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怨偶的第七年 第42節
生同裘,死同xue。 思及此,他愉悅地勾起唇角,道:“除了全昇,我這邊有許多好手,你要人隨時開口,別累著自己?!?/br> “不是!” 寧錦婳有種雞同鴨講的無奈,她煩躁地揉了揉寢衣袖口,“不是累到了,就是……我、我真的做了壞事!” 前有寧國公父子,后有陸寒霄,寧錦婳被保護地太好了,生平第一次害人,還是用這種陰毒手段,盡管那是折磨她多年的仇人,她依然心顫發虛。 “安心?!?/br> 陸寒霄抬掌,搭上她的肩膀。 “佛祖見的壞人如過江之鯽,區區小事,他老人家不會在意?!?/br> 不是他看不起寧錦婳,他的婳婳也就任性一點,實則內里純潔一片,她能做什么壞事。 謀財?她手上金山銀山花不完。害命?這更不可能,她與旁人無冤無仇,若有宵小敢欺負她,他第一個不饒恕。 在陸寒霄眼里,她的擔憂如同杞人憂天一樣可笑。寧錦婳卻忽然問道:“宮里是不是出事了?” 陸寒霄手下微滯,心里閃過一絲異樣。 他剛從宮里回來,寧錦婳所言不假,舒太妃身中奇毒,太醫皆束手無策。 …… 舒太妃本名舒婉婉,是陸寒霄多年前救下的一個山間采藥女。 原本他并沒有放在心上,加上寧錦婳對她敵意很重,連帶著生他的氣。舒婉婉傷好以后,他便讓她收拾包袱離開,豈料再見之時,她已成了榮寵再身的舒妃。 面對她拋出的橄欖枝,陸寒霄當然不會拒絕。 舒妃,貴妃,太妃……那女人確實厲害,旁人都以為因為陸鈺才讓他們扯上關系,實則恰恰相反,正是種種前因,才有了后面的養子之果。 當然,他也沒有虧待她。 此前多虧了舒婉婉,他才能率先找到姜姬母子,她卻在他離京之際身中劇毒,于公于私,他都不應不理。 可婳婳怎么知道這回事? 陸寒霄微瞇鳳眸,暗自觀察她的神色,“宮中確實有變?!?/br> “舒太妃……出事了?!?/br> 寧錦婳驀然心臟一漏,濃密的睫毛迅速翕動著。 “這樣啊——”她低眉斂目,“宮里那么多醫術精湛的太醫,全都束手無策嗎?” …… 極致的沉默,安靜地有些發慌。 寧錦婳忍不住抬頭看,瞬間撞進男人漆黑的眼眸中。 “婳婳——”陸寒霄輕嘆一口氣,一雙大掌按上她的肩膀,“下次當心些,禍從口出?!?/br> 婳婳這樣單純,沒了他可怎么辦。 寧錦婳整個身體都僵了,她磕磕絆絆道:“你、你是不是誤會了,我今天聽到霍夫人……” “我從未說舒太妃身體有恙?!?/br> 她卻一口一個太醫,且知道太醫束手無策。 陸寒霄沉沉道:“婳婳,你緊張時會扣掌心,不用在我面前撒謊,你瞞不過我?!?/br> 他何等敏銳,又是那么了解寧錦婳,她所有的把戲,在他面前無所遁形。 寧錦婳顯然也知道這一點,沉默過后,她冷聲道:“所以呢?” 她仰起頭,美麗的眼眸注視眼前的男人,她同床共枕了七年的夫君。 “你要送我見官?還是把我交給宮里?” “你怎么會這么想?”陸寒霄蹙起劍眉,“就算我……我也不可能讓你出事?!?/br> 別說一個舒婉婉,就算那毒是下給他陸寒霄的,他也舍不得動她一根毫毛! 寧錦婳直視他的眼睛,“是么?我害死那個女人,你一點都不在意么?” “她怎么能跟你比?” 陸寒霄不可置信道:“一個無關緊要的外人罷了,我們是結發夫妻,你不信我?” “……” 一個讓人歡喜的答案,寧錦婳的心里卻沒有一絲喜悅。 她多年堅守的信念好像忽然崩塌了,殘垣斷壁中,她四顧茫然,不知何去何從。 她一直以為,舒婉婉在他心里是特別的。 即使那不是愛,也應有淺淺的喜歡。要不然為什么將她的鈺兒給她呢,讓她痛苦了這么多年,如今他卻說——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寧錦婳眼底浮現出痛色,“你要我怎么信你?” 她輕聲道:“我的鈺兒險些在她手里喪命,你呢?