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怨偶的第七年 第97節
霍凜代表霍家軍認下新皇,霍老將軍怒極,抽起藤條教訓這個不忠不義不孝的逆子。誰料月娘不忍,以柔弱之軀為霍凜硬生生扛下一鞭?;衾蠈④娔贻p時曾單騎闖敵營割下韃子的首級,那一鞭威力甚重,幾乎要了她半條命。 “這霍老將軍,虧我以前還敬重他,欺負一個女子算什么英雄!” 寧錦婳為她憤憤不平,霍夫人輕聲解釋道:“是我……硬要撲上去,不是公爹的錯?!?/br> 霍家家風清正,不管是霍老將軍還是老夫人都未曾因為月娘的出身而看輕她,反而月娘兢兢業業伺候公婆,兩人待她十分親厚,老爺子那一鞭沒收住,如今還十分后悔。 “后悔有用嗎?唉……反正你身子這樣,一定要好好休養,不能跟著霍凜胡鬧,知道嗎?” 霍夫人苦笑一聲,“將軍特意求得恩典,我不能辜負將軍的一番心意?!?/br> “命都沒了,要心意做什么!” 寧錦婳睜大雙眸,急得脫口而出,“霍凜究竟有什么好,把你迷昏了頭,命都不要了!” 當年寧錦婳跟霍凜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她最應該避嫌,尤其在人家正經妻子面前。她剛覺出不妥,話已出口,晚了。 她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月娘,你這么好,霍凜根本不值得?!?/br> “娘娘不必再勸?!?/br> 霍夫人哂笑道,“您與陛下鶼鰈十年,應該最清楚,這夫妻之間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哪有什么值得不值得?” 她干瘦的手反握寧錦婳的手腕,“我愿意,就夠了?!?/br> 寧錦婳張了張嘴,滿腔的話堵在喉嚨里,說不出來,人家夫妻周瑜打黃蓋,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她這個外人能說什么?寧錦婳把人留到日暮西沉,嘴皮子快磨破了,霍夫人只是低頭賠笑,不應聲。 外頭宮女稟報圣上駕臨坤寧宮用晚膳,霍夫人借著機會起身告辭,寧錦婳不好再留她,等陸寒霄過來,見她心事重重,問道:“怎么?” 他上前執起她的手,“奴才們惹你生氣了?” 他銳利的眼神掃視一周,嚇得內殿的丫鬟太監統統伏身跪下,戰戰兢兢不敢言,寧錦婳道;“你們都下去?!?/br> 見四下無人,她輕嘆一口氣,把事情娓娓道來。 陸寒霄對旁人的恩怨情仇不感興趣,他脫下龍袍,凈手,和在王府時一樣自然,挽起袖子給寧錦婳盛了一勺熱湯。 “不急,先墊墊肚子?!?/br> 寧錦婳睜大雙眸,“火燒眉毛了,我如何吃的下去!” 陸寒霄微微一笑,“人家夫妻間的事,外人怎能窺見全貌,況且……”他意味深長道:“霍凜并非對其夫人無情,只是一葉障目,自己不開竅罷了?!?/br> 寧錦婳根本不信,“胡說!霍凜根本不喜歡月娘,他……” “他喜歡婳婳,對么?” 陸寒霄輕飄飄接過話,魚湯散出的熱氣氤氳棱角分明的臉龐,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夾了一塊魚rou到她碗里,平靜道:“放心,朕胸襟廣闊,不跟你翻舊賬?!?/br> 他說話時臉上帶笑,眼中卻并無笑意,寧錦婳低著頭心中惴惴不安。這時候她才恍然意識到身旁男人的身份變了,他是一國之君,伴君如伴虎,兩人是夫妻,也是……君臣。 “吃?!?/br> 寧錦婳咬著唇,賭氣般地低頭扒飯,偏偏不動陸寒霄夾的魚rou,這頓飯吃得沒滋味,等晚上熄燈入睡,寧錦婳睜大眼睛,盯著床頂烏漆嘛黑的帷帳。 