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娛第一花瓶 第15節
柯嶼微微笑,故意說:“想起了一個人?!?/br> 他今天洗澡久違地認真,淋浴、泡澡、再淋浴,手指都泡得發白。躺回床上時,拇指下意識地打開微信又滑開,猶豫片刻,他重新下載郵箱客戶端。這個酒店哪里都好,只有網不好。一個app下得斷斷續續,過了一分鐘進度條未過半,柯嶼打電話給盛果兒。 跟組是個累人的活兒,盛果兒早就熟睡,但長期顛倒性工作早就讓她練就了一身條件反射,接起電話的瞬間就用非常清醒的語氣問:“哥,怎么了?” 柯嶼難以啟齒,手指摩挲杯口兩秒,他端起杯子,欲蓋彌彰地喝口水后才淡然地問:“之前我的私人郵箱,你移除了嗎?” 事涉隱私,盛果兒哪敢怠慢,斬釘截鐵地回:“當然,說的那天就移除了?!?/br> 電話里傳來一瞬沉默,柯嶼點點頭:“是嗎……那就好?!?/br> 盛果兒是個心思縝密敏銳的人,否則麥安言不會把她派給柯嶼。雖然還未完全清醒,但她立刻意識到,柯嶼不是在問郵箱,而是在問郵件。她馬上改口:“不對…等等,哥,我再確認一下,好像忘記刪了?!?/br> 柯嶼握緊了杯口:“那你現在去……” “我現在就點進去刪掉?!笔⒐麅航舆^話,以最快的速度打開備忘錄,復制賬號記下密碼,在郵箱里輸入登陸,語調自然地說:“真的忘記刪了,不過里面有一封未讀。哥,需要我幫你查閱嗎?” 柯嶼一瞬間捏緊了手機,又緩緩松開力道,心口便如這力道般一緊一松,生出無盡的疲乏。聲音在深夜里低沉微啞,喉結滾動著,他說:“不用,我自己看?!?/br> 盛果兒笑了一下:“好叻哥,晚安,早點休息!” “晚安?!?/br> 一分鐘的電話好像給酒店無可救藥的無線網續了命,等再度打開,app已經下載完成??聨Z走到落地窗前。這里沒有什么景觀,入了夜,四周一片死寂,他面對著黑沉沉的夜輸入郵箱地址。 未讀郵件頂著一個小紅點。 「柯老師,片子已經完成。十四天的日夜兼程,因為某種不方便透露的原因,我暫時不能把成片分享給你。 另: 我朋友病得不重,已經愈合得很好,謝謝你上次的關心。 自從上次之后你一直未回郵件,或許是日常很忙,希望這次沒有打擾到你。 sean·商陸」 柯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他好像從商陸的最后一句里感到了某種微妙的不爽。 商陸會不shuangma? 會因為自己沒有回復郵件而不shuangma? 柯嶼輕微地深呼吸?!改撤N不方便透露」的原因又是什么?拍了他剪了他竟然還要賣關子……柯嶼點擊回復,猶豫的時間很短,他回道: 「強制看我十四天,聽著像一種酷刑,希望沒有讓你厭惡。 我不忙,可以打擾?!?/br> 輕點發送,郵件瞬間飛越海峽,柯嶼完全沒想到自己收到了秒回的信息,以至于那封未讀回來時,他甚至在地毯上絆了一下。 ……媽的。 心臟莫名其妙砰砰狂跳,商陸在郵件上寫:「那我現在就想打擾,可以嗎?」 柯嶼一口氣喘不上來,他猛地轉身拉開推窗。風從大開著的高空縫隙中瘋狂涌入,帶著冬季的涼意。他抬起手背貼了貼臉?!昧?,冷了。 商陸沒收到回信也不意外。這座“小島”蹤跡不定而琢磨不透,仿佛被一層霧遮著,只在月光明亮的夜晚才會在藍色海面上倏然浮現。 不是那么好捉住的。 裴枝和倚著洗手間的門,看商陸把手機放回臺面,對著鏡子啟動剃須刀。 真夠拼的,十幾天硬是沒出房間一步,終于趕著最后的截稿日提交了短片。這是他重見天日的第一天,裴枝和早就預約了一家高級餐廳要為他慶祝。他看著鏡子里的商陸,微微笑:“你什么時候回信息這么積極過了?” “郵件?!鄙剃懠m正他。 “朋友?” “你見過朋友用郵件聯絡的嗎?”水龍頭打開,沖刷刀頭的水流聲模糊了他低沉磁性的聲音。 