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娛第一花瓶 第13節
“離了辰野你到哪里去賺錢?以湯總在圈內的人脈,要封殺你易如反掌,誰還敢用你?” 麥安言的著急情真意切??聨Z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哪怕不談利益分成這些傷感情的話,他也不愿意看到他在娛樂圈走投無路。 “沒關系,”柯嶼語氣輕緩,終于把目光從迪倫移到了麥安言身上,還算溫柔地看了他一眼后,勾了勾唇,“以后再說?!?/br> 第14章 片場的城中村比柯嶼采風的更為偏遠,塵土飛揚之中,垃圾桶的酸味彌漫,所有人都叫苦不迭,唯獨柯嶼一臉淡然。 賓利停在巷口,原本锃亮的引擎蓋已落下一層灰。過了會兒,一雙纖塵不染的牛津皮鞋踏上巷道,遠處攝影機后,導演唐琢盯著監視器,蹙起的眉頭里已經壓不住煩躁。 這是這場戲的第七次ng了。 柯嶼穿一件領口洗到變形的t恤,藏藍的顏色已經發白,他從戲中抽離,剛才還發亮的眼睛迅速沉寂下去:“對不起,唐導?!?/br> “喲,怎么了唐導,大老遠的聽您一聲咔,戲走得不順?” 制片主任江湖里混上來的油,比唐琢更快地反應過來:“湯總!您看這,今天什么日子什么風,怎么把您給吹來了?” 統籌跟場務竊竊私語:“是辰野的湯總?!?/br> “他怎么來了?” 柯嶼渾身一僵,但并不讓人看出,神色自如地打招呼:“湯總好?!?/br> 唐琢離開監視器,伸出手:“湯總,好久不見了?!?/br> 他和湯野只在柯嶼簽約時見過一面。這個湯野是辰野的大股東,在娛樂圈素有人脈和名望,近四十的年紀倒還算保養得英俊。唐琢在圈內多年,也算見識過些場面,但大老板出現在一部普通項目的簽約現場,倒是少見。 現在看來,他不僅要親自看著柯嶼簽合同,還要親自看他拍戲。 柯嶼是辰野一哥,流量和口碑直接關系著公司的進賬——唐琢為湯野的出現找到合理的理由,姿態松弛下來:“哪兒的話,柯老師表現得很穩定?!?/br> 他說完后才意識到,這素來是恭維人的話,放在柯嶼身上好像他媽的在罵人。 湯野微微一笑,眼睛睨柯嶼一眼,“演的什么?” 柯嶼不想聽,跟唐琢打了聲招呼后轉身即走,盛果兒捧著熱毛巾給他擦手敷脖子,邊有些慫地對湯野弓腰點了點頭:“湯總好?!?/br> 湯野習慣性地轉了轉食指上的戒圈:“照顧好小島?!?/br> 制片主任老杜給唐琢和湯野一人敬了支黃鶴樓,湯野吸了一口從嘴邊取下:“小島在片場也抽這個?” 老杜一頭霧水——他可是向來一視同仁的??!柯嶼這種咖位他怎么敢怠慢?點頭道:“自然!柯老師煙抽得也蠻兇,幸好不唱歌?!?/br> 還不講臺詞,凈他媽配音。 湯野吁一口,把還剩一長截的煙按滅在墻上:“他不抽黃鶴樓,太濃,給他換云煙?!?/br> 老杜傻了一下,浮夸地一拍腦袋道:“嗨,瞧我這記性!” 副導演搬過一把椅子要請他坐下休息,湯野擺擺手,“沒時間,順路過來看看而已?!庇謹堖^唐琢肩膀:“唐導,借一步說話?” 經紀公司的老板能有什么悄悄話要說?唐琢心知肚明,果然聽到湯野說:“小島入戲慢,您多擔待。他是肯下功夫的,否則沈老師和栗山不會向你推薦,您說對么?” 唐琢嘆一口氣,欲言又止。他知道柯嶼下功夫采過風,人物的動作都設計過的,那種精準甚至偶爾讓唐琢驚艷,但怎么說……“也不是特別差,但怎么講…… 是柯老師他缺了股神?!?