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怨偶的第七年 第21節
她揚起眉,明亮的雙眸緊緊盯著陸寒霄,“今天索性就從這個姜夫人說起罷,我到底是做了什么惡事,讓你來如此質問?” “沒有質問?!?/br> 陸寒霄轉過臉,硬邦邦道:“我不是怪你?!?/br> “那你這是在干嘛?陸寒霄,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你的下屬?!?/br> 寧錦婳耳鐺卸了一只,另外一只隨著她叮鈴響動,吵得她心煩。 她閉上眼,再次告誡自己,忍住,不要吵。 他們不能這么稀里糊涂過下去。 可陸寒霄偏偏有一種魔力,一下子就能引爆寧錦婳的脾氣。 “我沒把你當下屬?!?/br> 他解釋得很認真,“你若氣我,我任你打罵,但姜姬不行,你再任性也得有個度——”“陸寒霄!” 寧錦婳瞪大了美目,聲音陡然尖銳,“在你眼里,我是不是除了任性驕縱,別無可取之處了?” 陸寒霄道:“自然不是?!?/br> 情人眼里出西施,更別提寧錦婳本來就堪比西施,在陸寒霄眼里,他的婳婳千好萬好,唯一就是任性了些,他的女人,他包容得起。 但今日姜姬一事,她著實做過了。 他道:“婳婳,我陸寒霄可以向天起誓,此生不二色。這么多年,你看我身邊可有鶯鶯燕燕?你還要我怎么做,你說?!?/br> 只要她說的出,他就做的到。陸寒霄也時常迷茫,他對她的心天地可鑒,他們自小的情分,他沒變,她也沒變,只是為何,他們夫妻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他想靠近她,卻發現她渾身的刺,他的心也是rou做的,也會受傷,會心痛。 自從老鎮南王妃去世后,能夠讓他嘗到痛苦滋味的,唯有寧錦婳一人。 寧錦婳也很難受。 她明明都想好了,他們好好談談,她甚至想過跟他坦白寶兒的身世,可他不分青紅皂白過來指責一通,她什么都不想說了。 她委屈。 可當年委屈,有父兄寵著她,有三哥哄著她,如今什么都沒了。所有的苦澀,只能自己一個人咽下去。 她忍著眼淚,看向窗上的鏤空精美雕花,冷冷道:“你出去?!?/br> 她今天不想吵,也不想跟他說話了。 陸寒霄是雄踞一方的王爺,在滇南就是個土皇帝,他不是沒脾氣,只是不會在言語上爭風。聞言,他直接“簌簌”兩下解開衣帶,大踏步走進床帳。 寧錦婳更氣了,眼淚險些掉下來。 她隨手拽下另一只耳鐺,因為拽得太急,細嫩的耳垂上漸漸顯出一個血點。 她平日最怕疼,如今卻恍若未聞,在銅鏡前呆呆坐了許久,直到燭火跳動搖晃,她才驚覺——夜深了。 她起身往內室走去,掀開床幔,男人已經緊閉雙目,直挺挺躺著睡了。 他倒是心大。 寧錦婳冷笑一聲,掀開大紅鴛鴦被躺了進去,錦被方方正正,她故意裹著被子往里滾了幾圈,男人只穿著一身薄綾寢衣,身子露出了大半。 活該! 寧錦婳憤憤道。她本想另找房間睡覺,但轉念一想憑什么?她是婳棠院的主人,男人鳩占鵲巢,真給他臉了! 裹著柔軟的錦被里,寧錦婳咬著后槽牙,把陸寒霄罵了八百遍??上У降仔能?,過了不到一刻鐘,她磨磨蹭蹭,又把被子還了回去。 直到她呼吸聲慢慢變得均勻,陸寒霄驀然睜開雙眸。 他勾起一抹無奈的笑,把寧錦婳抱在胸前,勾起她的雙腳,抵在自己小腿上,為她捂腳。 他低下頭,在她額前落下珍重的一吻。 “今天是三哥不對?!?/br> 在寧錦婳熟睡的時候,這個固執又自大的男人才露出些許歉意:“不管怎么樣,三哥都不該兇你?!?/br> 在他的觀念里,只有最沒本事的男人才會沖女人發火,他今日心情不虞,確實因公遷怒了她。 可若讓他在寧錦婳清醒時對她服軟,那也是不可能的。 ——燭火撲閃撲閃燃燼,忽地滅了。屋外頓時狂風大作,屋里卻始終溫暖如春。陸寒霄呈保護姿態地抱著寧錦婳,收緊雙臂。她安心枕在他的胸膛上,睡顏恬淡。 一片漆黑中,這對互相嘴硬又懷揣著秘密的夫妻緊緊相擁。這一刻,沒有誤會,沒有嫌隙,他們是世間最親密的兩個人,最恩愛的夫妻,彼此傳遞著體溫。 像一對漫漫長夜里的涸轍之鮒。 第24章 報應 姜姬之事并沒有結束。 幾貼藥下去,人雖醒了,卻下不得床榻,轉眼已經到了臘月二十九,姜姬依然面如土色,在床上病怏怏躺著。 東次間的書房里,眾幕僚齊聚一堂。 趙六木著一張臉,拱手道:“稟王爺,城外人馬皆已安排妥當,隨時準備接應?!?/br> 管家全昇卻面色凝重,“王爺,姜姬如今尚在病中,恐怕不適合長途跋涉?!?/br> 倒不全昇爛好心,姜姬現在榻都下不來,走一步三喘氣,京城離滇南千里遠,一路顛沛流離,恐怕人還沒到,先咽氣了,豈不是得不償失。 趙六不在府內,不知道姜姬病的多重。