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怨偶的第七年 第1節
本書名稱:成為怨偶的第七年本書 作者:寧夙 文案: 寧錦婳和陸寒霄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一個公府小姐,一個藩王世子,青梅竹馬,年少夫妻,卻落得蘭因絮果的結局。 或許再濃烈的感情也經不住時間的消磨?;楹笮》蚱蘧凵匐x多,互相都覺得對方變了。她嫌他冷漠薄情,他厭她的嬌縱任性。他們爭吵無數次,吵了又好,和好又吵,分分合合,成了京中一對有名的怨偶。 在成婚的第六個年頭,寧錦婳收拾細軟離府別居,陸寒霄則離開京城,回藩地滇南為老王爺侍疾,夫妻相隔千里,未通一封書信。 寧錦婳想,就這樣吧,那個曾為她手捧花燈的少年郎,或許早就不見了。與其相看兩厭,不如一拍兩散。等他回來,她就跟他和離。 * 一年后,陸寒霄踩著尸骨累累,成為新任鎮南王,雄踞一方。同年,京都寧國公府卷進謀逆案,舉家流放。 等消息傳進滇南的時候,正是寒冬臘月,外面大雪紛飛,積雪已經沒過了腳踝。 陸寒霄沉默半晌,一把披上寧錦婳為他縫制的狐裘,連夜往京城趕去。 【本文防盜70%,感謝支持正版】 內容標簽: 宮廷侯爵 破鏡重圓 相愛相殺 先婚后愛 追愛火葬場 搜索關鍵字:主角:寧錦婳;陸寒霄 ┃ 配角:陸鈺 ┃ 其它: 一句話簡介:老夫老妻瞎折騰 立意:愛需要表達 第1章 故人 京郊,一處幽靜的院落被厚重的大雪覆蓋著,偶而房檐上的冰錐子砸下來,發出沉悶的聲響。 剛過卯時,天還沒完全亮,只一縷微光透過湘妃竹窗布灑進來。寧錦婳端坐在妝奩前,如瀑的長發高綰成髻,露出濃麗的面龐。 明眸皓齒,瓊鼻朱唇,額間一抹深紅的朱砂燕形花鈿,凌厲又張揚的美艷。 最后,把一支嵌紅寶石的百鳥朝鳳金釵簪在發髻上,寧錦婳扶了扶鬢邊的步搖,對鏡端詳片刻,轉身打開窗子。 “哎呀,我的主兒噯,當心!” 恰好抱月進來換碳絲,見狀忙放下手中的銅盆和火鉗,把剛開的窗戶闔嚴實。 寧錦婳坐回軟榻,屈身揉著膝蓋,“留個縫隙罷,這屋里怪悶的?!?/br> 抱月留了個幾乎看不見的小縫隙,用手背在縫隙邊緣試了幾下,確定不透寒風,才轉身看向寧錦婳,一臉不贊同:“主子,我看不是屋里悶,是您心里悶吧?!?/br> 擱往常這個時辰,主兒還在睡回籠覺,哪兒會這么早就起身,穿戴齊整。 抱月手腳麻利地換上新炭,一邊絮絮叨叨勸道,“大夫說了,您如今不宜思慮太重……” “對了,今日的藥已經熬上了,您先墊卜點兒東西,把藥喝了,身子要緊?!?/br> 趕巧話說著,抱琴端著托盤掀開簾子進來,同樣一臉詫異:“主子怎起的恁般早?” 她利落地把托盤上東西一樣一樣擺出來,一盅黑乎乎的湯藥,一碗白粥,一碟兒酸梅,還有幾樣模樣精致的糕點。 “粥有些燙,奴婢得拿像涼水湃湃。您先嘗口梅花酥,小廚房新做的,特地請的揚州師傅掌眼嘞!” 寧錦婳瞥了一眼,精致的糕點又白又軟糯,在薄胎裂片青瓷盤上顯得格外喜人。 “撤了罷?!?/br> 她沒胃口。 昨晚她做了一個夢。夢見父兄在流放遂州的路上,一路饑寒交迫,連個充饑的饅頭都沒有。押送的差役動輒打人罵,父親搶了差役的吃食,被差役打破了頭,鮮血順著頭枷淌下來,滴到了囚服上……她嚇醒了,自此,昨夜再也沒闔上過眼睛。 父兄在流亡,而她卻享受著錦衣玉食,奴仆環繞,寧錦婳一想,就痛地錐心。 抱月和抱琴對視一眼,誰也不敢多說什么,只是誰也沒走,一人一邊搬了個繡凳坐在寧錦婳身側,為她揉捏膝蓋和小腿。 綿軟的指法讓寧錦婳稍稍舒服些,她闔著眼皮養神,過了半晌兒,忽道,“一會兒套個馬車,去東市口?!?/br> “主子不可!東市口魚龍混雜,萬一沖撞了您……” “是啊,順子哥天天盯著呢。