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怨偶的第七年 第46節
“舒太妃?!?/br> 她緩過神看向眼前的女子,聲音冰冷,“娘娘今日好興致,裝神弄鬼嚇唬人?!?/br> 舒婉婉淡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王妃是做了什么,才怕閻王爺向你索命?” “哈?索命?” 寧錦婳先笑了,眼底卻沒有絲毫笑意,“那你應該比我更害怕,夜夜不能寐吧?” 她說的是陸鈺,但舒婉碗想岔了,在深宮多年,能走到這個地步的豈是心慈手軟之輩?她勾起一抹冷笑,“枉我日日打雁,沒想到被雁琢了眼!” 在她眼里,寧錦婳只是一個空有美貌的草包,他只是一時被迷了心智而已,男人嘛,哪有不愛美色的,她不怪他,她可以等。 終有一天,他會發現她才是他命定的女人,她知道他的雄才偉略,能幫他成就大業,她懂他! 她從未把寧錦婳放在眼里。除了家世和那一張臉,她哪里比得上自己?如今家世也沒了,她等啊等,等他什么時候厭倦,她就殺了她! 不,殺她之前,她要把她的臉劃花,讓她到了陰曹地府也無臉見人! 舒婉婉陰惻惻地想著,可事實卻是寧錦婳這個毫無攻擊力的草包先出手了,而她明知所有,卻不能奈何。 想起那日男人的警告,舒婉婉眼神像啐了毒,恨不得把寧錦婳一刀一刀凌遲。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寧錦婳餓了一天,又在別人的地盤,本應在弱勢。但這是她頭一次見到舒婉婉在她面前失態,心里的暢快足以彌補身體的疲憊。 舒太妃長得并不丑,也算不上美。 她身形瘦弱,身姿高挑,但一張臉實在泯然眾人,唯有膚色白些,讓她看起來稍顯清麗。 多年以來,不管是貴妃、還是太妃的身份,在寧錦婳以及眾人面前,她從來不施粉黛,也不會著綾羅綢緞。她常年一身素色衣衫,頭挽木簪,在金碧輝煌的宮里顯得格外不同。 曾經寧錦婳來過很多次舒闌宮,前來見兒子,她每次都穿上最華美的衣裙,臉上妝容精致,而這個女人高高坐在上首,淡淡一揮手,就打破了她所有的希望。 ——連個眼神都欠奉,仿佛對待不入眼的塵埃。 如今她目光狠毒,恨不得吃了她,寧錦婳卻絲毫不怕,在空無一人的幽深宮殿中,她甚至有些興奮。 “你恨我?” 她追問道:“你嫉妒我?””哈,原來太妃娘娘也不像表面那般淡泊寧靜啊?!?/br> 可能饑餓和黑暗會放大一個人心中的惡念,這一刻,寧錦婳心中沒有一絲害怕或者懺悔的情緒,她甚至為自己當時的選擇拊掌叫好。 她唯一后悔的,就是動手晚了! 寧錦婳的眼眶有些濕潤。 “舒、太、妃?!?/br> 她定定看著舒婉婉,咬牙切齒,“你后悔了嗎,我的鈺兒還那么小,午夜夢回,你難道就不會心虛嗎!” 她怎么下的了手! 舒婉婉卻擰眉道:“你在說什么?我為什么要心虛?” 寧錦婳看了眼四周,面含譏諷,“人都被你支走了,不用在我面前裝?!?/br> “呵,我在你面前用得著裝?” 盡管在寧錦婳手里吃了個大虧,舒婉婉依然沒把她放在眼里,“對待陸鈺,我問心無愧?!?/br> 除了攔著她們母子見面,偶有用規矩罰罰……也沒什么。 看在那個人的面子上,她已經足夠仁慈,也就餓他兩頓,多跪一會兒而已。宮里本就規矩森嚴,她多教教他,誰也挑不出錯處。 后來那孽種學聰明了,行事說話滴水不漏,她想罰也尋不著由頭。 寧錦婳瞪著眼睛,“問心無愧?” “好個問心無愧!那勞煩太妃娘娘告訴我,鈺兒身上那一道疤是怎么來的?總不至于是娘胎里帶來的胎記吧!” 一瞬沉默。 舒婉婉臉色復雜,道:“你說……那道疤是……是我弄得?” 寧錦婳恨恨別過臉,她怕自己忍不住拔簪子當場行兇。 見她的神色并非做假,舒婉婉愣了許久,忽地哈哈大笑起來,在空曠的殿宇里顯得格外陰森。 “哈哈哈哈哈哈……” “你竟然……你竟待她至此……” 舒婉婉的聲音像笑,卻比哭都瘆人,過了許久,她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扶著椅背,身子微微佝僂。 她對寧錦婳道:“本來我今天叫你來……算了?!?/br>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br> 寧錦婳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舒婉婉三指并齊,直指上空,“我舒婉婉對天發誓,不是我干的。