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有這個閑工夫,去聽點不光能聽且還有點“附加活動”的曲子不好嗎?誰家干聽曲子能從年頭聽到年尾??? 他們也不是沒想過哄顧元奉去那些有“附加活動”的地方,或者領顧元奉去賭場玩。 可顧元奉嫌棄賭場吵鬧,銅臭味還重,去了一次就不去了;至于秦淮兩岸到處都是的花樓,他也是誰勸都不往里鉆。 他可是有未婚妻的人,哪里能去那種地方。他要敢踏進花樓,紀云彤就敢提刀過來找人,絕對不是開玩笑的。 何況他自己也不喜歡那些地方的脂粉味,對他來說毫無吸引力。 他只覺得嗆鼻。 之所以會帶姚玉盈一個女孩子玩,還是周三爺去揚州前把人托付給他們的。人家當舅父的都開口了,他們也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姚玉盈樂理方面盡得周三爺真傳,琴彈得比周頌還要好上幾分,顧元奉還挺喜歡聽她彈琴的。所以周頌每次要帶上她一起出來玩,顧元奉也沒有拒絕。 現在和紀云彤鬧了那么一出,顧元奉便和周頌說他們三個別單獨往來了,平時大家一起聚聚就好。 他雖然沒心沒肺,但這段時間也算體會到了疑心這個、疑心那個的苦楚,所以哪怕不至于和周頌兄妹倆徹底斷了往來,也不會再單獨和周頌兄妹倆待一塊給紀云彤添堵。 顧元奉說話從不拐彎抹角,怎么想就怎么說。 眾狐朋狗友一聽也就明了了,感情顧元奉對姚玉盈根本沒興趣,那他們早前還那么捧著周家兄妹倆干啥? 說實話,周家那情況還遠不如紀家呢。姚玉盈還是寄住在周家的表小姐,平時連他們都不會考慮娶的。 即便不提家世,姚玉盈這長相也有點寡淡。 不少人覺得這樣聚下去沒意思,周頌再組局來的人便少了。 周頌本以為顧元奉話里話外都挺煩紀云彤,挑撥他們的關系應該會很容易才對,結果他們忙忙碌碌那么久,紀云彤居然連顧元奉的財權都給籠絡過去了。那他們到底在忙活什么? 這日的“雅聚”散場,周頌這對表兄妹回到家,臉色就有點難看。 周頌責罵:“你怎么連討好個人都不會?我給你創造了那么多機會,你一次都把握不??!等三叔回來知道你把事情搞砸了,看你怎么交代!” 姚玉盈低下頭,注視著自己手下的琴弦。 她母親再嫁后她就寄住在周家,三叔教她讀書,教她彈琴,教她樂理,她原以為自己終于遇到個好長輩,結果三叔見她學有所成后便要她和周頌去……試著拆散顧元奉和紀云彤。 說是要是她成功了就能傍上顧家,哪怕當妾都比嫁給別人好。起初她是不愿意的,后來跟著周頌出去幾次,見識了顧元奉的揮金如土,她便有些羨慕了。她實在不想再過寄人籬下的窮日子,不想為了那三五兩月銀忍受大舅母的冷嘲熱諷。 雖然這有點對不起紀云彤,但……她只是想過上好日子而已。三舅說她要是辦不成,就隨便找個朋友把她嫁過去,她很清楚她三舅那些朋友是什么德行。 女人進了他們的后院能被無聲無息地磋磨死。 與其被送給那種男人,還不如盡力爭取一把。 起初一切都很順利,他們故意去紀云彤面前“耀武揚威”,并且故意讓人引顧元奉過來看到紀云彤怒氣沖沖地警告他們。 顧元奉果然上套了,當場就和紀云彤吵了起來。 少年人都是沖動的,只要他們就這么吵下去,婚約肯定會告吹。 沒想到過了個年,顧元奉兩人又和好了,而且顧元奉現在連花錢方面都開始聽紀云彤的話。 還當著其他人面讓他們別再單獨找他。 一切都搞砸了。 姚玉盈手按在琴弦上,不知怎地想起有天她看到紀云彤打馬而過,身姿有著難言的颯爽。 