這天寒地凍地,染上風寒可如何是好?” 抱月和抱琴你一眼我一語,吵得寧錦婳腦袋疼。她擺擺手,“不用勸了,去備車?!?/br> 昨晚那個夢,實在是讓她心顫。 離寧家被抄已經兩個月了,她夜夜不得安眠。一閉上眼睛就控制不住地亂想。這么冷的天,父親和兄長有棉衣穿么,能喝上一口熱水么?遂州距京城三千里,聽說真正走到那里的人連一半都沒有……寧錦婳一閉眼,心就鈍鈍地疼。 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賓,莫非王臣。寧家是新帝一紙朱批判定的逆賊,相比被誅九族的馬家、王家之流,寧國公府僅是抄家流放,已是新帝的“心慈手軟”,畢竟寧家是鐵打的太子黨,而數月前登基的新帝,卻是向來悶聲不響的三皇子。 寧錦婳苦笑一聲,爹爹是先帝敕封的寧國公,皇后是她的親姨母,她要叫太子一聲表哥。 在兩個月前,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會有這么一天——她要拿著銀子去買寧府的女眷們。 是的,是“買”。寧府被抄,府中男丁遭黔面刺首,發配遂州,女眷則悉數被收為官奴,拉到東市口售賣。運氣好的,被賣到官宦人家為奴為婢,若是運氣不好沒人買,直接沒入教坊司,淪為官妓。 不管是哪個結局,都是昔日這些高高在上的貴小姐夫人們接受不了的,若不是被親人買回去,她們大多數會選擇自盡,也好過被人糟踐,生不如死,。 押往遂州那批犯人月前已經啟程,寧錦婳給差役塞了足夠的銀子,只盼路上能照顧一二。東市口也天天派人盯著,看有沒有二房、三房的女眷們。只不過近來的罪眷太多,一直也沒消息。 寧錦婳呼出一口悶氣。她心里難受,也吃不下什么東西,短短兩個月,腰身瘦了一整圈,似乎風一吹就能折了,看得抱月心疼。她給馬車添上炭火,又是準備手爐……等寧錦婳坐上馬車,晃蕩晃蕩到東市口,天已經大亮了。 *** 販賣罪眷的地方早已門庭若市,近來被抄家的官員實在太多,除了正常采買奴婢的官宦人家,更多的是看熱鬧的:昔日嬌貴的高門貴女,如今淪為被當街售賣的奴婢,簡直能讓好事者說上個幾天幾夜。一片嘈雜聲中,偶爾夾雜著兩句污言穢語。 寧錦婳皺起了眉,正欲讓順子把馬車靠遠點,卻聽外面有人道,“你知道上面那是誰么,葉相爺的嫡親女兒,相府的姑奶奶!” 另一人驚訝:“葉相?!就是那個推行均田法的葉相?” “還能有幾個葉相……啊呸,瞧我這嘴,現在得叫‘葉賊’!” “真是命苦……聽說她早些年嫁到了江南世家,當年那排場,嘖,也只有寧國公府能掰掰腕子。后來不知什么原因和離了,一直孀居在娘家,誰知竟趕上這場禍事?!?/br> “唉,既然早早嫁了出去,干甚么想不開要和離呢,平白遭這檔子罪。你看那寧國公府的姑奶奶,人家吵得那么兇,這么多年,愣是沒離成!這不,人現在還是世子妃……哦不,聽說現在是王妃了,好命喲! 馬車里,被稱為“好命”的寧錦婳臉色難看,手指緊緊扣著鎏金暖爐,青筋在雪白的腕子上劃出一個彎弧。 抱月赤急白臉道:“呸呸呸!簡直一派胡言!這些市井小民,他們、他們知道什么!” 寧錦婳沉默了半晌,搖搖頭,“他們說的也沒錯?!?/br> 細算起來,她如今不用像牲畜一樣被捆著叫賣,確實托了陸寒霄的?!湶患俺黾夼?,寧家謀逆,和她陸寧氏有什么關系呢?更別提她那個爭氣的夫君,已經打敗一眾兄弟,坐上了鎮南王的位置,割據一方。 滇南素來戰亂不斷,其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民風又多彪悍,各種勢力割據,一直是朝廷的心腹大患,直到后來一位能臣獻計:扶持其中一方勢力上位,封為藩王,藩王之子送回京城,敕封世子。等老王爺身故后,放世子回滇南繼位。