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妄想[先婚后愛] 第2節
她本身嗅覺就很敏感,和面前這人距離至少兩米以上,她能聞到對方香水和發膠的混合味道其實不奇怪,但這其中還混雜著若有似無的體臭。 許枝強迫自己忽視這股味道,剛在男人對面坐下來,就聽一道略帶輕蔑的嗓音。 “聽說你是從大城市回來的,大城市的人都習慣遲到嗎?” 許枝抬了抬腕表,還差一刻鐘才到十一點。她是踩點沒錯,但他的語氣不僅沒風度,甚至都要讓她懷疑自己是否記錯了時間。 但許枝還是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張先生,路上有點堵車?!?/br> 男人似乎并不滿意,但嗓音不再那么刺耳:“我叫張顯,我們同齡,你不用叫我張先生,聽得人別扭?!?/br> 早就聽說許枝樣貌不錯,見了面發現超過了他的想象,對此張顯得意又煩躁。再漂亮不也得在他面前放下身段?可太漂亮的女人花心思一定也多。 張顯提前就點好了菜,等待的間隙他一直沒話找話,說著還問起了許枝之前的工作。 許枝沒告訴過大伯一家,現在也沒必要說實話,就隨便編了個銷售。 “你一個女的竟然做銷售?銷售應酬最多,你以前經常和大男人一起喝酒嗎?” 這會服務員已經開始上菜,大部分都是葷腥氣味也比較重。 可聽見張顯話里不加掩飾的歧視和影射,一時之間許枝不知道哪個更讓她反胃。 理智告訴她不應該太失禮,但她還是沒忍?。骸拔胰€洗手間?!?/br> 她拿了包就起身,無暇顧及其它。 張顯沒錯過她臉上一閃而過的嫌惡,看見她拿包以為她要走。 許建業說這頓相親飯不用他付錢,所以他剛才都是挑貴的點,她不會趁機逃單讓他付錢吧? 想到這里,張顯立馬起身追上去。 “你給我站??!” 作嘔感更重,許枝腳步不自覺加快。但她是第一次來這里,并不知道洗手間的位置,腳步盲目又慌亂。 張顯似乎更加確定她是要逃跑,不管不顧地飛奔起來想要逮住她。 到底兩人力量懸殊,許枝還是被張顯抓住。 她今天上衣穿的是一件荷葉邊方領碎花短袖,男人扯住她靠近手肘的位置,皮膚之間的接觸幾乎瞬間讓她起了一身惡寒。 “你干嘛?放開我!” 張顯感受掌心的滑膩,臉上露出一抹享受,手下的力道更重:“你以為你走了就不用付錢了嗎?我告訴你,許建業還等著我爸給錢,一頓飯而已,花你們的錢是看得起你們!” 許枝掙脫不掉,只能先穩住他:“我沒要逃,我只是想找洗手間,你先放開我!” 她越是掙扎,張顯的氣焰就越盛,他甚至伸出了另外一只手想要攀上許枝的肩膀。 許枝逃不過,眼看著那只手就要挨到自己,一道挺拔的身形突然擋在自己身前。 “這位先生,請你自重?!?/br> 低醇的嗓音蘊含粗糲的質感,暗含警告的意味讓聲音里多了幾分危險。 可這幾分危險此刻落入許枝耳里卻是難以言喻的安心。 張顯剛要破口大罵,卻發現來人塊頭結實,睥睨的雙眸里晦暗涌動,令人無法忽視的壓迫感。 他不由得松開許枝的手往后退了幾步,到了嘴邊的叫囂硬生生一轉:“你、你誰???” 下一秒看清他正穿著殺魚用的罩衣,氣焰又死灰復燃了幾分,但開口依舊忍不住結巴:“你、你個臭殺魚的,這里有、有你什么事?” sao動已經引起了周圍的注意,張顯又怕又惱,對著許枝惡狠狠丟下一句“你等著”就拔腿跑了。 許枝輕舒一口氣。 她想道謝,卻因為面前的人個頭比她高太多而不得不往后退幾步。 她被籠在他的陰影里,剛抬眼就落入一雙熟悉的、深潭般漆黑的眸。 略顯喑啞的嗓音先她一步響起:“許枝,好久不見?!?/br> 許枝大腦有兩秒宕機。 面前的人,竟然是陸放。 她高中暗戀了三年的陸放。 第2章 相較記憶里的陸放,面前的人青澀不再,眉眼間屬于少年人的鋒芒被沉穩取代。他的膚色深了許多,呈現出健康的小麥色,單薄的身材也變成了肩寬腰窄的勁瘦,因為太高甚至顯得有些魁梧。仔細看額前還掛著汗珠,線條緊繃的下頜冒出青黑胡茬,平添幾分頹敗感。 只是硬朗的五官一如既往的優越,也一如既往叫人心動。 許枝的思緒不自覺飄遠,直到沙沙的嗓音再次響起。 “你沒事吧?” 許枝驀然回過神,面頰一紅。她挪開眼,摸了摸耳垂:“怎么是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陸放將她小動作盡收眼底,眸中閃過洞悉后的淡笑,故意反問:“我為什么不能在這里?” 許枝一頓,突然想起來,剛才張顯罵陸放是臭殺魚的。仔細一看,他上身的黑色背心外面套的好像是罩衣,下擺處還沾著銀色魚鱗。 陸放怎么會在這里殺魚?不是殺魚就低人一等的意思,只是他高中三年成績優異,他應該有更遠大的前程才對。