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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鴛聽得咋舌,良久低聲問道,“那當今皇上卻也大度,登上大位并不曾為難咱們家公主?!敝茉相托σ宦?,道,“那又是另有故事了,據說是先帝臨去時留了話,要皇上務必善待宗親,尤其是長輩,那說的便是外祖母了,她可是先帝一母同胞的親妹子??上菚r節,外祖父卻已不在了?!?/br> 彩鴛忙問道,“這事會不會與郡主和老爺和離有關系?”她既已想到,周元笙如何想不到,可這話卻從未在外祖母那里得到過答案,許久之后,周元笙發出一聲極輕的嘆息,“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br> 晌午時分,許太君剛用過午飯,丫頭們將飯菜悉數撤去,段夫人與張夫人一個奉上巾子為許太君拭手,一個奉上新煮好的六安茶。許太君見那茶盞中熱氣徐徐,便又順手擱下,吩咐道,“你們也家去吃飯罷,不用陪著我?!边^得片刻,又道,“老二媳婦留一下,我有話問你?!?/br> 張夫人聞言,嘴角勾起一抿不屑的笑意,略一欠身便帶著丫頭出了織簾堂。其余人等知道老太太該有體己話同二太太聊,也都魚貫退了出去。 房內只剩下許太君和段夫人兩個,許太君歪在榻上,手握一柄玉如意,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酸脹的小腿,她不開口,段夫人也不便詢問,眼望著地下。時間緩緩流逝,便生出了幾分難言的尷尬。 許太君手上動作忽然一停,輕輕咳了兩聲,不溫不火道,“你近日可是在怪我,要你親自去迎笙丫頭?” 段夫人忙道,“媳婦哪里存了那個心思,老太太這么說,媳婦便無立足之地了?!?/br> “你別忙著否認,你若對我沒有不滿,何至于給我遞上來的茶竟是滾熱的?”許太君一瞥案上的茶盞,過了許久終是不再冒出熱氣,卻也不想再碰一口,“我從不喝才煮好的茶,你是知道的?!?/br> 段夫人無法,只得站起來,垂首道,“老太太要怪罪,原是我疏漏了,請老太太責罰就是?!?/br> 許太君見她作態,輕輕一笑道,“你且坐著罷,我犯不著為這些事罰你。不過告訴你一句,你做事之時,旁人可都在一邊看著,落在有心的人眼里,小錯也能生出大罪?!?/br> 段夫人欠身應了句是,復又惴惴落座,半晌也只盯著腳下一片氍毹花紋,耳聽得許太君言道,“你叫瑩丫頭昨日出門一事,我并不怪你,你的心思我清楚,無非是要讓元笙知曉瑩丫頭不單是周家嫡女,還在京師勛戚里頗有體面??赡阆脒^沒有,這樣直白的給笙丫頭一個下馬威,日后她們姐妹二人如何相處,尤其是在宮里還能否互相幫襯。更有甚者,若是笙丫頭日后選上了太子妃,你這個未來皇后的繼母,又該如何立足?” 段夫人被這一番言語說的心內凄惶,抬眼道,“老太太教訓的是,昨日的事是我不大氣??晌冶闶窍氩煌?,那笙丫頭自小未曾在咱們家長大,也不知脾氣性情如何,只因她是老爺長女便得了那平步青云的機會,這對瑩兒豈非不公平?還有一則,不知老太太思量過沒有,笙丫頭果真入主東宮,就一定保得住她會向著周家多一些,而不是她那個公主外祖家多一些?” 許太君微微點頭,卻是長嘆道,“你慮到的,娘娘如何慮不到。這里頭有幾層意思。其一,笙丫頭畢竟年紀最為合適,身份也相宜;其二,咱們家雖說和公主府素無往來,可到底曾經做過親,且那薛氏這一輩里頗有幾個出色的兒郎,今番春闈過后當見分曉。太子正值用人之際,想要在年輕一輩中挑選幾個好的,這薛家眼看著便要扭轉頹勢,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娘娘也須適時拉攏公主府。其三,便是笙丫頭的母親,她再嫁的夫婿算是清貴出身,卻憑一己之力博得軍功,常年鎮守雁北,精于邊塞兵事,在軍中亦有些根基,這等人物自然也是娘娘要收歸麾下的?!?/br> 見段夫人深深凝眉,許太君終是端起茶盞,徐徐抿了一口,繼續道,“如此三條,便已足夠娘娘將笙丫頭列為備選。你還有什么不服的么?” 段夫人怔忡片刻,凄然一笑道,“媳婦明白,亦心服口服。只是為瑩兒略為惋惜,說到底是我這個做娘的沒用,不能為她爭一份好前程?!?/br> “你也不必如此氣餒,我眼下說的不過是天時地利,最要緊的還是人和?!痹S太君放緩了語氣,道,“也要看笙丫頭是不是個明白人。你且說說看,覺得她如何?” 段夫人蹙眉想了一道,方回答,“也還罷了,看樣子是個伶俐乖覺的,只是性子……卻也有些難以捉摸,許是日子太短,我也看不出個究竟。倒是老太太看著怎樣?” 許太君緩緩點頭道,“和她那副樣子倒不配,她雖生了一副花團錦簇雍麗富貴的面相,性子卻清冷,不過白裝出些熱鬧形容哄人??上н€是年輕了些,眼睛里的鋒芒藏不住,她分明就對咱們家,對她父親,對我,自然也包括對你,都心存芥蒂。這也難怪她,從小寄人籬下,公主雖待她好,難免底下人會說些閑話與她聽。何況當日公主是以她父親再娶,怕慢待了她為由將她接去,這些年下來,難保有人拿這事來離間她們父女。所以她心思一時難定,你更是不要故意為難她,須知她此刻已回了周家,便只能讓她一心一意做周家長女,盡到該盡的責任?!?/br> 段夫人忙應道,“是,老太太的話,媳婦今日聽的明白,也記在心里。請老太太放心,媳婦是知道輕重的人?!?/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