倏然,一雙有力的臂膀伸過來,撕扯她薄薄的寢衣。 “既然不困,那就來伺候朕?!?/br> 昨夜兩人顛鸞倒鳳,陸寒霄體諒她辛苦,今晚只是想單純抱抱她。結果她先用霍凜戳他肺管子,后又賭氣不理人,現在覺也不睡了!十年過去,還惦記著老情人吶? 什么胸襟廣闊,都是屁話。陸寒霄睚眥必報,心小的跟針尖兒似的。兩人成婚以來,他自詡潔身自好,身邊連個好顏色的丫頭都不曾留過,她呢?霍凜、梵瑯……一天天不安于室地招蜂引蝶,知不知道什么叫婦道? 陸寒霄初登基,王朝百廢待興,這個皇帝當的不容易。當初一文不名的世子還能套上麻袋把霍小將軍揍一頓,如今反而處處對霍凜以禮相待,他心中陰郁,不免帶上遷怒的情緒。 寧錦婳心里也委屈,她要是對霍將軍有什么,如今還有他什么事?他陰晴不定的,讓她害怕。 這一晚的性.事很痛苦,對兩人都很痛苦,陸寒霄帶著懲戒的意味,自然不會多憐香惜玉,寧錦婳心里憋著一口氣,寧死不求饒,讓陸寒霄越發火大,下手更狠。男人女人體力的差異,寧錦婳最后疼得昏厥過去,小臉兒上淚痕一片。 …… 帝后不和,讓坤寧宮上下不安,恨不得踮著腳尖走路,生怕觸怒里面那位嬌貴的主子。 寧錦婳一整天沒出有殿門,誰都不見,只留抱琴在身邊伺候。斜陽的余暉照在宮柱上,拉出長長的影子,抱琴端著托盤出來,被抱月一把拉過去。 “抱琴jiejie,主兒怎么樣了?” “要尊稱皇后娘娘?!?/br> 抱琴糾正抱月的稱呼,正色道:“今時不同往日,你我在外代表娘娘的臉面,千萬不可大意?!?/br> 抱月拉著她的衣袖,“我一時情急忘了嘛,你快說娘娘如何了,我進去看看她?!?/br> “別去?!?/br> 抱琴諱莫如深地搖搖頭,她知道寧錦婳為什么單獨留她,她穩重、嘴嚴,若是讓抱月這丫頭進去,還不得哭死。 圣上這回實在過分了!娘娘與他結發十年,育有二子一女,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怎能受那般折辱? 抱月急道:“那jiejie把我熱的牛乳給娘娘送進去吧,好歹吃點兒東西?!?/br> 抱琴斜睨她一眼,“撤了。近日什么牛乳羊乳,魚湯白粥,統統不許上桌?!?/br> “???”抱月苦著臉道:“燕窩也不行嗎?主兒究竟怎么了,抱琴jiejie你快跟我說,我害怕?!?/br> “害怕就閉嘴?!?/br> 抱琴想起主子破皮的嘴角,心知她那么要面子,死也不愿讓人知道,便道:“送些好克化的茶點過來,放下就走,不許進內殿?!?/br> 抱月還想看一眼主子,一下被打消念頭,蔫兒吧唧地離開。坤寧宮愁云慘淡,陸寒霄那邊同樣嚴霜相逼。 金碧輝煌的御書房里,因為西北軍費開支,皇帝臉色陰沉,戶部尚書已經五十高齡,顫巍巍跪在階下,額頭緊緊貼著地面,冷汗濕透官袍。 這時內監總管過來,朝著皇帝耳語幾句?;实廴粲腥魺o地瞟了眼霍凜,冷笑道:“不吃也罷,吩咐下去,不準給坤寧宮送膳食,哪怕一粒米、一口水?!?/br> “這……” 總管是個機靈人,那么隆重的封后典禮,任誰都看得出帝王對皇后娘娘的愛重,這才幾日,忽然變天了? 他小心翼翼地躬身確認,“圣上,您的意思是?” “聽不懂人話就滾!” 皇帝眸光冷然,加了一句,“沒有宮人看主子餓肚子的道理,傳朕旨意,闔宮上下,陪皇后一同斷食?!?/br> 一朝化龍,陸寒霄骨子的強硬專橫展露無疑,他這回打定主意掰正她這壞毛病,省得動不動拿絕食威脅他。 皇帝向來情緒不外露,今日臉色rou眼可見的陰鷙。議事后,諸位年逾古稀的大臣跑的飛快,只剩下霍凜垂首而立,遲遲不肯離開。 習武之人耳聰目明,他方才聽到“皇后”、“坤寧宮”的字眼,心道:他不是很喜歡她嗎?