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妄想[先婚后愛] 第3節
陸放低頭,大掌虛攏,隨即深深一吁。 并未滿足,他掏出手機。列表里有新彈出的對話框,點開朋友圈顯示三天可見,頭像他很熟悉,是一只沒看向鏡頭的貍花貓。 陸放無聲扯了扯唇角,反身靠在了欄桿上,雙臂舒展。 背后傳來燙人的熱,他卻渾然不覺。指縫夾著的煙明滅,他抵唇又嘬了一口卻依舊抵不過心底的癢。 徑直掐斷,他將腦袋向后懸空,輕輕闔眼,像是要掩去最深處的那抹難耐。 - 搞砸了相親飯局,盡管問題不歸她,敲門之前許枝還是深呼吸好幾口做足了心理建設。 等了很久陳茂娟才來開門,不出預料滿臉隱忍待發的怨氣。 “張老板,這其中一定是有誤會,她怎么可能會逃單呢?之前我們就說好了這頓飯歸不需要您破費……喂?喂?張老板?” 許建業被掛電話,語氣一變狠狠咒罵了幾聲:“什么東西?還真當自己是什么玩意!” 看見許枝回來,他沒忍住遷怒:“你是怎么搞的,讓你去吃個飯你都能惹出這么多問題!” 許枝對上他的眼睛,語氣平靜:“你們在讓我去相親前,難道不知道對方是什么樣的人嗎?” 被嗆了一句,許建業臉色青了又黑,重重嘆了口氣。 “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自打你回來,我和你伯伯哪里有虧待過你?家里四張嘴等著吃飯,水電燃氣哪一樣不要錢,廠里出了問題,我和你伯伯天天給人當孫子,就讓你去陪著吃頓飯,你就放下點態度順著他就這么難嗎?” 陳茂娟的牙尖嘴利再也不藏,冷哼一聲諷刺道:“出去一趟,沒學點大城市人的本事,倒是養出一身清高的勁!” 許枝臉色一白:“嬸嬸,我回來的第一天就交了伙食費,我應該沒讓你們多為我花費什么吧?” 秋水鎮的物價本就不高,她這段時間為了養病一直待在家里,可能使用空調的時間多了一些,但她給的生活費絕對足以支付這部分費用。 “誰稀罕你的生活費?你大可拿著錢自己出去??!” 許枝猛地抬頭,滿眼不可置信:“我出去???” 許枝從小家里的條件就一般,家里的積蓄來源養殖場也貼補在養殖場。爸媽意外在一場泥石流中遇難,她還在上初中的年紀就寄住在伯伯家,爸媽留給她的除了少量積蓄就還有這套房子。積蓄都給了大伯算作撫養她的費用,這套房子后來他們也以沒人住就浪費的借口搬了進來。 念在親情的份上,許枝從來沒有多說什么,可現在他們竟然鳩占鵲巢要趕她走? 到底不占理,許建業厲聲呵斥了陳茂娟一句:“越說越昏頭!事情已經夠麻煩了,你別在這添亂行不行?!” 陳茂娟閉嘴,翻白眼的動作甚至露出幾分猙獰。 氣氛劍拔弩張,許枝臥室的房門突然打開。 只見許倩打扮的花枝招展,踩著高跟鞋扭到許枝面前,仿若感受不到周圍的氣氛。 “堂姐,咋樣,好看不?我穿這樣去相親行不行?”說著還原地轉了幾圈。 許枝定睛一看,許倩除了腳上的鞋不是她的,其余從頭到尾都是她帶回來的衣服,因為不會搭配,她只挑看著隆重的往身上套,整體看起來顯得異常浮夸。 她壓制眼底的厭惡,嗓音忍耐:“我和你說過很多次了,你需要借衣服還是用化妝品,事先要經過我的允許,包括進出我的房間?!?/br> 許倩一副掃興的表情,不耐煩地哼了一聲:“你不是不在家嗎?再說了,你房間有什么秘密不能讓人看見嗎?” 陳茂娟立馬附和:“就是!你meimei穿你兩件衣服,至于嗎?你爹娘也不是自私的性格啊,真不知道你這德行是隨了誰!” 血緣的羈絆此刻化成了刀刃,最熟悉許枝的人握著它,輕而易舉朝她的至痛處插進去。 她滿溢的、找不到出口的負面情緒在此刻終于爆發。 再抵不過疼痛和委屈,許枝擋著臉跑進房間摔上門。 第3章 下午四五點,差不多是鎮上小學生放學的時間,路上的車流逐漸變多。 許枝懷抱一份簡歷,趁著綠燈剩下幾秒快速穿過人行道。呼吸因為跑動變得紊亂,瓷白的小臉透著緋紅。 昨天的爭吵結束,她在房間冷靜許久,下定決心要從讓她窒息的地方搬出來。 她身上的積蓄還允許她過渡一段時間,但坐吃山空,許枝不能再用厭食癥當借口把自己藏在房間里遲遲不做出改變。 昨晚她已經向好幾個單位投了電子簡歷,她今天出來除了找房子,還順帶留意鎮上有沒有能兼職的工作好讓她騎驢找馬。 只是從白天跑到太陽快下山,房子和工作暫時都還任何著落。 許枝有點氣餒,停了停腳步平復呼吸,決定找個地方歇會腳。 就在她猶豫要去哪里的時候,鼻尖倏然縈繞起一陣淡香。 是面包剛出爐的味道,許枝循望過去,看見了不遠處街角的甜品店。 她中午的那頓只胡亂應付了幾口,難得現在這股面包香能勾起她一絲食欲,許枝緊了緊肩上的托特包朝甜品店走去。 