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異枕有三年 第63節
“可是已經晚了呀!”她嘶吼出聲。 樓諍霎時愣住。 當著他的面,沈燭音將手上的食物狠狠地丟到了地上,絲毫不留情面。 “怎么會呢?!睒钦娔樕祥W過迷茫,“不晚的?!?/br> 他上前想要牽她的手,沈燭音連連退后,避開他的接觸。 “就算之前我有過不對,但我保證以后不會了,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沈燭音做夢都沒想到,她有一天可以見到言辭卑微的樓諍。 真可笑。 “不可能了?!?/br> 樓諍不明白,“我不是你心里最好的了嗎?” 沈燭音想要斷了,若論有仇,她赴死之前便已得報。 雖心中還有怨有恨,可是重活一世,這對她而已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 或者說,這個人已經對她不重要。 “從來不是?!彼\然道。 樓諍身形踉蹌,忽而冷笑,“那是誰?謝濯臣嗎?可你不是看到了嗎?他連第一都拿不到,他根本就不是無所不能的!” 和有些激動他相比,沈燭音逐漸變得異常冷靜。 “我從來沒覺得他無所不能,他又不是神仙?!?/br> 沈燭音的腦海里閃過諸多畫面,她見過謝濯臣淋濕的狼狽、夜晚的脆弱、野蠻的倔強…… 沒有比她更清楚,他是個實實在在的,有著缺點的人。 樓諍眼前模糊,憑什么??!憑什么他什么都得不到? 父母偏愛弟弟,他的妻子心里始終有著和他同等地位甚至越過他的男人。 憑什么??! “你真的只把他當兄長嗎?”樓諍哽咽,“你發誓你只把他當兄長……你發誓??!” 仿佛回到他們新婚之夜的那一天,沈燭音冷笑出聲。 他那時也是這樣,歇斯底里地問:“你們真的只是兄妹嗎?” 放在前世,她問心無愧。 可是…… 她平靜地說:“你失態了?!?/br> —— 謝濯臣很想知道他們說了什么,他在她房門前等了很久,都不見他回來。 他努力壓制著想要前去一觀的心,反覆告誡自己,他沒有權利過分插手她的私事。 不然……她會煩,會膩。 他在晚風里等到亥時,終于見到她提燈回來的身影。 他猜她肯定看到了他,所以才會在越來越近的時候放慢腳步。 “阿兄?!鄙驙T音努力讓自己自然一些,“你怎么在這里?!?/br> 出了書院,他們又不需要再睡在一間房里。 謝濯臣欲言又止,沉默片刻,將好奇心咽回了肚里。 “我明日可能要和他一起見幾個人,回來得會晚一些?!?/br> 沈燭音在側推開房門,輕聲回應,“知道了?!?/br> 見他依然站在門口,沒有要走的意思,她又道:“我已經沒有大礙了,你不用擔心?!?/br> 謝濯臣不喜歡她這個樣子。 冷淡疏離,好像他對她而言并不是什么特別的人。 “還有什么事嗎?” 還趕他走,謝濯臣心里負氣,不明白她為何突然又變了性情。 “你晚上不會做噩夢了嗎?” 他想說等她睡著后自己再走也無妨。 “總要嘗試克服的?!鄙驙T音并未避諱,“你又不能永遠都睡在我身邊,不是嗎?” 謝濯臣再度沉默。 “既然明天有要事,你也早點休息吧?!?/br> 沈燭音將手里的燈盞遞給了他。 謝濯臣接過,眼看著她進屋,關了房門。 里面漆黑一片,他什么也看不清。 沈燭音背靠著房門,一動不動,聽著外面的動靜。 他們隔著一堵墻站立了許久,大概過了一刻鐘,她終于聽到走遠的腳步聲。 她回頭,隔著窗戶紙,看著燈盞的螢光越來越遠,直到消失不見。 沈燭音摸著黑躺上床榻,盯著床簾發了很久的呆。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只知道這一覺很不安穩。不連貫的夢擾得她頭昏腦脹,偶爾還將她驚醒。 日上三竿,女使敲響了她的房門。 她從床上慢悠悠起身,下意識問道:“我兄長呢?” “謝公子和我家少爺一起出門去了,聽說召集了各家掌柜議事,還要宴請他們,估計要很晚才回來呢?!?/br> 場面一定很精彩,沈燭音想。她好像知道阿兄會做什么,以他一貫雷厲風行的手段,一是要讓那些掌柜們知道他們和言子緒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二是要讓他們看到言子緒的能力,從而信服。 做到第一條很容易,只要言子緒告訴他們,自己和言子漣分管兩地論高下,將來如果言子漣得勢,必然會將不是自己的人全部換掉,鹿山城的掌柜們必定首當其沖。 至于第二條……估計得阿兄在后謀劃了。 “他們在哪里宴請?” 女使遞上熱水,搖頭道:“奴婢不知?!?/br> 沈燭音從晌午開始等,在小院門口踱步,等到黃昏、天黑、入夜。 她想起前世朝中局勢變幻莫測那段時間,她也是像現在這樣,找各種理由從相府門口路過,希望見到阿兄回來。 他總是那樣忙。 戌時將過,她終于瞥見他們人影。 “怎么站在這里?!?/br> 謝濯臣走在前面,言子緒在后走得搖搖晃晃。 濃郁的酒氣撲面而來。 “我……吃多了,在外走走,消消食?!鄙驙T音眉頭輕蹙,“你們喝酒了?” 謝濯臣繼續朝里走,與她擦肩而過,“嗯?!?/br> 沈燭音心中憋悶,一個眼刀剮向言子緒。后者嚇一激靈,酒醒了一大半。 “應……應酬嘛,多少是要喝一點的?!?/br> 合情合理,言子緒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心虛。 沈燭音被酒味熏得難受,“你們在哪喝的?” 言子緒不敢說,求援的視線拋向謝濯臣,但被沈燭音攔截,她橫過一步站到了兩人中間。 言子緒咽下一口空氣,不得已老實道:“迎芳閣?!?/br> “霍?!鄙驙T音笑出聲,“那豈不是還有姑娘作陪?” 言子緒覺得她笑得有些恐怖,“主要是陪客人,我倆沒……” “好玩嗎?” 沈燭音根本等不及他解釋,回頭問謝濯臣道。 謝濯臣自然看得出來她不是真心想知道答案,倒像是諷刺他。 “不該問的別問?!?/br> 沈燭音感覺心上團了一口氣,咽不下去,吐不出來,“行?!?/br> 她轉身就走,省得他覺得自己多管閑事。 言子緒迷糊,“她是不是生氣了?因為你……還是我?” 謝濯臣斜睨他,“你覺得呢?” 言子緒撓撓頭,不敢說話了。 因為喝多了酒的緣故,謝濯臣頭痛欲裂,在房中小憩。 沒多久言子緒又來敲門了。 “有什么事明天再說?!敝x濯臣提不起精神。 言子緒在門縫里探頭探腦,猶豫了片刻還是道:“我就是來跟你說一聲,女使說,今日音音一天都沒喝藥,全給倒了。我不知道她的病有沒有好,你要是也覺得無妨的話,那就算了?!?/br> 謝濯臣心煩意亂,“她為什么要倒?” “她嫌難喝?!毖宰泳w左右為難。 謝濯臣揉了揉眉心,好一會兒才起身,站起來呆了片刻,先換了身外衣,再提步出門,“給我?!?/br> 取走女使手里的藥碗,他急匆匆往沈燭音的房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