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妄想[先婚后愛] 第8節
他在反思自己的疏忽,須臾的沉默卻足夠讓許枝誤會,磕磕巴巴開口:“啊我不是說你不能抽煙的意思,抱歉,我就是有點奇怪,我記得你以前最討厭煙味的……” 因為著急,許枝說得不過腦,等她意識過來話已經從嘴里完全吐露出來,她不禁捂住嘴,心里懊惱自己口比心快。 陸放面上不顯,眸底饒有興致的意味卻極快閃了閃。 “我以前?什么時候?” 他的口吻不疾不徐,卻大有要追問到底的意思:“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第8章 高中年紀的男孩子大多叛逆又幼稚,總覺得背著老師家長在廁所里叼上一支煙自己就是全世界最酷的存在。 陸放作為人群中的焦點,他的身邊從來不缺勾肩搭背的好兄弟。 他的性子雖然對誰都不冷不熱,但也從來不會拜高踩低玩看人下菜碟的那一套。 許枝親眼見到過班里有人在抽完煙靠近陸放時,他蹙眉喝止讓對方離自己遠點的場面。 對方像是了解他的脾性,絲毫沒放在心上,笑嘻嘻罵了一句就乖乖照做。 但這些只是她記憶里最細枝末節的部分,現在他問起來,她哪里能回答得清。 她只能含含混混試圖糊弄過去:“不是嗎?難道是我記錯人了?反正不是你就是池聞,我記不太清了……” 聽見池聞的名字,陸放額角的青筋一跳:“池聞?” 許枝敏銳地捕捉到他短暫的異樣,訥訥開口:“你們那會不是經常在一起玩嗎?現在……已經不聯系了?” 那她現在提出來豈不是很冒昧。 陸放強壓著心底逐漸作祟的情緒,意味不明道:“班級那么多人,你是不是還都能記得名字?” “記性這么好?!?/br> 明明是夸獎的話,許枝卻聽出幾分揶揄。 她滿頭霧水,又覺得應該是自己會錯意。 氣氛突然陷入停滯,許枝剛要再說點什么轉移話題,陸放突然對上她的目光。 “昨天的事,我欠你一個正式的道歉?!?/br> “我不應該根據自己的片面認知隨意對你進行判斷。如果讓你感到難堪,我很抱歉?!?/br> 粗糲的嗓音鄭重又誠懇,許枝措手不及,日漫韓漫廣播劇都在q群52四90吧192眼神飄忽:“你不用這樣,昨晚其實是我小題大做了,我其實……是因為厭食癥才……” 許枝越說越小聲,她不知道自己的解釋是否多余。 陸放并沒有意外的表情,她大概也猜到他應該是在醫生口中得到了答案。 “既然你知道了,那就更沒什么要抱歉的了,我就是因為身體狀態太差所以才沒控制住情緒,還在你面前鬧了笑話?!?/br> 話到底已經說開,許枝直直看向陸放。 他此刻正站在床邊,身形挺拔又松弛,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情緒沒有半分泄露。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明明看起來和之前沒太大區別,剛才的道歉也是百分百認真,可許枝就是感知到他周身一絲游離在最邊緣的疏離和淡漠。 她的心猝然一緊。 莫名的,她覺得陸放現在陰晴難辨的樣子實在太陌生,太讓人捉摸不透。 “你……”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你先說?!标懛琶鏌o端倪。 許枝干巴巴地扯出一抹善解人意的笑:“你今天在我這里耽誤這么久,工作不要緊嗎?” 他在甜品店里碰到她大概率是巧合,送她來醫院還照顧她是看在老同學的情分上對她有幾分熱心腸,但她也不好再仗著這些繼續麻煩他。 話里話外都是分寸感,陸放眼里飛快閃過一絲自嘲。 他沒說話,徑直從病床邊的柜子上拿起一支筆和一張打印紙。 許枝接過來看清上面的文字,是一份租賃合同。 “押一付三,期限是你要求的半年,沒問題簽字就行?!?/br> 十分公式化的口吻,好整以暇。她應該也要得體禮貌地對他道謝,說聲麻煩他。 但許枝大腦一抽,簽完字故作理所應當的語氣:“好的,中介費多少,我轉給你?!?/br> 她的話音婉轉,落在陸放心里,卻像被兀自扎了一根刺。 四肢百骸蔓延起細密的痛,陸放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好半晌,勾起一個不帶溫度、近乎惡劣的笑: “半個月房租。感謝老同學照顧生意?!?/br> 他們都心照不宣地假裝忘記一頓飯的約定。 