你在做什么?” …… 陸寒霄緘默不語。 這樣的場景很熟悉,這些年一提到陸鈺,兩人相視著沉默,最后不歡而散。那是府里所有人的禁忌,陸寒霄也不敢輕易觸碰。 今天,他罕見地說了一句,“不是她?!?/br> “嗯?” 陸寒霄沉聲解釋:“陸鈺是我的嫡子,我不會把他放在危險的地方?!?/br> “他胸口那道疤,與舒太妃無關?!?/br> “你還在為她開脫!” 寧錦婳陡然掙開他的禁錮,美目瞪得渾圓,“那你告訴我是誰,總不至于是個無名無姓的端水丫鬟,或著一個掃地太監吧?” “婳婳,你信我?!?/br> “你什么都不告訴我,讓我怎么信你!” 寧錦婳聲音尖銳,看起來氣勢十足,但細細觀察就能發現,她在發抖。 她害怕。 她怕陸寒霄說的是真的,實則舒婉婉一清二白,她并非害鈺兒的兇手,她報復錯了人。 既然如此,那這么多年來,她日復一日的煎熬和仇恨,又算得了什么? 她就是一樁笑話! 與她的失態相比,陸寒霄顯得十分冷靜。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軀瞬間籠罩住寧錦婳,她忍不住后退兩步,男人卻繞過她,走向一旁的紅木圓桌。 骨節分明的手拎起紫檀圓肚茶壺,添了一杯水。 “潤潤嗓?!?/br> 寧錦婳咬了咬唇,最后猶豫著接過來。溫熱清甜的茶水入喉,緊張的氣氛稍緩。 陸寒霄等她喝完,平靜道:“你今天累了,早些休息?!?/br> 想也不想地,寧錦婳脫口而出,“你呢?” “我去書房睡?!?/br> 縱然在外面威風八面,到了內帷之中,陸寒霄同世間所有平凡的男人并無二致,對待怒氣沖天的妻子,他能想到最好的辦法是逃避。 他們之間剛有好轉,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要哄得寧錦婳心甘情愿跟他回滇南,此時不宜爭吵。 陸寒霄微抿唇角,對陸鈺的事絕口不提。 “呵——”寧錦婳冷笑一聲,對這個答案不出所料,“滾吧?!?/br> 她也累了,不愿與他多糾纏。 陸寒霄一聲不吭地出去,甚至體貼地關上房門。隨著“嘎噠”木門闔上的聲音,房里忽然空曠許多。搖曳的燭火在窗子上映出剪影,在寂靜的夜里顯得無邊孤寂。 此時,什么舒婉婉、什么報應,寧錦婳全忘了!她驟然想起許多年前似乎也是這個場景,她又哭又鬧像一個瘋子,而他永遠是沉默又冷靜,最后說一句,“我回書房?!?/br> 世子府每年地龍的花費超逾千金,房里溫暖如春,但寧錦婳卻覺得很冷,那股熟悉的、浸入骨髓的冷意侵襲而來,她怔怔地,緩緩抱起雙臂,把身子蜷縮成一團。 企求尋找一絲溫暖。 第44章 第 44 章誰都沒有提那日的事。 日子有條不紊地往前走,后宮的波瀾始終吹不到世子府。除了陸寒霄更忙一些,如往日并無二致。 寶兒還是老樣子,每日安安靜靜地縮在角落玩耍,宋太醫中途來過幾次,中間也有自稱“高人”的游醫前來揭榜,全都一無所獲。 陸鈺似乎十分喜愛這個弟弟,每日都要找寶兒玩耍,他們兄弟情深,成了這段日子讓寧錦婳唯一慰藉的事。 …… 一大早,陸鈺抱著寶兒來婳棠院請安。得益陸寒霄和寧錦婳的好相貌,兩個孩子長得粉雕玉琢,遠遠看去,像從畫里走出的仙童。 寧錦婳聽到通傳,顧不得只戴了一邊的耳珰,急忙掀開珠簾出來,“好孩子,快、快把你寶兒弟弟放下來?!?/br> 兄弟倆感情好是好事,但鈺兒還小,她每次看他抱孩子總是膽戰心驚,生怕他不小心摔了。 陸鈺淡淡道:“母親安好?!?/br> 他雖然才年滿六歲,但終日彎弓搭箭,臂力不同于一般兒郎,寧錦婳擔憂的事沒有發生,但…… 她強笑道:“鈺兒,還是母親來吧?!?/br> 陸鈺抱著小小的襁褓,跟抱著小貓小狗似的,像對待寵物一般隨意。 陸鈺不贊同道:“母親,我能照顧好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