畢業那會就聽說陸放家里好像出了什么事,他是不是因為某些原因絆了腳?她剛才那句質問是不是很不禮貌?…… 高敏感人格讓許枝不自主地產生這些想法,她還愣著不知道怎么回答,一句迎面而來的“借過借過”讓她重心不穩地往后倒了倒。 倏然,她的腰間一熱,是一只寬厚guntang的大手掌住了她。透過布料傳來的觸感若即若離,合乎禮儀的紳士。 許枝本能地將手搭在了那只大掌上方的軀干,虛虛一碰,指尖下方就能清晰感受到青筋的脈絡以及肌群里蓬勃的跳動。 天氣太熱,距離近了,許枝很難忽略那股撲面而來的荷爾蒙氣息,混雜著淡淡的熱氣和汗味,并不難聞。 陸放知道自己身上臟,手伸出去身體卻離得很遠,本該親密的動作被他做出了克制的味道。 等許枝穩下來,他才將手不留痕跡地撤了回來。 “小心,這里靠近后廚,人員比較雜亂?!?/br> 不遠處確實擺著一塊“廚房重地閑人勿入”的提示牌,許枝懊惱地咬了咬嘴唇,想辯解又不知道從何而起。 她不想讓陸放知道自己今天出現在這里的真正原因。 像是感應到了她的焦慮,又或是空氣里依稀的魚腥味,原先因為驚嚇被忽略的作嘔感卷土重來。 僅剩的可控理智讓許枝火速鎖定前方不遠的貼磚洗手池,沒原地吐出來是她最后的體面。 她沒有吃早飯的習慣,午飯也沒吃成,胃里空空的吐的都是酸水,但此刻許枝只想謝天謝地,她甚至沒勇氣想象如果她吐出來是一些別的…… 和暗戀對象畢業后第一次重逢,就算那段不一定經得起考驗的稚嫩感情已經隨著時間淡了很多,她不要求自己如何表現,至少不應該是現在這樣連番出丑。 無緣無故在別人面前這么失禮,她該怎么解釋?告訴他自己是厭食癥?他們的關系有到這種地步嗎? 許枝心亂如麻:“抱歉,我不太舒服?!?/br> 她不多解釋,陸放也不糾纏,體貼地遞過紙巾。 許枝擠出笑容:“今天謝謝你,你應該還在工作吧,我就不打擾你了?!?/br> 她作勢要走,陸放先一步出聲:“你現在空腹,吃點東西?!蓖nD半秒,“你的那桌菜也還沒上齊?!?/br> 他的口吻很淡,卻讓許枝呼吸一窒。 原來被他看到了。 許枝本就憔悴,如今一張鵝蛋小臉更是慘白了幾分。她嗯了一聲,渾渾噩噩地回到了座位。 服務員按照她的指示將桌上太油膩的葷腥打包,加上張顯走了,那股讓人倒胃口的氣味跟著一并消失。待上的幾道菜也都是時蔬小炒,許枝還能接受。 但她還是吃得食不知味,因此也忽略了面前這幾道菜竟然讓她多動了好幾次筷子。 緩緩回過神,她的內心衍生出可惜。她剛才就這么走開了,來之不易的重逢就這樣草率結束。 “小姐,這是店里消費滿額贈送的水果沙拉,只需要您添加一下我們店鋪微信即可?!?/br> 一套公式化說辭在許枝的頭頂響起。 這種營銷推廣雖然在小鎮上有點少見,但還不足為奇。許枝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絲毫沒有多想,更沒注意到身旁黑衣服務員的視線一直暗中在她臉上停留。 “好了?!痹S枝禮貌道。 “祝您用餐愉快?!睂O遷收回目光,禮貌問候。 可他的得體只維持到轉身的前一秒。 媽的,應該沒有別人注意到吧? 誰家免費送的水果沙拉這么大一份,還又是夏黑又是陽光玫瑰的? 但這是陸老板親口吩咐,孫遷不明所以也得照做。 腹誹間,他已經掀開了后廚的半簾。 “送過去了?” 問話的正是陸放,此時他身上的罩衣已經不見蹤影,黑色背心被撐的微鼓。他斜靠著墻壁,單腿膝蓋微曲,低垂著眼斯條慢理地玩弄著掌中的一支煙。 “送過去了。老板,她是誰???” 這些年陸老板身邊從來沒有任何女人的影子,能讓他親自為她下廚,又編造一通只為加個好友,這人到底什么來頭? 陸放只反問:“她沒懷疑?” “沒有,我看她好像有點心不在焉,估計和剛才那個男的有關系吧?”孫遷話鋒一轉,“那男的好像是供貨那個張老板家的兒子,嘖,早就聽說他難纏,也不知道這姑娘怎么會和他扯上關系?” 陸放沒說話,半張臉隱沒在陰影下,若有所思。 見套不出話,孫遷扁扁嘴,收起納悶和好奇:“我去忙了?!?/br> 陸放看他一眼,頷首。 嗓子冒出細密的癢,陸放的煙癮并不重,此刻卻迫切需要一支。他摸出口袋里的火機,推開后廚最盡頭的門。 里面是個露天陽臺,除了一把椅子和一只垃圾桶再無其他。這會正是太陽最烈的時間,即使有頂棚遮擋,鐵鑄的欄桿依舊被炙烤得燙人。 手里的那支煙身已經被他玩到軟爛,他隨手一丟精準投進垃圾桶,在欄桿上輕磕煙盒彈出新的一支含在嘴里。 金屬機身的煤油打火機透著經年使用過的質感,款式放到今天已經不流行,齒輪摩擦啪嗒啪嗒的好幾下才勉強跳出一簇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