真的就應驗。 “這不是特殊情況嘛, 這種天氣接單,本就擔風險,今天還是中秋節……” 司機知道自己不占理, 沒想到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并沒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好拿捏。 見她懨著眉眼不接話, 他訕訕閉了嘴。 許枝視線重新落向擋風玻璃外。 雨刮器跟不上降雨的速度,連延不斷的雨點在玻璃上行成水簾,模糊了路兩邊被風張牙舞爪著壓倒的樹木。 才下午五點,天色就黑泱泱的,整座城市像被籠了層災難大片的特效,連帶人的心情都陷入壓抑、低落。 這樣的情形,持續了快三天。 算起來,從那晚宵夜碰上陸放后,天氣就巧合般和她的心情同頻,一齊被卷入黑色漩渦。 岑若若有勸過她:“天氣這么糟糕,不能等兩天再回去嗎?” 她搪塞:“我有點事著急要處理?!?/br> 可實際上,她只是想快點逃離這個傷心地。 她已經連續三天被夢魘糾纏。 睡醒并不記得夢境里的畫面,可睜開眼,情緒和現實世界接軌,喘息的每一秒,都像有刀子劃過她的肺和氣管,強烈的空虛、失落感,幾乎快要將她拖入無底深淵。 在無數次嘗試平復心情后,許枝第一次對自己提出離婚的決定產生動搖和懷疑。 不是因為疲憊、為了寧靜才選擇放手嗎? 為什么她現在毫無解脫,反而痛到快要死了。 “你現在就走?今天是陸老板他爸的祭日,你……” 蘇芮為她送行,臨別前話里的惋惜和欲言又止,許枝能聽明白。 “我已經沒有立場做些什么了?!?/br> 她拖著行李箱,站在呼嘯的風中,凌亂扯動出笑:“他也不會歡迎我?!?/br> 車里的電臺還在繼續:“暴雨天氣,盡量不要在室外逗留,正在開車的聽眾也盡量合理規劃行程,注意行車安全……” “我速度都慢到四十碼了,方向盤還被吹得打轉?!?/br> 司機沒話找話,不依不饒道:“小姑娘,你給我加一百塊,我保證安全給你送到小區地庫,一點雨都不會讓你淋到?!?/br> 許枝擰擰眉:“師傅,送到小區地庫也是我們之前說好的?!?/br> 司機不死心,剛要繼續磨嘴皮,電臺主播嗓音突然提高幾分打斷他: “下面臨時插播一條熱心聽眾來電?!?/br> 雜音伴隨滋啦的電流聲結束后,略急切的嗓音響起: “秋水鎮高遠路和永泰路交叉路口靠近墓園方向,有途徑的司機朋友趕緊繞路,雨太大走山了,聽講埋了個來掃墓的小伙子,警車救護車都在現場,人到現在沒救出來,大概率很危險了,現場堵的不行,暫時不要再往這邊來……” 電臺里傳出的中年男聲略粗獷,帶點秋水鎮本地的口音。 許枝心不在焉,卻敏銳地捕捉到幾個關鍵詞。 大腦嗡的眩暈了一下,幾乎是下意識展開聯想。 “作孽哦,趕上這個天氣掃墓?!?/br> 司機咂咂舌,沒發現后排猝然急促到詭異的窸窣動靜,大有死纏爛打的架勢。 他自說自話:“你聽聽,這天氣真不是開玩笑,都要趕上十年前那次暴雨了,十年前鎮上也是因為這種鬼天氣走山,埋了好幾個人呢,真是會鬧出人命的!” 頓了頓,他放緩語氣:“出門在外都不容易,我就靠這輛車養家糊口,你看——” “接電話??!” 帶著恐慌的怨聲陡然響起,司機被嚇了一跳,扶著方向盤的手都跟著不穩了下。 他連忙看向車內后視鏡。 原先一直安安靜靜攏著背包坐在后排靠右窗的姑娘,此刻不知是發生了什么,昏沉的光線都擋不住她臉上的慘白。 她眼里盛滿焦急,孱弱得像連支手機都拿不穩,雙手緊握著貼在耳邊,rou眼可見的顫抖。 “為什么不接電話!” 她再一次對著空氣低喝,似乎連牙齒都在打顫。 前一秒還好好的人,突然間,怎么和中邪了似的…… 司機不明所以,心里卻十足驚了下,不敢再吱聲。 許枝雙唇不可自遏地哆嗦,大腦一片空白,眼眶里的淚隨著車身的顛簸搖搖欲墜。 陸放不接電話,一定是因為她先拉黑了他,他故意想要報復,也把她拖進了黑名單。 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 她按捺下因為巨大恐慌帶來的心悸,胡亂抹了把眼睛。 “師傅,我給你加錢,麻煩調頭?!?/br> 她的聲音鏗鏘有力。 司機愣了下:“啥?” “還有十幾公里就到了,現在調頭干什……” “加多少錢?!?/br> 許枝徑直打斷他:“我要去剛才電臺里說的走山的地方,要加多少錢你愿意送我過去?” “這不是錢的問題,下這么大雨,人家都好心提醒你繞路,你反而要往發生事故的地方去,出事的又不是你親人,你這不是……” 司機噎了下,反射弧到頭,聲音也弱下來,吐出沒說完的幾個字:“胡鬧嘛?” 許枝閉了閉眼。 她一把抓住前椅靠背,什么也顧不上,語氣哀求:“求求你了師傅,你要多少錢都可以,求求你馬上帶我過去好不好?” 到了這個份上,司機心里就清楚了。 他的面色靜了靜,頗不自在地活動了下后背:“那行吧,已經超過半程了,現在調頭原路返回,你就給我加一百就成?!?/br> 許枝連忙道謝。 在這種怪異的氣氛下,司機的神色也逐漸專注凝重,心無旁騖地提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