即便看不清她的容顏,也會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住,久久難以忘懷。 那樣的女孩兒,又怎么會是她會彈幾首曲子就能比下去的。 哪怕她有意識地照著紀云彤的衣著打扮學,那也是畫皮容易畫骨難,根本學不到紀云彤那種藏不住的肆意與自在。 想必天底下也沒幾個人學得來。 至少她平生只見到那么一個紀云彤。 想到顧元奉一臉自然地在她們這些“朋友”面前說“我家有個母老虎”的得意樣,姚玉盈就覺得自己永遠不可能拆散他們。 “要不,還是算了吧?!?/br> 姚玉盈合上眼說道。 周頌道:“那三叔那邊怎么交代?你把事情搞砸了,等三叔從揚州回來饒不了你!” 姚玉盈不說話。 就這樣吧,這就是她的命。 她的婚事本來就不能由她自己做主,嫁給誰不是嫁呢?她這樣的出身,能挑到什么樣的好人家呢?就算拆散了顧元奉和紀云彤,顧元奉也不會娶她的,他對她一點興趣都沒有。 周頌見她這副模樣,不由罵道:“真是沒用的廢物?!?/br> 紀云彤早些年來了幾趟周家,他三叔瞧見后便覺得她是個美人胚子。去年見紀云彤漸漸長開了,他三叔越發惦記上了,想找機會把她弄到周家來。 只是礙于紀云彤身上那樁婚約,他平日里那些骯臟手段使不出來罷了。 要是能拆散紀云彤和顧元奉,他只需要略施手段便能把人弄到手。 一個還沒及笄的女孩兒,哪里能逃脫花場老手的算計?至于他后面續娶的原配庶妹,反正她在娘家也不是什么受重視的女兒,找機會讓她“病逝”就好了。 周頌和姚玉盈都是由周家三叔教養長大的,許多事都捏在周家三叔手里,心里對他有著發自內心的畏怕。 周頌覺得要是姚玉盈能成功,他也算和顧元奉攀上親戚了,以后還愁不能把顧元奉的錢當自己的錢花嗎? 結果姚玉盈這就開始打退堂鼓了。 周頌無奈地說道:“我覺得那家伙根本沒開竅,我們做再多也是媚眼拋給瞎子看?!?/br> 兄妹倆正說著話,背后突然傳來了第三個人的聲音:“看來你們沒把事情辦成?” 周頌和姚玉盈渾身一僵,轉頭看去,只見周家三叔正在解開披風。他長了副好皮相,一雙桃花眼瞧著十分風流,只有少數人知道他的本性有多惡劣。 周家三叔走過去捏起姚玉盈的下巴,跟估量貨物似的端詳著她的臉蛋。接著他掏出手帕邊擦著自己的手邊嫌惡地說道:“一點小事都辦不好,要你們有什么用?” 第28章 金陵向來文氣鼎盛, 本來就不少印售一體化的書坊,紀云彤不管是想找現成的人才還是盤現成的作坊都很容易。 何況她現在能支配的錢可太多了,她和顧元奉賬上的都不算, 建陽長公主還給她塞錢。 塞錢頻率是這樣的:顧元奉從建陽長公主那里討走多少,建陽長公主就給她塞多少, 力求讓她感受到一視同仁的待遇。 紀云彤想到自己和顧元奉吵架時還在心里編排建陽長公主和顧家的諸多不是, 心里還挺慚愧的。只是她那時候要是不多往不好的方向想, 如何舍得下定決心割舍這一切。 出于那只有自己知道的愧疚,紀云彤平時看到什么有意思的東西便捎帶回來哄建陽長公主開心。結果就是……建陽長公主給她塞了更多好東西, 若非她堅決推辭, 建陽長公主連自己的私庫都要交給她來管。 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 還沒出正月, 紀云彤就當上了書坊主。 顧元奉樂了一段時間,終于發現紀云彤每天都在忙自己的事。即使那天紀云彤把他哄好了(很大程度上是他自己哄自己), 沒了紀云彤每天跑來找自己玩兒,他心中還是有些警惕。 