說得也有道理,裴枝和無聊地亂猜:“不會是這個男主角吧?!?/br> 然后就聽到商陸笑了一聲。 裴枝和站直身體,抱著的兩臂也垂了下來:“真的是他?” “是他?!?/br> 裴枝和想到商陸給他看的成片。曖昧的光影,濃重象征意義的色彩和濾鏡,以及……天衣無縫的獨白。三十分鐘的短片看完,他第一次不為商陸的才華而驕傲,而是始終回想那張臉。 ……令人厭煩地揮之不去。 因為熬夜,鏡子里的那張臉蒼白無血色,眼底有淡淡的青色陰影,但瞳眸里的眼神依然銳利堅定,藏著凌厲的桀驁,和一看就沒有受過苦的意氣風發。裴枝和從鏡子里看著他,看著他看了十幾年依然沒有厭倦的英俊的臉。 商陸洗過臉,兩手撐著大理石臺面,勾起唇角說:“他是個天生的演員?!?/br> 他說這話的模樣,讓裴枝和想起了從前。 他是對小提琴很有天賦,但真正下定決定要走職業道路,是那一年商陸篤定地說:“你是天生要站在聚光燈下的?!彼菚r候的語氣和眼神,好像給裴枝和懵懂混沌的狀態撕開了一道口子,又強行蠻橫地闖入了一道強光。為此,他不惜放棄家里安排的出路,只身一人遠赴重洋。 商陸就是有這樣的能力,他覺得你可以的時候,你便覺得自己就是天賦的寵兒,就是獨一無二的那一個。 裴枝和壓下內心不受控制的嫉妒,語氣微妙地問:“怎么,你想捧他?” “不一定,看他自己?!鄙剃懴氲竭@里,又拿起手機撥了個電話出去。 “是我,sean,嗯,好久不見,對,還沒有回國,……好,自然,”商陸自在地寒暄,邊走出洗手間,見裴枝和板著臉,順手在他頭上揉了一把,“有個事想拜托你?!?/br> 裴枝和臉色古怪地盯著他的背影,唇角漸漸不可控制地上翹起。 律師黎海遙接到了委托,覺得有意思。商陸侵犯了肖像權和名譽權,要求他與對方私底下用五百萬和解,但不可以首先把底牌亮出,而要出兩套方案進行試探。一套,進娛樂圈拍片,但五百分分文不取,另一套,拿了五百萬江湖不見。 “大少爺,”黎海遙轉著轉椅笑得無奈,“你是故意捉弄我還是捉弄他?” 商陸掛了電話,裴枝和難以置信:“五百萬?!邵哥和明羨姐都不會饒了你?!?/br> 他跟著商陸走近衣帽間,看他不避嫌地脫下黑色t恤,從衣柜里挑了一件法式襯衫。年輕的軀體隨著穿襯衫的動作散發出力量感和荷爾蒙。他一顆一顆扣上扣子,紈绔地說:“五百萬還用得著他們?” 商家是舊貴巨賈,雖然商陸只是個剛畢業的學生,但幾百萬也向來不放在眼里。裴枝和看著商陸慢條斯理地疊上雙疊袖,又拉開首飾抽屜摘出一對綠松石掐金袖扣,抬腕戴上,他慢悠悠地說:“五百萬當一部片酬,我占便宜?!?/br> “他只是個貧民窟的?!?/br> 商陸瞥了他一眼,“小枝?!?/br> 裴枝和瞬間閉嘴。 西服套上,商陸又從衣柜里取出一條絲巾。到底年輕,且是搞藝術的,他不喜歡過于正式的穿著,常用絲巾代替領帶。裴枝和走上去,“我幫你?!?/br> 他才一米八不到,商陸都近乎一米九了,不得不彎腰低頭遷就他。香水味漫入鼻尖,裴枝和屏住呼吸,忍住越來越燙的臉頰溫度,嫻熟地幫他打好了結,又幫他理了理領口、撫平衣襟。 “上次明寶看到我給你打領帶,私底下偷偷問我是不是跟你在一起了?!彼_玩笑地說,眼眸垂下。 商陸一點尷尬都沒有,諷笑一聲,一副混賬哥哥的模樣:“我看她是欠打?!?/br> “搞藝術挺多gay的,我們樂團一半一半?!?/br> 商陸沒聽出他弦外之音,只點頭道:“是很多,很正常?!弊聊コ鲆稽c不對勁來,盯著裴枝和問:“是不是有人追你?” 裴枝和淡淡道:“多的是?!?/br> 商陸斟酌著:“如果被欺負了就告訴我,”他知道裴枝和脆弱易碎的外表下有顆驕縱高傲到天上去的心,補充道:“不過,就算不喜歡,你也不要歧視他們?!?/br> 裴枝和:“……” 干你娘的歧視。 “怎么會歧視,”他定了定神,“你呢?