/br> 像按部就班做動作的空殼子,挑不出錯,但很奇怪,沒有任何打動人的內核。 湯野并不意外,笑了一笑:“我明白,您多給講講戲?!?/br> 他是可以跟栗山談笑風生的人,唐琢素來清高,但也在他這種懇求中飄了一下,猛抽一口煙后點點頭:“那是自然,那是自然?!?/br> 沖柯嶼天天劇本不離手的勁兒,以及那本打滿補丁批注都快翻爛了的劇本,他也愿意對柯嶼多一點耐心。 他惶恐又自得的微表情閃過,并沒有躲過湯野的視線。 司機兼助理阿州侍立在一側,見老板回來了,順從地打開車門。湯野不多話,只是淡淡地一揮手,賓利無聲滑過巷口,過十幾米轉進另一條小巷,湯野道:“你去盯著?!?/br> “好的?!?/br> · 盛果兒將熱毛巾燙了三次,直到把頸后皮膚都燙紅了,聽到柯嶼嘶一聲,她才如夢初醒。翻開后領口一看,肩膀被擔子壓著的地方不僅一道深深的紅印,甚至都已經磨破了皮。 “對不起對不起柯老師,我去給你拿冰塊?!?/br> “不用?!笨聨Z轉了轉肩膀:“湯總走了嗎?” 盛果兒從窗戶里看一眼,正巧可以看到攝制組在的位子,監視器后只有唐琢和攝影老師在溝通,“走了?!?/br> 柯嶼淡淡“嗯”一聲,“把藥給我?!?/br> 盛果兒猛地轉身:“哥……” 氫溴酸西酞普蘭片。 輕微的成癮性。 “還沒到吃藥的時候呢……”盛果兒下意識地絞緊了毛巾,熱水滴滴答答地順著洇進地磚縫里。 柯嶼睜開眼睛,沒什么情緒地吩咐:“去幫我拿兩個創可貼吧?!比缓蟊銖阶宰呦蛏嘲l,從盛果兒的帆布背包里翻出了藥劑。懶得倒水,他閉眼仰脖,用力咽下。 老杜剛好這時候來敲門,親自請柯嶼:“柯老師?您休息得怎么樣?咱們可以開始了嗎?” 柯嶼穩步踏出。 下午的光線刺目,老杜多嘴說道:“您說您不抽黃鶴樓,怎么不早跟我說呢?我給您準備云煙啊您說是不是?這這這,嗨——” “我抽黃鶴樓,云煙已經厭了?!笨聨Z淡淡道,在老杜迷惑的目光中走向片場。 這是飛仔到這里的第一天,正午之后的陽光很好,角度高高地垂直投下,將那些逼仄的街道陰影都照得亮堂。他初來乍到,肩上一根扁擔,一頭挑著白色油漆桶,一頭挑著紅色塑料水桶,里面沉甸甸的是被褥、衣服鞋和從老家帶來的土特產。 大城市就連城中村也匆忙,飛仔逢人便拉住問,你知道汕尾來的梅叔嗎?他是我表叔。什么,您知道在哪兒?我上哪兒找他呢? 禮貌、熱絡、天真。眼里有光。 帶著股熱騰騰的傻氣。 這是除了麗江外唯一明亮的戲份。這場戲是開頭,但拍攝順序在最后,因為唐琢想做一個蒙太奇,他覺得演完所有后再來演這第一場,應該能有更多層次出來。但十一月份的寧市連日陰天,劇組查了歷史天氣,這一天的大晴天機不可失,他只能把這場戲提前。 第六次ng的時候唐琢摔了導筒,怒氣沖沖的聲音順著腳步從監視器后迫近:“飛仔這個時候是充滿希望的——初來乍到,有老鄉的表叔投靠,聽人說寧市送外賣送快遞一個月都能賺一萬,你眼里的光呢?” 他猛地握住柯嶼的肩膀,拇指掐進傷處,挑擔應聲而落,柯嶼眉都沒蹙一下,只說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有什么用?柯嶼,別嫌我脾氣爆,臺詞背得再熟,動作設計再流暢,你沒那個情緒都是白搭!白搭!” 副導演連忙出來打圓場:“老唐,老唐,噯,你急三火四的干什么?柯老師,這樣,……怎么說,就像小時候您第一次被爸爸帶去游樂園?;蛘呖剂藦堃话俜值木碜?,您一路跑著要把分數報給家長看,就那種心情?