如違此誓,天打雷劈!” 寧錦婳心里驀然一漏,這算是很重的誓言,甚至稱得上詛咒。 她呼吸急促起來,“只有你,只可能是你!鈺兒一出生你就把他搶走,他身邊只有你……” “哦,是么?” 舒婉婉的聲音飄渺如鬼魅,“你說的不對哦。我不是一出生就把他抱走的,除了我,他還在你這個生母跟前待過一段日子呢?!?/br> 第48章 第 48 章“你胡說!” 寧錦婳心跳如鼓,大聲反駁道:“我只見了他幾面而已!你休要狡辯……” “當真如此么?” 舒婉婉笑了,燭火照著她消瘦蒼白的臉頰,詭異又瘆人。 她道:“母子分離的滋味不好受吧?” “恨了我這么多年,你就沒有動動你的繡花腦袋想一想,為何你的兒子,要抱到我跟前養?” 寧錦婳心中一痛,當年不堪的往事涌上心頭。 當時舒貴妃在宮中風頭無兩,奈何膝下一直空虛,先帝疼惜她,特準她從宗室里挑一個失怙的旁支子弟領養,排遣深宮寂寞。 誰知她誰也不選,偏偏挑中了剛出生的陸鈺,陸寒霄毫不猶豫把長子送進深宮,等寧錦婳知道時已經晚了! 事后,陸寒霄只說了四個字,“皇命難違?!?/br> 可陸鈺生父生母俱在,就算皇帝也不能強奪人子??!與其說是“難違”,倒不如說是“不愿違?!?/br> 她知道他跟舒貴妃的往事,她也知道那個女人喜歡她。 理所當然地,寧錦婳以為這事是陸寒霄默認的,他拿她的孩子,討宮里那個女人歡心! …… 六年了,那段記憶太過痛苦而逐漸模糊,但只要一回想,內心深處的恐懼與無力便會排山倒海般涌來,把人深深吞噬。 舒婉婉嘖嘖道:“還不算太笨,的確是他……允許的?!?/br> 陸寒霄當時還在蟄伏,但他是世子,是朝廷與滇南和平的象征,老皇帝不是昏庸無道的君王,不會為了一個妃子罔顧禮法。 舒婉婉又道:“可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br> “當時寧府……還沒倒吧?” 寧錦婳忽然一怔,當時的寧府不僅沒倒,反而如日中天。 寧國公不是徒有虛銜的公侯,他是朝中重臣,跺跺腳京城都要抖三抖,虎父無犬子,寧重遠在大理寺任職,辦的幾樁案子甚是漂亮。 寧錦婳的親姨母是中宮皇后,太子的位置且坐得穩當??梢哉f當時的寧府乃京中勛貴之首,風頭無兩。 舒婉婉長嘆一口氣,在寧錦婳耳邊吐氣如蘭,“你可是寧國公的寶貝閨女,唯一的女兒受了這天大的為委屈,寧國公怎么當起縮頭烏龜了?” “還有你兄長,他不是很疼你嗎?為何事后也一聲不吭?” “你的皇后姨母呢?我只是區區一個貴妃,皇后娘娘的鳳諭豈敢不遵?但你來了這么多次,皇后可有開恩,讓你見一見你那兒子……這么多不對,你竟毫無所覺?” 鬼魅般地一句又一句,逐漸解開昔日的真相。 寧錦婳神色怔怔,尖銳的指甲用力掐緊掌心,讓疼痛給自己一絲清醒。 “你想說什么?” 她臉色蒼白,“我的親人們……都在刻意阻礙我和鈺兒見面?” 舒婉婉哼道:“還不算太傻?!?/br> 她勾起唇角,語氣變得輕快,“那你不妨再想想,他們為何要這么做?!?/br> “嘖嘖,強迫一個母親和兒子分開,偏偏做這件事的是你最親近的人,你說,因為什么呢?” 寧錦婳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舒婉婉給她的沖擊太大了,她兀自在仇恨中浸yin多年,卻忽視許多顯而易見的細節,當時……當時究竟是怎么回事? 寧錦婳拼命地回想,可記憶似乎彌漫著一層薄霧,怎么也想不起來,腦袋里像有千根銀針在扎,痛得不能呼吸。 “還沒想起來嗎?” 看著她痛苦的神色,舒婉婉在她耳邊低語,“我來告訴你吧,其實當年……” “皇上駕到——”一道尖銳的聲音打斷了舒婉婉即將出口的話,也拉出了寧錦婳的思緒。 幾個身著靛青圓領衣衫的太監開道,手持燈盞,把舒闌宮照得明晃晃,驅散詭譎的黑暗。 寧錦婳一驚,慌忙福身行禮,“圣上萬安?!?/br> 不經天子允許不可直視圣顏,寧錦婳斂眸凝神,眼前是一雙明黃色繡著九爪金龍的靴面,其后還有一雙黑底緞面的朝靴。 寧錦婳一怔,卻聽上方傳來低沉的男聲,“王妃不必多禮,起身罷?!?/br> 她應聲抬頭,果然看到了皇帝背后的男人,陸寒霄。 “鎮南王,你這王妃不是好好在這兒么,你著什么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