演藝圈應該也很多吧?!?/br> “我?”商陸失笑,“我要是找了個男朋友,商明羨才真要把我腿打斷?!?/br> “你從來沒交過女朋友?!迸嶂筒桓市?,“他們就不懷疑?” 商陸抄起手機和車鑰匙,慵懶戲謔的聲音隨著走動穩穩傳入裴枝和耳中:“不好意思,談戀愛不如拍電影?!?/br> 除了必要場合,他不常穿如此正式的著裝,裴枝和盯著他的背影,又見他轉過身等了他一會兒,嘴角含笑。倫敦薩維爾街的huntsman每年三次美法巡回,商陸的西服都在這里定制。一米九的個子被剪裁完美包裹,袖扣奢侈低調,和他整個人的氣質一樣,有一種古典又高貴的現代感。裴枝和久未和他約會,直到侍應生為他拉開椅子請他入座,他才回過神來。 刀叉與瓷碟偶爾發出清脆的磕碰聲,商陸吃飯時話很少,裴枝和不得不主動問:“你確定要回國發展?” “嗯?!?/br> “法國有什么不好?歐洲獨立藝術院線那么成熟,審查也更包容,你想拍什么片子都可以,何況這幾年的大師班,你的導師也都在歐洲——”我也還在歐洲。 商陸兩指夾著按住高腳杯,嫻熟地輕晃醒酒。紅酒在杯壁掛上復又滑下,他注視著沉吟,“我不喜歡在另一套文化體系的凝視下做內容。你知道我欣賞的始終是東方式的內核,道德、人倫、生死觀和人生觀,這些形而上的東西我愿意回到中國的語境下去探索,也只想探索東方語境下的這些命題?!彼D了一頓,“小枝,我的事業注定在大陸?!?/br> 裴枝和放下刀叉,垂目盯著餐盤,“那我呢?” 商陸理所當然地笑了一聲:“你當然要留在歐洲了,我的首席?!币娕嶂颓榫w消沉,他握住他搭在桌面上的手:“怎么,不舍得我?我保證,每年你回香港時,我都一定在?!?/br> 商家和裴家世代交好,裴枝和比他小兩歲,卻比他更早地在歐洲求學,孤單堅韌而令人心疼,他習慣了像對待商明寶那樣遷就他。想到他在裴家的處境,又難免多了一絲憐憫。他知道,裴枝和是因為跟他交好的緣故,才在裴家過上了比小時候更好的日子。他一回國,裴枝和有不安也是正常。 裴枝和深呼一口氣,知道留不住他,滿含苦澀地問:“那你準備什么時候回國?” 商陸沒有猶豫:“這周就走?!?/br> “這么快?” “不快,布宜諾斯艾利斯一個月完成評審和公示,”商陸勾起唇角,自信而從容:“我要在結果出來的當時就找到我的主角?!?/br> 第17章 飛機滑行香港國際機場,明叔和兩名空乘推著三輛堆成山的行李車,而他的大少爺只單肩背了一只黑色背包,棒球帽沿壓低,黑色口罩半拉,一身黑色工裝穿出了生人勿進的氣場,胸前的克羅心吊墜隨著走動而輕晃。 vip通道向來人少安靜,今天卻一反常態,外圍聚集了很多拿捧花和條幅的姑娘。他一出現,人群瞬間躁動,快門和閃光燈晃得人睜不開眼,尖叫聲此起彼伏,隱隱有失控的趨勢。 商陸皺眉,沒等開口,明叔已經上前擋住圍過來的女生,空乘解釋:“商先生很抱歉,是鐘先生也走的貴賓通道?!?/br> 商陸想起頭等艙除了他之外唯一的另一名乘客,對方卡著最后幾秒鐘登機,在艙內只有兩人的情況下給他遞了張寫有電話的紙巾。 ……原來那是個明星? 商明寶把他對娛樂圈粉絲文化的好感都給追沒了,眉眼中厭惡未斂,他居高臨下俯視著一個擠到眼前要簽名的小姑娘,冷冰冰道:“走開?!?/br> 姑娘眼神一慫嘴一撇往后腿了一步,逞強道:“兇、兇什么兇!比鐘屏差遠了!” 商陸:“……” 小小年紀怎么就瞎了。 現場一片混亂,安保和空乘齊齊維持秩序。他跟明叔艱難脫身,到停車場,車已等候多時,商明羨站在車邊打電話,見人出來,隨便抬手給了一個擁抱。商陸無奈:“真是親姐?!?/br> 商明寶從后面跑車躥出來:“還有親妹!”鉆進他懷里撒嬌道:“小哥,我的伴手禮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