您——您能明白吧?”副導演的手勢快都快扭曲了,“就,迫不及待,特別好——對,前面有個特別好的東西在等你!” 等到第七次ng,副導演放棄了絕望了閉嘴了——他算是雞同鴨講徹底失敗。 柯嶼蹲下身,在道具師的幫助下重新擔好擔子。 閑雜人退出片場,柯嶼閉眼,深呼吸?!赶癜职忠谥苣闳ビ螛穲@」,「像你考了100分舉著卷子飛過巷口」……死氣沉沉的意識深處仿佛有污泥翻涌,涌出一點黑色的波浪。 他睜開眼睛:“準備好了?!?/br> 場記舉板:“第13場5鏡8次——” 唐琢捏緊導筒:“——a!” 人流穿梭,趿拉板兒在水泥地上發出散漫的腳步聲,這是寧市城中村下午的獨特節奏。飛仔挑著擔子,抓住人問:“噯你好?” 腰微躬,身體前傾,是一個卑微討好的儀態,唐琢第一次時就很滿意他的這個設計。 “你知道汕尾來的梅叔嗎?我是他表侄?!敝v話帶著潮汕口音,生硬,有點土。 飛仔問了三次被拒絕了三次,挑擔太重下滑,他抖抖肩膀,重新在肩上扛好。血洇進t恤,幸而是藍色的,只讓唐琢以為是汗。三次后,終于有人來拍他肩膀:“你是梅叔侄子?他在前面的垃圾站?!?/br> 柯嶼仰起頭,一疊聲的“謝謝”,笑容討好惶恐。汗水滴進眼睛里,他條件反射地瞇了下眼睛——唐琢沉聲:“不要停,保持——保持住?!?/br> 沒有聽到咔聲,柯嶼抬手擦過眼縫,被辣得微紅的眼睛看向路人指的方向。 就是這一眼—— 唐琢屏住呼吸:“準備好——一號鏡推特寫——好咔!” 這是個不動聲色的隱喻。飛仔的終途是別人隨手一指的垃圾站——這是一開始就注定的結局。 唐琢扔下話筒如釋重負:“媽的——”高興得忍不住罵臟話了,“來,小島!” 行啊他媽的——唐琢在這一刻總算明白,只要到位了,柯嶼能在鏡頭里煥發出十倍百倍的故事感!栗山果然不是白疼他! 鏡頭推入特寫,柯嶼看到自己冒著傻氣的希望,很淡地勾了勾唇:“謝謝導演?!?/br> 唐琢向來對事不對人,沖柯嶼肩膀猛地一拍:“謝什么!” 盛果兒把驚呼咽進喉嚨里,攥緊了手中的創可貼。 · 阿州串巷而過,聽到兩個群演蹲在角抽煙嘮嗑:“就那么普普通通一個鏡頭,來回演八遍,導演還得供著,哎我說這是蠻cao蛋的啊,不是哥們兒酸吧?” “怎么的,你又沒這臉,臉,”拍臉的啪啪聲透著奚落,“臉懂嗎?” “聽說辰野老板親自來看他?” “嗨?!?/br> “哎你說,這柯嶼,到底是賣給栗山了,還是賣的是湯野?” 兩人相視,煙頭狠狠扔下:“cao,別是他媽的兩個都賣吧!” 一陣大笑飛過狹窄的小巷。 阿州目不斜視走過。賓利車窗敲響,黑窗降下一線。 “老板,過了?!?/br> 湯野眼皮子沒抬,不咸不淡“嗯”一聲,“今天收工了嗎?” “還沒有,晚上有激情戲?!?/br> 湯野靜了片刻,轉了轉指上戒圈:“請他過來?!?/br> 阿州是他的心腹,領了命令過去,但對柯嶼很恭敬:“柯先生,湯總請您過去一敘?!?/br> 沒聽到回音,他抬眸,眼前撞入一片血色。血凝住了,結在麥色的皮膚上,形成一片血痂。為了處理傷口,柯嶼脫了半邊袖子,從阿州的角度,他可以看到他半露的腰身和手臂,是完全流暢的、緊實的、漂亮的肌理。 盛果兒咳嗽一聲,往傷口上擦著碘酒,柯嶼淡淡地回眸瞥他一眼:“看夠了嗎?” 阿州垂下眼眸:“湯總在第六場就過來了,等了您兩個小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