他直言道:“全先生不免婦人之仁,我等為這一天布置了許久,多少物力人力,豈能白白浪費?” 此言一出,下面附和聲此起彼伏。他們不清楚內情,終日在外風吹雨打,現在只差臨門一腳,卻被告知不行,嘴上心里都十分有怨。 自那日兩人不歡而散后,寧錦婳天天忙著看賬,有空了給陸鈺做新衣,幾天沒搭理陸寒霄。陸寒霄直到現在還以為那件事是寧錦婳在耍小性子,他內心偏袒她,自然不會把內情揭露于人前。 他屈起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桌案上敲了一下。 “靜聲?!?/br> 他看向全昇,“大夫怎么說?” 全昇回道:“姜夫人體格纖弱,需得靜養幾天,不宜舟車勞頓?!?/br> 這已經是相當委婉的說法,府里有好醫好藥供著尚且如此,路上什么也沒有,讓一個只有半條命的弱女子上路,還不如現在就殺了她來個痛快。 陸寒霄思忖片刻,道:“姜姬先留在京城?!?/br> “???這——”“王爺不可——”反對聲此起彼伏,先不說前面費的心力,如果除夕送不出去,日后城門守備森嚴,他們待要如何? 陸寒霄擺擺手,沉聲道:“諸位請聽我一言?!?/br> 這些都是他的心腹,陸寒霄并非剛愎自用之人,況且這件事是他內宅失火,應當給大家一個交代。 他眸光逡巡一周,聲音平靜道:“本王知道,兄弟們為除夕之行奔波已久,大家都辛苦,我陸某在此先拜謝諸位?!?/br> “只是事隨人變,如今姜姬身體微恙,若強行上路,恐怕徒生變故。本王要的是一個活著的姜姬,而非一具尸體。諸位說,本王可說的有理?” 一番恩威并施,屬下不滿已經消去了大半。陸寒霄頓了頓,繼續道:“有趙先生的易容術,以后再尋機會不難。至于這些日子的布置……當然不會白費?!?/br> “除夕按照原計劃,先把孩子送走,姜姬日后再做打算?!?/br> 最后一句一錘定音,陸寒霄的語氣不容置喙,下面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漸無反對之聲。 “屬下領命?!?/br> 陸寒霄勾起薄唇,他站起身,一身紫色蟒袍氣宇軒昂,道:“如此,望諸君一路順遂,等回到滇南,自有好酒好rou招待。本王等著和諸位一起,共攘大事?!?/br> “我主英明!” “我等誓死追隨王爺!” “……” 等眾人回去后,全昇獨自留下,伸手攔著陸寒霄:“王爺且慢?!?/br> 他眉頭緊蹙,臉上一派凝重,“您這步棋走的精妙,老朽竟有些看不懂了?!?/br> 陸寒霄微微一笑,“怎么,我說上次說處理掉那孩子,只要姜姬,你嫌我殘暴。如今本王大發善心,先把他送走,全叔還有什么不滿?” “不敢?!?/br> 全昇心中越發疑惑,“只是不太符合您的行事作風,多嘴問一句?!?/br> 他看著陸寒霄長大,當然明白眼前的男人不是良善之輩,城外接應的全是精銳,就算姜姬身體不適,他也不會把好鋼用在一個孩子身上。 眾所周知,他對這個孩子并不在意。 被戳中了心事,陸寒霄不惱怒,反而分外愉悅,他撫掌笑道:“知我者,先生也?!?/br> 忽地,他說道:“霍凌回京了?!?/br> 留下一句神秘莫測的話,陸寒霄施施然離去,沒有多余的解釋。 他做此計劃,還多虧了寧錦婳。 那日寧錦婳拜訪將軍府,從霍少夫人口中得知霍凌回京的消息,陸寒霄心中生疑,派人查探,發現果真如此。 且是秘密行軍,走的小路,行蹤十分隱蔽。 陸寒霄幾乎立刻察覺到,霍凌是沖著自己,或者準確地說,皇帝沖著自已。 霍凌帶了不少兵力,若是和皇城守衛軍來個里應外合,甕中捉鱉……他陸寒霄可不想當王八,他喜歡運籌帷幄,先發制人。 這個孩子,就是他引出霍凌的“引子”。 他已下令,命接應的人手故意露出破綻,太子遺腹子在前,霍凌不可能按兵不動,只要他先出手,他在城外的駐扎的大軍會即刻行動,打他個措手不及。 就算事后論上朝堂,他一個西南藩王,怎么會識得駐守北疆的霍家軍?況且大將軍無詔不得回京,皇帝沒有昭告天下,霍凌不備輜重,不插軍旗,他還以為是哪兒來的土匪,順手便剿了。 ——合情合理。 一想到霍凌和皇帝要吃這個啞巴虧,陸寒霄的心中一陣愉悅,腳步都輕快許多。至于那個無辜的孩子,只要不落在別人手里,是生是死,他并不在意。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他早已心硬如鐵,心里唯一的柔軟,只有寧錦婳而已。 * 另一邊,寧錦婳也在為除夕宮宴忙碌。 衣服首飾之流,自有抱琴和抱月準備,寧錦婳不用cao心這個,只是按照往年慣例,除夕解宵禁,一般要鬧到到很晚才能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