這天兩人陪建陽長公主吃過晚飯,顧元奉忍不住跟在紀云彤身后問:“你最近在忙什么?” 紀云彤覺得也不是什么不能提的事,起始資金還是他倆賬上的錢來著。 她說道:“我準備在景園旁邊弄個書坊, 到時候我與蕓娘她們便可以在景園那邊聚會。她們有不少愛寫詩的,我可以挑寫得好的幫她們印刷成集送給親朋好友。還有, 現在的話本不合我口味,我要看點別的?!?/br> 如果有女子能寫出符合她口味的話本子投稿當然好, 若是實在沒有好稿子,男子改改那些亂七八糟的妄想寫點她愛看的也成。 一旦收到符合自己口味的書稿, 她就砸錢大力把它推廣出去。 一來叫寫書的人能通過讀者的認可得到足夠大的成就感, 以后有寫更多好書的勁頭;二來也叫那些愛寫什么富家千金倒貼窮書生、相府小姐癡戀酸腐文人的家伙看看,老一套已經不吃香了! 說到自己接下來的打算, 紀云彤的眼睛熠熠發亮,對書坊的未來充滿期待。 顧元奉看得一愣一愣,他好像沒見過這樣的紀云彤。 也不是沒見過。 記得小時候紀云彤也是這樣的,說到自己想做的時候眼睛亮亮的,模樣十分可愛。 因為紀云彤總能琢磨出很有意思的玩法,顧元奉小時候總是愛跟在她屁股后面聽她指揮,她讓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我是將軍,你是小兵,你要聽我話?!奔o云彤總這樣說。 顧元奉一開始很認真地當小兵,后來在外面有人笑他說哪有女孩子當將軍的,他就回來學給紀云彤聽了。 結果紀云彤罰他繞著院子跑圈,說他居然敢質疑軍令,該罰!他雖然委屈地辯駁說“大家都是這么講的”,但還是老老實實跑完了好多圈。 誰叫他喜歡跟紀云彤玩呢。 誰叫他喜歡紀云彤……? 顧元奉被自己這個念頭嚇了一跳,一時也不知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個想法。他肯定不愿意和紀云彤退婚的,但要說他對紀云彤是那種想和她白頭偕老的喜歡,又……不是很愿意承認。 他從小到大什么事都說不過她,以后難道要一輩子聽她的?他喜歡的東西她看不上,她喜歡的東西他也看不上,他怎么會喜歡她呢! 真要成婚了,他豈不是得全按著她的喜好來。 這也是他很長一段時間都在躲著紀云彤的原因,他根本沒做好和她成婚的準備。 可不知道為什么,看著紀云彤那灼亮的眼睛,顧元奉很想跟她一起做她說的那些事。 就好像小時候一次次被她忽悠著到處鬧騰、干下各種各樣的傻事一樣。 顧元奉道:“那我做什么?” 他語氣有些酸溜溜的,她要約許家大姑娘她們在景園聚會,她要邀不知哪冒出來的才女寫話本子,這都是他參與不了的。她的計劃里難道沒他的份嗎? 紀云彤沒想到顧元奉會這么問,也愣了一下。 這句話她以前好像經常聽到,在他們剛認識的好多年里顧元奉都愛這么問,總問她“那我做什么”“這次我做什么”,她就認真想該安排他做啥。 兩個人兒時的相處,細算起來也確實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那時候總感覺隨便玩點什么,都能快快活活地過完一整天。 是什么時候開始,她們關于未來的計劃里都沒有了對方呢? 紀云彤也不知道。 是顧元奉先覺得她煩人的。 她再也不煩他了。 紀云彤眼里的光彩驟然黯淡下去,轉開頭說道:“沒你的事?!?/br> 顧元奉本來有些生氣,看見紀云彤不再灼亮的眸光后又把話咽了回去。 他心里又開始難受,明明他們都說好不退婚了,明明他們都說好要像以前一樣了,為什么感覺還是什么都不同了。