世子自小在京城沐浴皇恩,自然和朝廷親近,如此幾代下來,滇南穩固也。 于是,鎮南王成為我朝唯一的異性王。 且因滇南位置特殊,既是西南糧草腹地,又是與南昭國的天然屏障。朝廷對滇南向來以安撫為主。鎮南王雖遠離京城,但誰也不敢小覷。也正是如此,寧錦婳知道,只要陸寒霄一天沒死,只要她還是鎮南王妃,在京城,就沒人敢欺辱到她頭上。 夫妻一體,榮辱與共。如今寧錦婳可算體會得淋漓盡致。 她不由苦笑一聲,在他們吵得最兇的時候,她都不許抱月她們在她跟前提一個“陸”字,如今卻得借著他的名頭才能行事。 寧錦婳垂下眼睫,輕聲道,“去把葉……葉小姐贖回來罷?!?/br> 她已經忘了她叫什么名字,但她還記得她。葉家千金,寧府小姐,當年被戲稱為“京中雙姝”,冠絕京華。 寧錦婳喜歡穿一身張揚的紅衣,美艷逼人。葉家小姐則一身白衣飄然,像那孤傲的寒梅,不染塵世。兩位風格迥異的美人難免被拿在一起比較,直到一次棋會,寧錦婳大勝,徹底壓住了葉小姐的風頭。 誰都不知道,寧錦婳其實對下棋一竅不通。 但她絲毫不慌,手指摩挲著棋子,娥眉輕掃,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她的冷面郎君。他凜然站在那里,肅肅如松下風,比一旁的太子都要有氣度。 寧錦婳笑得眉眼彎彎,悄悄朝他勾了勾手指。 …… 寧錦婳微不可見地嘆息一聲。 這么多年過去,閨閣時的恩怨似乎已是上輩子的事。她生鈺兒時大出血,傷了身子,這些年已鮮少出來走動,那些“閨中密友”們一個個都淡了。后來倒是在宮宴上見過幾個,當年一起翻花繩的少女,都已成了標準的高門貴婦,一個個姿態端莊,坐在那兒好像一尊泥菩薩,無悲無喜。 她當時還苦中作樂地想,其實嫁給陸寒霄也挺好,至少在她生下孩子,成為一個母親后,還能指著他的鼻子罵。 這可能也是為什么他對她那么冷淡,年少的情分一再消磨,他一次又一次讓她失望心冷,她無數次想和離,卻還是糾纏了七年之久。 除了舍不得鈺兒,記憶里那個面容冷峻,卻會在她笑時紅了耳根的少年郎君,她總是心軟的。 那點兒念想撐著她,走了很遠,很遠。 寧錦婳揉揉眉頭,從亂七八糟的回憶中抽出身,卻聽外面的順子道,“主子恕罪,葉小姐……被人買走了?!?/br> 第2章 相見 寧錦婳眸光一凝,纖纖素手掀開車簾,“怎么回事?” 葉相不像寧府這樣枝繁葉茂的世家,就算寧府倒了,還有姻親,還有外嫁的姑奶奶們,總不會讓寧府女眷們真被人買走折辱??上酄斒菑目婆e一步步爬上來的純臣,家里人丁單薄,誰會來跟她搶人? 順子解釋道,“對方態勢強硬,死死不肯松口,直接把價格翻到了一千兩金,屬下今日未帶這么多銀票,只得放棄?!?/br> 一千兩金? 饒是寧錦婳也倒抽一口涼氣。一千兩金就是一萬兩銀子,能在京城最繁華的地界兒買個五進出的大宅子還有剩余,誰家這么財大氣粗。 她問,“看清楚是哪家的?” 一般有頭有臉的人家,出行的車馬上都標上自家的徽志,也是有別尊卑,防止有人不小心沖撞貴人。 順子搖搖頭,“是生面孔。不過聽她的口音,像是江南人?!?/br> 江南…… 寧錦婳暗忖:葉小姐當年就是嫁到了江南的世家,莫非是之前的夫家來贖人了?江南是錢堆里的錦繡繁華,更別提當地的世家大族,一千兩金確實是九牛一毛。 她思慮再三,只余一聲嘆息,“算了?!?/br> 她和葉小姐也沒什么交情,兩人當初還有一段齟齬,她想救她只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罷了。既然她夫家也在,何必多此一舉。 正欲放下車簾,忽地她動作一滯,眸光定在一個穿紅褙子的嬤嬤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