許枝沒見過陸放露出過這種神情,痞氣的野性,和他非常不搭,她覺得非常刺眼。 她故作鎮定,拿出手機在屏幕上一通cao作:“房租呢?需不需要我加個房東的聯系方式?!?/br> 很快,陸放口袋里傳出消息提示音。 他只收回紙筆,落拓地背過身:“房東在外地工作,租房事宜全權由我代理?!?/br> “這樣啊?!痹S枝了然一笑,“稍等,我把租金押金也轉給你?!?/br> 又一道提示音響起,陸放自始至終都沒拿出手機。 許枝語氣輕松:“麻煩你了?!?/br> 陸放哂笑:“收了錢,應該的?!?/br> 他平靜拿起外套,從口袋里取出一串鑰匙:“一共兩把,其中一把備用。字已經簽了,你隨時都能搬進去?!?/br> 他沒給許枝再開口的機會,把鑰匙放在她面前:“好好照顧自己?!?/br> 丟下這句話,他腳步不停徑直離開。 隨著關門聲落下,許枝的臉色也蔫下來。 先前一直緊繃的力氣也松懈下來,她躺在病床上,有氣無力地放空自己。 她為自己方才的行為感到難堪,但她搞不清楚自己那股酸楚到底從何而來。 想不出答案,最后她只能悶悶地將一切歸結成最近他們巧合的親密讓她產生了莫須有的錯覺。 - 昏暗的房間,空調溫度被打到最低,冷冷清清的空間只有出風口不知疲倦的氣流聲,偶爾混雜一串冰塊在威士忌里融化碰撞的清脆。 陸放赤腳從浴室出來,光裸著的上身只搭了一條黑色毛巾,一件休閑褲松松垮垮掛在腰間,未擦干的水珠從他的發絲、皮膚處滾下,經過壁壘分明的肌rou線條最終歸向隱秘。 他沒開燈,寬厚的大掌徑直扣向巖石杯,抬起抵唇啜了一口。他在光線不足里精準地朝靠陽臺的玻璃門走去,最終虛虛倚著席地坐下,長腿也向前伸展開。 堪堪屈起一條腿,扣著酒杯的手臂隨意搭上膝蓋,上下結實的線條組成聯軍,動作的拉扯讓他腰間的褲子向下挪了半分,露出小腹更深處一道略顯猙獰的疤痕。 機械的消息提示音在不遠處的地板上響起,陸放伸手持過,劃開屏幕。 【轉賬記錄】 【這是你幫我墊付的醫藥費】 手機亮光在暗處顯得異常突兀,把陸放的半張臉照得蒼白。 對面依舊堅持不懈,好像要親眼看到他點下收款。 【今天謝謝你。一共三筆錢,記得收】 陸放亦怒亦嘲地扯了扯嘴角,最終遂了她的愿,輕點幾下收了款。 對面似乎滿意,識趣地再沒聲音。 手機被他重重一丟,大掌撫向后脖頸,動作間盡是煩躁與挫敗。 良久,地板上響起嗒嗒的響動。 是一只面頰寬圓的貍花貓,通體黑棕相間,踩著腳墊悠然地向陸放踱步。 發覺男人并沒有理會自己的到來,它探出爪子,往他腿上扒了扒。 陸放的指節在它額頭的斑紋上撫弄許久,他盯著那雙圓又明亮的大眼失神。 許久后,他長長地舒一口濁氣,低醇的聲線像是在對它說,又像在自訴: “沒人喜歡你?!?/br> 小貓聽不懂人話,小貓也無法理解這聲嘆謂背后包含了多少深重的情緒。 小貓只會喵嗚完再昂起腦袋蹭蹭,示意主子是時候該往它的飯碗里補充糧食。 - 許枝回去時是晚飯時間,在門口換鞋的間隙,她聽見許建業一家三口在飯桌上聊著什么話題正起勁。 “我有那小伙子的照片,光看氣質就不一般。給你說媒的是他mama的護工,人家可是告訴我他回回去療養院拎的都是進口營養品,反季的高價水果從來都沒斷過。是他親口告訴你他在鎮上連套房都沒有?” 許倩撇嘴:“人不可貌相。往往這樣才是最可怕的,還不知道能賺幾個錢,最后全貼補到癱瘓的老母親身上去了?!?/br> “那怎么說媒的告訴我人家在鎮上開著飯店,總不能是騙人吧?” “隔壁那個推車在小學門口賣蒸飯的女人也說自己開飯店呢?”許倩冷哼一聲。 陳茂娟不死心:“可我聽說媒的意思,當初要給小伙子介紹相親人家可是沒太推脫,他總不能去見面就顧著揭自己短了,就沒問你點什么嗎?” “說媒的說媒的,有完沒完!”許倩被陳茂娟問煩了,筷子一推,“我看最不靠譜就是這個說媒的,什么狀況都搞不清楚就瞎介紹!”說完氣沖沖走開。 盡管不是有意,許枝還是聽出來他們是在說陸放。 她剛從衛生室回來,打完點滴血糖恢復維持正常才離開。短短的一天她好像經歷了很多,整個人有氣無力。 現在聽完他們的話,她的心好像被什么東西堵起來似的。 她不想插入話題,也無心和他們周旋,換好鞋就徑直回了房間。 往常他們也習慣性把她當透明人,今天陳茂娟倒是反常,咀嚼著飯菜突然冷笑一聲。 許建業一直旁聽著沒太說話,看她這樣,奇怪道:“發什么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