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異枕有三年 第41節
她迅速“蔫”了下去, 謝濯臣卻面無表情地繼續道:“沒有就去看,不要浪費時間在多余的事上?!?/br> 沈燭音忿忿不平,“怎么就是多余的事情了, 那你生病的時候,大夫就是交待了你的身體要好好養著。如果我花時間在照顧你上算浪費時間的話,那你從前教我寫字、給我講故事、幫我補衣服, 替我做很多很多事的時候,不都是在浪費時間?” 謝濯臣一愣,揚月城走一遭, 她是越來越伶牙俐齒了。 “你倒是什么都有理,我自己的身體如何我難道不比你清楚嗎?” “你……”沈燭音氣憤不已, 將食盒往地上一放, “不要就丟掉好了?!?/br> 回身徑直跑進屋。 謝濯臣沒料到她今日氣性這么大, 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 才拎起食盒進屋。 跨過門檻時他莫名回頭, 廊道、小路都是空空蕩蕩,可他卻有種有人在盯他的錯覺。 沈燭音進屋后燈也不點, 聲也不出。若非謝濯臣點燃蠟燭看到了她,就得以為自己見她氣沖沖進門是場幻覺。 “又要跟我鬧脾氣是不是?!?/br> 沈燭音抱膝縮在床榻的一角,盯著被褥眼神逐漸失去焦點,“我哪敢啊?!?/br> “你如今還有什么不敢的?!敝x濯臣一邊接她話,一邊打開食盒。 雞湯灑了一些,但還好不多。 湯色濃郁可以看出費了時間、這個天氣帶回來還是熱的可以看出花了心思,他一時心情復雜。 “還躲在角落里做什么,自己辛苦做的,不自己嘗嘗嗎?” 他的語調最終還是軟了下來。 沈燭音根本不看他,“丟掉就是了?!?/br> “我何時教過你浪費糧食?!?/br> 沈燭音不說話了,保持沉默。 兩人彼此僵持。 良久,謝濯臣無聲嘆了口氣,“你還要這樣待多久?” 她不高興的時候就喜歡在角落里蜷縮,像是烏龜躲進了它的殼里。 她不回應,明擺著生悶氣。 又過了半刻鐘,雞湯都快涼了。 謝濯臣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過分了。 聽到瓷器相碰的聲音,沈燭音偷瞄他,見他將湯飲下,嘴角即刻上揚。 為了不讓他發現,立馬埋頭在自己雙膝間。 “別裝了?!敝x濯臣早捕捉到了她的視線,“現在滿意了?” 沈燭音抬起頭,依舊傲嬌地保持沉默。 “這一次就算了,以后不要再浪……不要再做這些了?!彼瑢⑼肟?、食盒收拾好。 沈燭音小聲嘀咕:“我樂意?!?/br> 謝濯臣聽得一清二楚,“我管不了你了?” “是你自己說的?!鄙驙T音底氣十足,“你說我該是個掌控自己人生的大人了,凡事要有自己的判斷,遇事要堅持自己的選擇,我自然不能事事都聽你的?!?/br> 謝濯臣:“……” 這話倒是記得清楚,怎么從她嘴里聽到這么別扭? 他也成了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倒霉鬼。 “好?!彼蛔栽诘刈?,“好?!彼湫α艘宦?,“很好?!彼站o了拳頭。 沈燭音默默在心里夸贊一聲——你出息了沈燭音! 另一邊,樓諍眉頭緊鎖,“你確定你沒聽錯?” 丁德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雖然具體說的什么聽不真切,但瞧著就是在吵架?!?/br> 開玩笑呢,阿音會有膽子和謝濯臣吵架?樓諍覺得荒謬。 “世子……”丁德見他神色不愉,硬著頭皮道:“奴一直有個問題?!?/br> “說?!?/br> 丁德謹慎措辭,“您這么關注沈姑娘,她對您很特別嗎?” 樓諍神情一滯,逐漸恍惚。 那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怎會不特別。 重來一世,他輕而易舉地碾壓樓邵,頂替他成為京城最令人矚目的天之驕子,得到曾經他所想要的所有人的關注。 認可、贊許、崇拜、艷羨……他想要的不過就是這些,他都有了。 他以為他會高興的。 一開始他的確心滿意足,可時間越久,他得到的越多,他就愈發想念阿音。 