靠得近了,她看清甜品店的門頭招牌—— 可愛字體的“吱吱”,logo是一塊被咬了半口的奶酪。 吱吱,難道是模擬偷吃奶酪得逞的老鼠叫聲? 許枝不禁為自己不自覺的聯想失笑。 她推門走進去,有一瞬間怔愣。 店面很大,是流行的奶油風裝修,十分符合甜品店的氛圍。很時髦,但時髦到完全和秋水鎮這種地方的調性相悖。 她不禁對在這里開這樣一家甜品店的老板產生了好奇。 來遞菜單的是個小姑娘,許枝點了司康拿鐵的套餐,另外要了一塊紅絲絨蛋糕。 點完單,店員小姑娘卻遲遲未走。 許枝疑惑:“有什么問題嗎?” 岑若若嘻嘻一笑,丟下一句就跑開:“jiejie,你好漂亮啊?!?/br> 許枝進到店里的第一時間,岑若若就被吸引了注意。 米色魚骨蕾絲短袖,是掐腰的款式,搭配牛仔包臀鉛筆褲,將她纖細又不失圓潤的身材凸顯到極致。鵝蛋圓臉上淡淡的妝容,大眼睛小翹鼻,一頭黑發也被挽成乖巧的丸狀,整個人看起來輕盈又俏皮。 許枝不是第一次被夸,但卻是第一次被陌生女孩子當面這么直白得夸,沒忍住有些害羞。 因為做博主有出鏡需求,許枝在打扮自己這件事上頗有心得。但她也試錯很久,記得大學那會她上過系里投票的系花排行,但因為穿搭太過糟糕,沒游幾輪就掉出了名單。 工作后,她聽了很多建議,做了很多功課,最后才找準了自己的風格。 想到這里,許枝眸色一暗。 她劃開手機,在視頻軟件的搜索欄里戳下“枝了個枝”。 短暫之后,屏幕上彈出了一個貍花貓頭像的賬號。 最后一次更新是則道歉聲明,時間停留在三個月前,而這個賬號的粉絲數也從許枝轉型前的接近六十萬掉到了三十萬出頭。 這條道歉聲明的評論區,許枝至今都沒敢點開看。 她強迫自己關掉手機,不想讓好心情就這么溜走。 為了轉移注意力,許枝站起身,安靜地在店里四處轉了轉。就在她漫無目的的時候,角落里一塊立式小黑板吸引了她的注意。 “招聘店員,無性別要求,年齡限制18-40歲,要求動手能力強,愿意學習,能耐心聆聽顧客需求。聯系方式:……” 許枝先前沒考慮過餐飲行業,但這家店的氛圍莫名很吸引她。想了想,她在備忘錄里記下了上面的聯系方式。 可能是因為她腦海里自動浮現出的她在這家店打工的場景太過美妙,許枝的腳步都不自覺雀躍起來。 這份雀躍還沒維持太久,她的余光突然瞥見許倩的面孔。 她正穿著昨天擅自從許枝衣柜翻出的衣服,遠遠就能看見被她涂得鮮紅的嘴唇。似乎心情不錯,臉上的笑容近乎燦爛。 她對面的男人應該就是她所說的相親對象,背對著許枝看不見臉,但坐姿狀態下的背影寬闊又結實,周身透著無法忽視的氣場。 許枝心念一動,莫名覺得有些眼熟。 她沒興趣打探許倩的動態,但卻鬼使神差地往能看見男人正臉的方向挪動。 等她看清,不由得瞪大雙眼。 他今天不再是背心罩衣,而是更加正式的西褲白襯衫,肌rou被束縛地凸顯出來,散發出禁欲的味道。發型是略蓬松的slick back,可能太長時間未打理發尾稍長,此刻乖巧地被攏在后腦勺。折疊度很高的面容上明明兩撇濃黑舒展,眉眼間卻透著意興闌珊的沉冷。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很難會有人把現在的他和昨天不修邊幅的形象聯想在一起。 許枝的心重重一沉。 是該怪秋水鎮實在太小嗎?還是要怪老天實在太會作弄人? 連續兩天見到陸放,都是以這么戲劇、這么猝不及防—— 還有這么讓她沮喪的方式。 是因為昨天被他撞見她相親,所以就要以她撞見他相親來配平? 許枝自嘲一笑,垂眼轉身不再去看。 “麻煩幫我打包?!?/br> 許枝不想繼續留在這里,堂食改成了外帶。 走出甜品店,太陽已經半落,天幕倒映的昏黃落在許枝臉上,散發出溫柔的光暈。 傍晚的氣溫已經下落,二十多度應該是剛剛好的程度,只是一陣風過,她竟然感到細密的冷。 她應該算不上太難過,畢竟暗戀只是她單方面的感情。這種情緒更像一種微妙的失落,和當年她在教室撞見他往別人的抽屜塞情書后的心情如出一轍,就好像她視為最寶貴的東西,別人卻唾手可得。 可無論是很久以前她的默默注視還是近在昨天不算重逢的重逢,這些都只是在她視角里、被她主觀定義的回憶。 就算他和自己的堂妹相親,又怎樣呢?沒有她的堂妹,也可能會有別人,她認不認識的區別罷了。 仿佛說服了自己,許枝扯出自我安慰的笑。 她將情緒拋在腦后,下一秒卻被一道低沉的聲音叫住。 “許枝,等等?!?/br> 許枝應聲轉過頭,看到了追上來的陸放,不禁錯愕:“你……怎么出來了?” 陸放視線里有隱約的探究:“你剛才明明看到我,連個招呼都不打?” “好歹老同學一場,昨天我還替你解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