為何舍得那么待她? 寧錦婳對于他,是年少時的一場綺夢,是他夢中不可觸碰的皎白月光,直到霍將軍一鞭子,膽小懦弱的妻子不顧一切撲向他,滿地的血,他方知何謂心痛。 她養病的這段日子,府里亂成一團,有時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霍凜又氣又怒,心中又不自覺浮起一股愧疚。她把這個家照顧得很好,她是個好妻子,好主母,好兒媳,甚至妾室都對她敬服。 是他不好,薄待了發妻。 帝后鶼鰈十年,他們也成婚十年了,霍凜心中已經徹底放下了那個海棠花叢中的少女,憐取眼前人。 可是驟然聽到她過的不好,他依然忍不住為她擔憂。無關情愛,只因他是個君子。 他猶豫片刻,說道:“蒙圣上恩典,臣不日即將攜妻遠赴北疆?!?/br> 他是個男人,明白男人對自己女人的獨占欲,先聲奪人,隱晦表達自己意思。 霍凜是個君子,陸寒霄不是。 他上下打量他一眼,嗤笑道:“霍卿,有話直說?!?/br> 霍凜站如松柏,沉聲道:“圣上與娘娘相識于寒微,少年結發,更應當愛重娘娘?!?/br> 陸寒霄看著他,表情一言難盡。不明白霍將軍把自己結發妻子快弄死了,哪兒來的臉皮教訓他? 第110章 第 110 章陸寒霄闔起奏折,慢條斯理道:“霍卿閑來無事,還是多看看自己的內宅吧?!?/br> ——省得總惦記別人的女人。 霍凜面不改色,“臣妻賢子孝,家宅和睦,不勞圣上費心?!?/br> 陸寒霄冷笑一聲,看著道貌岸然的霍凜,心中無不惡意地想,他是現在把霍將軍“賢妻”的破敗身體告訴他,還是直接等人死在北疆的路上,看霍凜悔不當初、痛哭流涕? 黑眸閃動,陸寒霄輕哼一聲,撂下手中的折子。 “聽聞令夫人身體不大好,霍卿年紀輕輕,成了鰥夫倒是可惜?!?/br> “圣上若無要事,容臣告退?!?/br> 霍凜神色不卑不亢,在北境磨礪多年,他早已不是當初風流多情的紈绔公子。馬兒要吃肥美的草料才能跑得快,將士們要吃飽肚子才握得動刀,他不想因為個人恩怨觸怒皇帝。 陸寒霄雖然獨斷專權,但他的確是個好皇帝。朝堂之上力排眾議保住了北境的軍費,將士們冬天的棉衣也有了著落,這一點,霍凜由衷地感激他。 不管私下多少仇怨,兩人都未因私廢公,面上一派“君臣相和”,其樂融融?;魟C沒跟他起正面沖突,腳下沉重的步伐昭示他不愉的心情。 月娘只是身體微恙,什么鰥夫,簡直無稽之談! 他步履匆匆,將軍府的小廝在午門外候著,看見他出來,提了個食盒趕忙過來,“將軍,您可出來了!來碗綠豆粥解解暑?!?/br> 霍凜神色稍緩,骨節分明的手端起瓷碗,仰頭飲盡,十分豪邁。 他喝湯像喝酒,食盒里恰好也沒有給他準備湯匙這種物什,只有一個大大的瓷碗,很襯他的心意。 等小廝把青瓷碗收到食盒里,霍凜忽然問道:“夫人今天如何?” “……???” 小廝奉月娘的命令日日守在這兒給他送湯水,頭一次聽到將軍這樣問。他想了一會兒,撓撓頭道:“應該……挺好的?” “應該?” 霍凜眉尾一挑,那雙多情的桃花眼眸光凌厲,嚇得小廝連忙往后退。 “奴才只是個跑腿兒的,實在不知啊……對了,今天奴才看有大夫往主院跑,興許是為少夫人的病情……” 自從少夫人病倒,府里上上下下亂了套,如今闔府都盼著少夫人趕緊好。少夫人一病,將軍的脾氣越發冷硬了。 “行了,市井大夫頂什么用,拿上本將軍的令牌,請太醫瞧?!?/br> 霍凜解下令牌扔給小廝,自從聽了陸寒霄的話,他心中一陣煩躁,猶如鈍刀子割rou,針扎似地疼。起初只是想娶一個擺設放在家里,原來不知不覺中,他竟已離不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