只有他自己知道,只有他最清楚,他寫出的策論是誰的思考,吟出的詩又出自誰的口。他靠這些得來的風光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只有阿音是真的。 只有她看向自己時,眼底的愛,外溢的崇拜是真的源自于他自己。 她會真心實意地說:“阿諍才不比別人差,阿諍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br> 樓諍閉上眼睛,腦海里便浮現出沈燭音的模樣,她是那樣天真乖巧,滿心滿眼都是他。 若是沒有謝濯臣就好了。 如此便一切都完美。 “你去替我辦幾件事情,記住,不能讓別人知道和我有關?!?/br> 丁德俯身聽他交待完,趁著夜色匆匆出門。 —— 沈燭音挑了個好日子出門,有秦夫子的話做擋箭牌,謝濯臣果然沒有懷疑。 在言家時,她問大夫要了個強身健體的方子,有些藥材書院的藥房沒有,她只能出來采買。 在藥房小工配藥的間隙,她還去了趟迎芳閣。 她在希玉房里等了許久,外邊樂聲不曾斷過。 聽了一曲又一曲,終于見到希玉偷偷摸摸回來了。 “你怎么回自己房間還跟做賊似的?!?/br> 希玉直起腰,恍然大悟這是她自己的地盤。她惱怒地將手上瓷瓶拍桌上,“還不是你讓我給你弄這東西,這五服丹可不是什么好東西?!?/br> 沈燭音拿起藥瓶,放在耳邊搖了搖,可以聽到顆粒的滾動。 “這東西偶爾用用還好,只是提提精神。若長期服用,不僅會對此藥產生依賴,而且會讓身體各個器官長期緊繃,小則受損,大則衰竭,無力回天的?!?/br> 希玉滿臉嚴肅,“而且不能和助眠安神的東西混用,否則一邊振奮一邊催眠,容易精神崩潰?!?/br> 沈燭音滿意地笑笑,“多謝了!” 希玉湊近了瞧她,“我可是冒著風險在幫你,說,你要這東西干什么?” 沈燭音兩指摁上她的肩膀,笑瞇瞇地將她推開,“你看我像是會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的人嗎?” 希玉輕哼,瞧著是不想,但看人不能看表面啊。 “算了,我這就當報答你上次幫我了?!?/br> 有時候知道太多也沒什么好處。 沈燭音算著時間要走,起身作揖,“上一次幫你我也從中牟利,算不上你欠我什么。但這一次確實是姑娘相助,算我欠你一次,日后你若有什么難處,盡管來找我。這兩年我大概率都在鹿山書院,也算和姑娘交個朋友?!?/br> 五服丹一般地方買不著,她雖在鹿山待過幾年,但也沒怎么出過書院,對這并不熟悉。 只能走迎芳閣這種魚龍混雜之地的途徑,希玉這算幫了她大忙。 “行吧,本姑娘準了?!毕S癜翄傻?。 沈燭音與她告別后回到街上閑逛,思緒萬千。 跟秦夫子說的也并非全是假話,阿兄的生辰的確要到了。 只是他從來不過,也不讓她提。 因為那個日子會讓他想起已經離開的人,已經逝去的愛,和無法挽回的童年。 索性將其淡忘,免得徒增傷感。 可是每年她的生辰,阿兄又都會問她想要什么。 再艱難的時候,也會親手給她下一碗長壽面。 還會很認真地跟她說:“祝你長命百歲?!?/br> 她以前不懂,哪有祝福小孩長命百歲的,別人家的祝福都是身體健康、萬事如意之類的。 直到她失去一回,死過一回,才明白他為何從來只有這一句話。 沈燭音拍拍手里拎著的一包包藥材,表情凝重,似是對他們寄予厚望。 回書院時,她路過假山,遠遠瞧見小樹林里一群人圍著,有笑聲傳來。 她沒多想,直接穿過假山回了舍房。 謝濯臣在房里寫字,聽到推門聲抬頭,看到她手里大袋小袋,眼皮跳了跳。 “不是去替秦夫子取書嗎?你這又拿回了什么?” 沈燭音背對著他,齊齊整整地將藥包擺放好,“順便給你買的藥啊,言子緒家那大夫給我的藥方。說這個藥你得長期服用,一個月喝七次左右,過個一年定有成效?!?/br> 謝濯臣手中一筆遲遲未落,突然自我懷疑,“我……看起來很虛弱嗎?” 沈燭音嘆了口氣,“只是看起來有什么用?!彼龑|西歸置好后轉身面對他,“那大夫都說,你就是比較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